第四十二章 預謀（續）

「內閣會議？」

「嗯。據說是為了決定我們的陛下的皇後人選和大婚日期。」

「這種事情，有必要讓全體內閣大臣參與討論嗎？」

「不管有沒有必要，明天都是一個機會。我們一定要將公主殿下推上皇后的寶座。」

「你認為有這種可能性嗎？」

「必須嘗試一下……」

在楊柳家的一間密室里，帝國的財政大臣閣下正與他過去的死對頭許岳密切的交談著。這種關係變化的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曾經是外戚，與前代皇室有最直接的關係。而現在，他們都希望明翡能夠成為郭波的皇后。

只有明翡成為皇后，才能更進一步的鞏固他們在秦國政壇中的地位——這是他們個人的私心；但他們心中也還保存著一點對前代皇室的忠誠，也想用這樣的方法將皇室成員們從監禁中解救出來，讓他們重新獲得自由。

無論是為公還是為私，他們都必須強烈的支持明翡。

不過，理想並不總能成為現實。即使擁有他們的全力支持，而且他們還能聯絡更多官員，讓他們也支持明翡，但楊柳和許岳還是感到事情的前景並不那麼明朗。

至少皇帝本人的態度就很有問題。

雖然他還沒有明確表態，但所有的跡象都已經表明，郭波更傾向於選擇夢飛雪那個女人成為他的皇后——否則他為什麼會讓她長時間住在皇宮裡？

而且，根據皇宮裡流傳出來的一些小道消息，郭波與夢飛雪經常在一起喝茶、聊天、釣魚，或者在皇宮裡毫無目的的四處遊盪。雖然，有些時候他們兩人也會爭吵一番以後不歡而散，但在更多的時候，他們的關係都非常融洽。

對於楊柳、許岳以及明翡而言，這實在是一個令人擔憂的狀況。

而更令他們擔憂的還是一些大臣的態度——幾乎有一半大臣都強烈反對明翡成為皇后，他們甚至反對她成為郭波的某一位妃子。這些大臣有自己的顧慮，如果明翡為郭波生下皇子，而她的皇子又被冊立為太子並最終在郭波駕崩以後成為新的皇帝，那也就表示明氏家族又重新獲得了秦國的統治權。

一旦到了那種時候，他們這些曾經背叛了明輝的大臣——雖然他們可以辯解說自己是在武力威脅下被迫如此——必然會受到新皇帝殘酷的清洗。

雖然這樣的事情並不一定會發生，但大臣們甚至連想一想它都會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阻止郭波迎娶明翡。

楊柳和許岳能夠理解這些同僚的決定，但並不贊同他們。

「我們必須用什麼方法擊敗他們。」許岳輕輕的、有節奏的用指節敲擊著桌面，似乎正在思考。

「但用什麼方法？而且要最合適的。」楊柳認為情況很難得到扭轉。整個局面中有一個危險：如果在明天的內閣會議上，皇帝堅持迎娶夢飛雪，而那些反對明翡的大臣又發現自己提議無法得到認可時，他們必然會轉而支持皇帝，這樣他們也就毫無勝利的希望了。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果雲子騰那個老傢伙還支持公主殿下，事情就好辦多了。」

雲子騰以前也支持明翡，但就在前一段時間，他忽然改變了主意。一些跡象表明，他似乎是想推薦一位新的、能被各方面接受的皇后候選人。

那樣的話，問題就更麻煩了。

楊柳的眉毛幾乎都已經擰成了一團。

就在他和許岳冥思苦想的時候，密室的門被敲響了，接著管家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掌璽大臣胡大人和帝國保安局的向大人來了，她們要見您和許大人。」

「胡幽藍和向穎？她們來做什麼？」楊柳愣了一下。如果不是胡幽藍也來了，他都會以為他有什麼把柄落到了帝國保安局手裡。

而許岳的身體卻在輕微的顫抖。「她們知道我在這裡？」如果讓皇帝知道這件事，並且更進一步的以為他和楊柳在結黨……

結黨！帝國副首相和財政大臣在結黨！老天啊，搞不好明天的內閣會議就要改變議題了！

楊柳和他的管家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過，「胡大人和向大人什麼也沒說，她們堅持只有在見到老爺和許大人以後才會說明自己的來意。」管家說，「向大人還威脅說，如果老爺和許大人拒絕見她們，她會讓帝國保安局……」

「好了。」楊柳打斷管家。向穎在威脅，但誰能保證她僅僅是在威脅？他只能妥協。「請她們在書房稍等片刻，我和許大人隨後就到。」

他轉頭看著許岳。「走吧，讓我們去看看她們想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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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婚姻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小事，而是整個國家共同關注的大事——所以，為了明天具有決定意義的內閣會議，楊柳和許岳在密談，而雲子騰也在與一些大臣激烈的討論著。

這些大臣並非都屬於他的小圈子。比如教育大臣劉應，農業大臣馬克己和貿易大臣李光炘，他們只是強烈的反對明翡成為皇后，同時也無法接受郭波迎娶夢飛雪——帝國的皇帝怎麼能迎娶一個妓院老闆？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皇室和國家的顏面都會蕩然無存了！

仔細想想，那將是一副多麼可怕的景象。一向我行我素、喜歡發瘋而又常常把「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的皇帝陛下或許不會在乎別人怎麼評價他，但他們這些帝國的重臣卻既不願意被人嘲笑，也不願意被人唾罵。

所以，首相大人提出的、尋找第三位皇后候選人的建議，就很容易的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但在具體的人選上，他們卻與雲子騰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帝國首相大人找來的候選人，是一個名叫黃霏霏的年輕女人。她很漂亮——只有美女才有可能取代明翡和夢飛雪的位置；從她的言談舉止來看，她也受過良好的教育——否則她還是沒有機會取代她的兩位對手。

雲子騰認為她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但實際的情況卻是，無論是劉應、馬克己還是李光炘，他們都不能接受她。

因為黃霏霏的父親是個商人。

商人在秦國的地位相當低下——當然，在任何一個國家，情況都是如此。雖然，在法律上並沒有任何歧視商人的條文，在原則上也不禁止商人從政，但實際上，豪門顯貴們依舊歧視商人，出身商人家庭的官員的仕途也會非常艱難。

而最重要的，幾乎沒有豪門世家願意與商人聯姻——如果連世家子弟都不允許迎娶商人的女兒，那麼帝國的皇帝就更不能這麼做。

那依舊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就像我們不能接受夢飛雪那樣，我們也不能接受黃霏霏。」劉應態度強烈的表明了大臣們的態度，並且指責到：「首相大人，你怎麼能想讓一個商人的女兒成為我們的皇后？」

「我當然知道不應該讓我們的陛下迎娶一個商人的女兒，」雲子騰接受劉應的指責，但他也表示：「而且我也別無選擇。」

「什麼叫做你別無選擇？」

「我沒有辦法在秦國找到一個容貌堪輿公主殿下或者夢飛雪比肩的未婚女子——就算是黃霏霏，她也不能。」雲子騰為自己辯解到，「如果我們向皇帝陛下提供的選擇無法讓他滿意，他又怎麼會放棄公主殿下和夢飛雪？」

這個解釋並不能讓劉應滿意。「難道容貌就是陛下選后的唯一標準嗎？」

「難道不是？」雲子騰反問到。他能為他的理由找出無數的例子——不過他的例子其實都是天大的笑話。「劉大人，難道你就沒有注意我們的陛下的身邊？達綺芬妮勛爵、胡幽藍大人，向穎大人，她們哪一個不是世間少有的絕色？就算是天下有雪將軍，也比我們能找到的大多數美女更加出眾。但為什麼我們的陛下就沒有看上她們中的任何一個，而是看上了夢飛雪？」

他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和他的親信之間的秘密，當然其他人也不知道。所以劉應等人一下子就被他提出的例子擊敗了。

但他們還沒有最終放棄。馬克己搖了搖頭。「但你也不能選擇一個商人的女兒，首相大人。你的候選人在明天的內閣會議上根本就無法通過！而且你也不能在會議上合理的解釋你的理由。」

李光炘也同意他的看法。「的確如此，支持公主殿下的人輕而易舉就可以讓黃霏霏出局。我們可不想成為其他人的笑柄。」

「而且，你還不了解我們的陛下的態度。陛下能接受一個商人的女兒嗎？我認為這不可能。」劉應最後說，「並且你也說過，黃霏霏的容貌比不上公主殿下和夢飛雪，那陛下就更不可能接受她。」

所以，一致的意見就是，「首相大人，你正在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就是你們的看法？」雲子騰對劉應等人的態度感到十分失望，雖然他們的反應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遺憾的說：「我本來還希望你們可以幫我說服其他人，但沒想到我連你們都說服不了。這樣，我們就只能接受夢飛雪或者明翡成為陛下的皇后了。」

然後密室里就陷入了沉默。劉應、馬克己和李光炘互相交換著眼色，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憂慮。如果他們不能接受黃霏霏，就再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夢飛雪或者明翡成為皇后；而她們中的任何一個成為皇后，都遠比黃霏霏得到那個位置更加糟糕。

「你真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首相大人。」劉應嘆息到，「讓我們先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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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和許岳走進書房的時候，胡幽藍和向穎已經喝完了兩杯茶。雖然她們的臉都隱藏在黑色的斗篷里因而看不到任何錶情，但他們還是可以感覺得到，她們非常生氣。

他們不得不很誠懇的向她們道了歉，請求她們的諒解。然後他們才戰戰兢兢的坐下來，並詢問她們的來意。

「沒什麼。」向穎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說到，「只是為了明天的內閣會議。」

「我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得到兩位大人的全力支持。」胡幽藍微笑著補充到，態度溫和。但誰都能感覺出來，一旦她把自己的請求提出來，那就不允許任何人拒絕。

楊柳和許岳都緊張起來。胡幽藍和向穎有事情需要他們幫助？是什麼事情？她們都是皇帝最親近的大臣，能夠隨意進出皇宮；她們總能比任何人更早的得到皇帝的指示……難道她們是來轉達皇帝的旨意，要求他們放棄支持明翡，轉而支持他迎娶夢飛雪？

以皇帝的性格，這種事情很有可能發生。如果這個猜測沒有錯誤……

楊柳看著許岳，而許岳也看著楊柳，兩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現在，情況的糟糕程度已經超出他們可以承受的底線了，他們是否應該繼續支撐下去？

胡幽藍和向穎都注意到了他們臉上的表情並對此感到非常有趣。「放鬆一些，兩位大人，用不著擔心什麼。」胡幽藍作了一個放鬆的手勢，「事實上，我和向穎都認為，在皇帝陛下的婚姻問題上，我們有很多共同的看法。」

楊柳和許岳同時轉頭看著她們，表情變成了迷惑與驚訝。「胡大人，你的意思是？」

胡幽藍迷人的笑了一下。「我們希望兩位大人在明天的會議上提出讓明翡成為皇后的提案，而我們，會全力支持這個提案。」

「可以。」楊柳叫了起來。他太驚訝了，完全沒想到胡幽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或者更進一步說，這是……等等，「胡大人，向大人，這是你們自己的意思，還是——」

向穎知道他想說什麼，她搖了搖頭。「實際上，這並不完全是我們自己的意思，天下有雪將軍也同意我們的意見。」她停了一下，又補充到：「用不著擔心，我們得到了達綺芬妮勛爵的默許。」

並沒有因此感到振奮，許岳有些失望的說：「只是默許嗎？」

「對於明天的會議而言，這已經足夠了。」胡幽藍平靜的說，「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兩位勛爵大人在明天的會議上都會保持沉默，這樣我的支持將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楊柳和許岳都看著她，知道她並沒有誇口。但他們還是有一些顧慮。「首相大人可能會提出第三個皇后的候選人——」

「帝國保安局會保證他的候選人永遠也不可能入選。」向穎不無惡意的說到。她的表情讓楊柳和許岳同時打了一個寒戰。他們知道，雲子騰這次壓錯寶了。

這真令人高興。

許岳得意了一會兒，又問到：「如果皇帝陛下堅持要迎娶夢飛雪怎麼辦？」

「那也必須看夢飛雪是否願意嫁給我們的陛下。」這次，輪到胡幽藍得意了，「我已經將明天內閣會議的議題通知她了。明天，她一定會出現在會議上。」

「然後呢？」

「以她的性格，大概會把我們全都痛斥一頓吧——我認為是這樣。」胡幽藍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

「那麼……」楊柳和許岳同時笑了起來，「她的候選人資格大概可以去掉了。」

那就再沒有任何阻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