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要塞的時代(上)
有些時候,當他獨自思考問題的時候,郭波總會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倒霉蛋——雖然他是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一個皇帝,但他就是會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他總是被各種各樣的問題困擾著。
在郭波的感覺里,他時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儘管在他睡覺以前已經處理了一大堆問題,但等他一覺醒來,新的問題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就好像現在。
「你說什麼,新都城的建造工作停止了?」郭波覺得或許他還沒有睡醒,或者是他的耳朵出現的問題——否則莫非怎麼會一大清早就來告訴他,新都城的建設工作已經停了下來?
只看他的表情,他就知道莫非並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當然,莫非確實沒有開玩笑,而且他也很清醒,並且他的聽力也沒有任何問題。新都城「西寧」的建設工作已經完全停止了。
「為什麼會這樣?」新都城的建設工作還停留在挖掘地基的階段,而用漢國的戰俘挖掘地基,郭波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停工的理由——畢竟,既不存在施工材料不足的問題,也不需要給戰俘們放假。
但還有另外一些因素可以讓工程停止。
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由帝國皇帝陛下親自設計的新都城「西寧」的城牆實際上是一座總長45千米、高20米、底部寬60米、頂部寬40米的梯形混凝土要塞,而這就意味著,為了支撐它的重量,在施工時必須挖掘很深的地基。如果再考慮到有4米高的牆體被掩埋在地下,向下挖掘的部分就變得更多了。
而在秦國的絕大部分地區,地下10米以內就有地下水層,而新都城的地址又正好又屬於這個「大部分地區」之中,所以……
「我的陛下,新都城的建設工程遇到了大面積的地下水帶,而一個非常不幸的問題在於,工地上根本就沒有抽水設備。」即使莫非是一個西斯君主,遇到這樣的問題也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所以,工程就停止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遇到地下水又沒有抽水設備,城牆的牆基正在朝著人工湖的方向發展——實際上它已經變成了人工湖。當然,如果郭波願意,他也可以讓戰俘們挖出一道45千米長、60米寬的超級護城河。
這聽起來非常有趣,史無前例的60米寬的護城河,但他要它來做什麼?方便都城裡的民眾在夏日裡游泳么?
「莫非,你應該有什麼辦法把這些水處理掉,沒錯吧?」不管是使用他的原力,還是使用「勝利」號上的先進設備,郭波覺得莫非總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麻煩。
但莫非搖了搖頭。「戰艦的中央計算機正在分析地下水帶的範圍和深度,如果整個水層實在過於龐大,那我也沒有什麼辦法。」
他的「勝利」號是一艘超級星際巡洋艦,而不是一艘用來改變星球環境的工程船,戰艦上的各種設備全都被設計用來更好的摧毀某個目標,而不是讓什麼地方變得更加適合某人的生活需求。
至於他擁有的原力,它的用途與戰艦上的設備並沒有什麼區別,除了威力。
郭波有些失望。「莫非,如果計算機分析的結果顯示地下水層的範圍超過了戰艦能夠處理的級別,那又該怎麼辦?」
「我的建議是,修改你的設計,我的陛下。」莫非並不反對將新都城的城牆建設成一座混凝土的要塞,但是,60米寬的底部、40米寬的頂部——有必要將一座要塞修建得如此寬大么?
「你應該將城牆要塞設計得更小一些,我的陛下。」
「好吧,我會認真考慮你的意見,莫非。」郭波極其不情願的點了點頭。但一座縮小的要塞怎麼可能像一座龐大的要塞那樣更能突顯他的偉大呢?他還是希望能夠按照原始的設計建設他的新都城。
「我希望你的計算機能帶給我一個好消息,莫非。」
「那麼你最好現在就開始祈禱,我的陛下。」至於祈禱是否能起到什麼作用,只有天才知道——地下水層的客觀情況不會因為皇帝陛下的個人意志而改變;而且,雖然他總把神靈們掛正在嘴上,但皇帝陛下本質上始終是一個無神論者。
對於新都城的建設工程是否還能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莫非並不抱樂觀的態度,從整個計劃的一開始他就感到要實現它會非常困難。
如果他認為某個問題解決起來非常困難,那它就一定非常困難。
但既然郭波對於制定難於實現的龐大工程始終保持著樂此不疲的態度,莫非也樂於讓他的部下開始實施那些計劃,然後再把一個又一個問題扔到他的頭上。
等了幾秒鐘,讓地下水層的問題過去,他又開始了另一個報告。「還有另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我的陛下,根據衛星的偵察和來自吳忠郡的彙報,我們北方那些四處遊盪的牧民鄰居們正在逐漸將他們的活動區域南移。」
「那些傢伙在策劃一次對我們的入侵?」有些問題會顯得很敏感。莫非的報告讓郭波理所當然的聯想起中國歷史上北方游牧民族對中原地區的侵襲活動。他開始感到惱怒。對於任何試圖從他手裡拿走什麼、卻又不肯付錢、還要造成額外的破壞的傢伙,他一向都十分痛恨。
不過,在這個世界,北方游牧民族遠遠沒有地球上的那些民族那麼強大。「我認為他們還沒有那麼大的膽量,也沒有足夠的力量。我們的軍隊在未來幾年裡都會集中在東線,一旦他們注意到這一點,就會展開小規模的騷擾。」莫非聳了聳肩。
「那依舊是一種威脅。」沒有人可以從他口袋裡拿走任何東西,哪怕只是一個銅板也不行。郭波的手指重重的敲擊著椅子的扶手。「莫非,我們必須立即開始制定應對這種威脅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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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有想到,工程竟然就這麼停止了。」面對眼前已經積蓄了一米深的積水、而且水位還在不斷增加的巨大土坑——它足足有750米長,60米寬——剛剛晉陞工兵總監的鄧肯略微有些無聊的嘆了一口氣。
他在新都城建設工地上的唯一任務就是指導並監視戰俘們挖掘地基。現在工程已經停止了,他也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但在新的命令到來以前,他卻又必須繼續留在這個無聊透頂的地方。
這還真是令人鬱悶。
「鬱悶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鄧肯。」白斯文也很無聊,甚至比鄧肯更加無聊。為了防止漢國戰俘們暴動,他指揮著一個輕步兵營在工地上擔任警衛任務——但這些戰俘卻像羔羊一樣溫順。
當鄧肯忙碌的指揮戰俘挖掘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坑時,白斯文卻只能無所事事的在工地上四處遊盪。他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白斯文覺得,其實他應該到前線去,這樣生活才會充滿刺激。但是,幾個月前是他主動放棄了去前線的機會,現在他除了毫無意義的後悔之外,什麼事情也不能做。
「曾經有一個去前線的機會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他咕噥到,就像過去的每一天那樣。
「夠了,白斯文。」鄧肯不耐煩的打斷白斯文。如果有人每天都會在你面前背誦同一段廢話,任何人都會像他一樣感到頭痛欲裂。
「我們最好說些有意義的事情,白斯文。」
「有意義的事情?鄧肯,你認為什麼才是有意義的事情?」白斯文的看法是,在新都城的建設工地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有意義的,除非戰俘中有誰組織一次暴動——但發生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根本就微乎其微。
「你過於消極了,兄弟。」鄧肯說,「在我們這個國家裡,總會有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讓我們去做。」的確,有意義的事情有很多,但對於他們而言,卻有一個十分關鍵的因素,「前提在於,上面會命令我們去做什麼。」
「那麼,你認為上面會讓我們做什麼?去挖另一個大坑?」
「我不知道,兄弟,所以我才想和你一起研究一下這個問題。」
「但那有什麼意義?」白斯文特彆強調了一個剛才鄧肯曾經申明過的關鍵性因素,「我們將來要做什麼,那是上面才能決定的問題,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嘿,兄弟,我只是讓你猜一下,不是讓你決定什麼。」鄧肯叫到。他只是想讓他們的日子變得不像現在這樣無聊;在他們胡亂的猜測中,時間很快就會消耗光,然後新的命令也就到來了。
但新的命令已經到來了。
「陛下命令我們全體前往北方邊境修築邊防要塞?但為什麼?難道新都城的建造工作就徹底放棄了嗎?」雷兔強拿著郭波親自頒布的命令,整個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新都城建設工程的工程總監,一個原屬於工部的技術型官僚;而對於他這種相當純粹的技術型官僚來說,要理解與技術問題無關的其他問題並不特別容易——即使命令上已經解釋得非常清楚。
郭波要求所有參與修建新都城的技術人員、戰俘和警衛部隊全體前往北方邊境,在那裡構築一個用來阻擋北方游牧民的堡壘群。
更確切的說,是修築一個綿延數百里的、由碉堡、要塞、壕溝和鐵絲網組成的堅固防線。
帝國的皇帝需要一條東方的馬其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