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要塞的時代（中）
秦漢邊境，漢國一側，宕昌城塞。
馬前卒站在修葺一新的城樓上，一言不發的眺望著秦國的方向。自從漢國與秦國的戰爭結束、兩國簽署和平條約以後，這就變成了他每天打發時間的兩種方式之一——另一種則是拚命的鍛煉身體。
戰爭結束了，和平降臨了，雖然還不清楚這種和平能夠維持多長時間，但至少現在，他和他的士兵已經無事可做。
這讓他們既高興又失落。
不過對於馬前卒而言，他心中失落的成份要比高興多得多。他是一個不懈的追求上進的將軍，他希望自己能夠得到進一步的提升，但那卻需要更多的戰功。而現在，他卻沒有任何機會獲得戰功。
除非他能夠調動到其他地方。
但這明顯不可能。在漢國，像他這樣渴望被提拔、被授予榮譽的將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都迫切的需要足夠的戰功，都願意留在一個可以經常參加戰鬥、卻又不會有多少生命危險的位置上——而這樣的位置卻並沒有將軍們的總數那樣多。
那麼將軍們之間的競爭就是非常激烈的。
只有擁有門路、而且肯為一個適合的位置支付高額費用的將軍，才有機會如願以償，而馬前卒卻既沒有門路、口袋裡也沒有那麼多銅板。
所以，他只有繼續留在秦漢邊境，駐紮在宕昌城塞里，用一段難以預料的時間等待兩個國家之間的和平結束。
馬前卒只希望這段時間不要太長。在邊境的另一側，秦國人正在加緊修築他們奇特的新式防禦體系。每一天，當他依照慣例向秦國境內眺望的時候，他總能發現，那些防禦設施離完工又接近了一步。
他並不希望秦國人完成他們的防禦設施，他感覺得到，那些東西對於進攻者充滿了巨大的危險。
這個感覺非常正確。
與即將在北方邊境開始建設的邊境防線一樣，遵照郭波的命令正在秦國和漢國邊境地帶加緊修築的邊境防線同樣也是一個由大量要塞、碉堡、壕溝、柵欄和鐵絲網組成的複雜築壘地域——僅僅在宕昌關一帶，就包括了兩個堅固的棱堡式要塞、二百二十個半埋在地下的岩石碉堡、五條壕溝、三道柵欄和兩道鐵絲網。
當然，因為還沒有那麼多鋼鐵，而且需要鋼鐵的項目又實在太多，鐵絲網目前僅僅只是一個規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難以變成現實……
但即使如此，一旦這道防線順利完工，它依舊是一片令人生畏的恐怖地帶。
如果漢**隊進攻，除了一條雖然寬敞、但卻處於兩個要塞和四分之一碉堡交叉火力覆蓋下的商路，漢軍士兵們就只能在壕溝和柵欄中開闢出新的通道，才能將戰線推進到兩個要塞城下。
然而，雖然柵欄並不是什麼難以克服的障礙，但漢軍的士兵們將要遇到的每一條壕溝卻都有五米寬、三米深。要連續填平五條這樣的壕溝，對於他們而言，這將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
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當這些士兵在填平壕溝時，他們同時也處於秦軍遠程火力的打擊範圍之內，受到要塞和碉堡嚴密保護的秦軍士兵可以從容不迫的向自己的對手射擊，而漢軍的遠程火力卻不可能壓制他們——所有要塞和碉堡都完全由巨石或者混凝土構成，除非使用炸藥，否則單純依靠投石機發射的石塊，摧毀它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樣，把一切因素綜合起來，一支純粹的冷兵器部隊幾乎不具備任何攻克這樣的邊境防線的可能性。
只要它順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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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蠢貨，動作快一些，不要偷懶！」在他負責的工地上，林漢龍正對著他手下的工人們大呼小叫。這個來自南方的、身材矮小的、皮膚黝黑的中年人管理著幾個碉堡的建設工作，但卻不是秦國政府的官員，而是一個普通的建築承包商。
當然，建築承包商，這個稱呼過於現代化了，而且也抬高了林漢龍的身份。實際上，在接到政府的建設任務以前，他也僅僅就是一個在鄉村間四處遊盪的泥瓦匠，而且日子過得非常艱苦。
因為他是南方人。
在郭波成為皇帝以前，在秦國，一個南方人通常會被認為是來自南方國家的姦細，各地官員都會嚴密的注意他的一舉一動，而且還會隨時派人對他進行搜查甚至逮捕——林漢龍曾經遭遇過很多這樣的倒霉事，有幾次甚至還差點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但這還不是他悲慘遭遇的全部。更加讓他感到難以忍受的是，除非誰的家裡確實比較貧窮，否則就沒有哪個秦國人願意雇傭他為自己修房子。因此，在大多數時候，他都處於一種異常飢餓的狀態。
這種情況在郭波當上皇帝以後得到了一些好轉，但經過那麼多年不幸的生活以後，他已經變得非常討厭秦國和秦國人。
如果不是因為他確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他早就已經離開這個讓他憎惡的國家了……
但林漢龍很喜歡錢，也急於改變他窮困潦倒的悲慘生活，所以，當邊境防禦工程開始向民間招募工頭以及工人的時候——因為政府所屬的人員幾乎都去參加新都城的建設工作了——他毫不猶豫的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他對新的生活感到滿意。現在，每個月他有五貫的固定收入，並且可以享受軍隊提供的特別供應，而且還管理著一群可以隨意叱罵秦國工人——還有，在幾周前，他手下又多了一些可以隨意打罵的唐國戰俘——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讓他不滿意的地方，所以他在工作的時候就顯得非常認真。
當然，額外的認真也表示他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叱罵秦國工人或者用皮鞭狠抽唐國戰俘……
但極度認真的林漢龍對他究竟在修建什麼東西卻一無所知。
秦國官方對於邊境的要塞工程沒有進行任何解釋，而碉堡，對於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人而言卻又太過於超前，根本就沒有人意識到，他們正在修築的「石頭房子」實際上是軍隊的防禦工事。
有些時候，他們會認為它其實是軍隊的營房；但那些「石頭房子」卻又不像是營房。任何營房的牆壁都不會有一米厚，不會完全拿石頭建造，不會只在牆壁上開一些十字型的小孔卻沒有一扇窗戶。而且，任何營房都不可能僅僅只容納十二名士兵。
最後，有誰會在自己今後居住的房子前後都挖上一條又深又寬的壕溝，並且還將房子的一半埋在地下？
「秦國人修的東西還真是莫名其妙……嘿，你們幾個混蛋，難道沒有吃午飯嗎！把力氣全都給我使出來！」林漢龍揮舞著手中的鞭子，對著一群正在通過一個人字型吊架將碉堡沉重的頂蓋吊上碉堡頂部的唐國戰俘大聲吼叫起來。
只要把那個頂蓋吊上去並安裝好，他負責的工程就算完成了其中一部分。而這就意味著一筆額外的金錢獎勵，這正是林漢龍最喜歡的東西。
然而他的吼叫並不能起到多少作用，甚至連他的鞭子也不能。碉堡的頂蓋是一塊從山體上整體切割的、直徑六米、厚二十厘米的巨大圓形岩石，雖然有複雜的滑輪組幫助，但唐國戰俘們還是很難將它吊到三米高的碉堡頂部。
看著巨大的岩石頂蓋在半空中搖搖欲墜的樣子，林漢龍有些焦急了。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將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看熱鬧的幾個秦國工人。「你們都去幫忙，晚上我請你們喝酒。」第一次，他對他的手下這麼允諾到。
幾個工人互相看了幾眼，對他突然表現出來的慷慨感到有些迷惑。不過他們最終還是相信了林漢龍的許諾，跑到吊架旁邊開始幫忙。
在他們的幫助下，又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沉重的碉堡頂蓋終於被吊放到了它應該在的位置。
「處理這東西還真麻煩。」雖然工程已經完成，但林漢龍並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只要一想到他晚上需要兌現的承諾，他就感到十分煩躁。
不過他的精力很快就轉移到那個岩石頂蓋上去了。在這片工地上，他已經見到了很多使他驚訝不已的東西：由複雜的「滑輪組」組成的吊架；可以將岩石牢牢粘合在一起的、被稱為「水泥」的粉末；被切割得光滑平整的、帶有一定弧度的、用來修築碉堡牆體的厚重石塊……以及，巨大的圓形石塊。
「秦國人究竟是怎麼把它從山上鑿下來的呢？」林漢龍迷惑的想著。
但即使有人將答案告訴他，他也不可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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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完工了一個碉堡。」在其中一個棱堡要塞的工地上，一個克隆人隊長被剛剛完工的碉堡暫時吸引了注意力。
「正如我一直申明的那樣，貝克特隊長，工程一定會按時完工。」陪伴他的甘南郡郡守鮑博文自信的說到。但他的語氣中還是隱藏著一些小心謹慎。即使他是一個郡的郡守，但一位皇家衛隊的隊長也不是他可以隨意冒犯的對象。
畢竟，他代表著皇帝的權威。
「我並不像你這樣自信，鮑博文大人。」貝克特隊長是一個克隆人技術軍官，他來工地就是為了評估工程的進度是否能達到預期的標準，而他的看法並不樂觀。「總體而言，整個邊境防線一共需要修築十六個棱堡要塞、一千兩百個碉堡、五道一百公里長的壕溝——而到目前為止，完工的部分只佔工程總量的1%。」
實際上，他的說法也部分誇大了工程的進度。雖然，壕溝和碉堡的進度相當順利，但棱堡要塞卻還沒有一個完工。因為沒有足夠數量的水泥——郭波開辦的水泥廠到目前為止也只能進行小批量生產，這種由於缺乏熟練工人造成的窘境甚至影響了碉堡的建設。
郭波設計的是混凝土構造的碉堡，但實際建造的卻全是岩石碉堡。「勝利」號上所有沒有任務的克隆人士兵都被投入到了切割岩石的工作中，否則情況還會變得更加糟糕。
然而棱堡要塞卻不能用岩石建造。比起用混凝土澆築，用岩石堆砌顯然需要更多的工程量，那就會更進一步影響工程的整體進度。
貝克特隊長現在只希望水泥廠能夠儘快投入大批量生產。他會在遞交給達綺芬妮指揮官的報告中特別註明這個問題。
但鮑博文的看法卻完全不同——他沒有看過棱堡要塞的建築圖紙。「貝克特隊長，秦國過去修築過很多城池和要塞，在短時間內建起一座城市的例子並不罕見——」
「你的經驗並不適合我們現在的工作，鮑博文大人。」在沒有水泥的情況下修築十六個每個都可以容納一個步兵團的、儲存有大量食物、飲水和彈藥的、擁有二十四台拋石機和一百二十座弩炮的、具備一千個以上發射孔和交叉火力點的、全封閉結構的堅固棱堡要塞？貝克特隊長認為這項工作並不容易完成。
「我認為你應該先看一看要塞的圖紙。」他平靜的提醒到。
「我會去看的，貝克特隊長。」鮑博文不卑不亢的回答到，「但我堅信工程一定會按時完工。」
「希望你在面對皇帝陛下時還能如此自信。」貝克特隊長的臉在堅固的頭盔下面沒發看見，但他的聲音中分明透出一股警告的味道。
鮑博文緊張了一下。「皇帝陛下要親自到這兒來？」
「當然不，皇帝陛下有很多事需要關心，他沒有時間來這裡。」郭波要關心的事情當然有很多，他的鋼鐵廠、水泥廠、玻璃廠、酒廠……還有北方的邊境防線，這也是他親自在設計；甚至，他還有一個更加宏偉的計劃正在構思中，他沒有時間來甘南。「但他會將你召集到都城，向你詢問工程的進展。」貝克特隊長說。
「什麼時候？」冷汗已經出現在了鮑博文的額頭上。
「很快。」
貝克特隊長重新將他的目光投向了正在緊張建設中的工地上。其實鮑博文用不著那麼緊張，畢竟，郭波希望的那個防禦體系正在逐漸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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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事外出，更新晚了，請大家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