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葉魘茶肆

「當然不記得！」我非常誠實地回答。

那綠衣女子嘴角抽了抽，大概覺得如此高貴冷艷的問題，我得回答「記得」才對得起她這麼華麗的出場。

「好漂亮……」無色變回慫慫，一臉口水都快滴出來的樣子。

「好面熟……」謝辰徽若有所思地說。

「既然不記得，我就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葉魘，綠葉之葉，夢魘之魘，千年之前因牽涉你血洗雲州之事被天界斬首，現在是地府鬼差，朝生暮死鬼。太陽初升我便為死去之狀，太陽落下我變為生時模樣，日日受戮刑為贖罪，」她說得很慢，我聽得心驚膽戰。

「原來你就是葉魘，久仰久仰！」謝辰徽微微鞠躬。

「無相仙人有禮了！」葉魘亦微微欠身示意。

「那你，是來找我，尋仇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問，最近來尋仇和敘舊的各種妖魔鬼怪太多了，有點分不清好歹。

她從牆角走過來，面無表情地說：「奉酆都帝君之命，為你接引亡靈提燈。從此免受戮刑，白日為貓，夜晚為靈，陰陽兩路，聽憑差遣。」

「哦，謝謝……」我完全不知所措擠出這麼一句話。

「太好了，我有伴了！」慫慫搖著尾巴滿屋子亂竄。

葉魘低頭看了看慫慫，微微皺眉道：「明天見。」說完倏然消失不見，謝辰徽很是無奈地問：「她因你而死，雖然現在免受戮刑，讓她來為你提燈，恐怕比讓她受日日戮刑還痛苦吧！」

「過去的事情，我不知道，所以也別算我頭上！對了，守世仙不是還有個嗎？能不能讓剩下那個替換到那隻貓？太不要臉，帶出去我臉都丟光了。」我扁扁嘴。

慫慫跳上床一爪子撓在我手上，倆眼珠子瞪得圓圓的，說：「丟你大爺，沒有我，你早就被那個什麼熊孩子給弄死了。」

「那是人家葉魘出來趕走的，你差點被它滅了好嘛？」我反駁道。

謝辰徽坐在我床腳，目光循著斬龍刀遊離，不時又站起來四處看看，彷彿在尋找什麼，又好像在檢查什麼，折騰了半天一言不發。此時窗外月光被雲遮蔽，四處一片漆黑，哭喊聲、嘈雜聲斷斷續續，接著警車聲、救護車聲響作一團。

慫慫搖著尾巴跑出了病房，壓抑的氣氛令我失眠，想著葉魘的話，心裡好像壓著一塊石頭，可我其實無法搬開這塊石頭。今生今世的我要替那個叫「流光」的前生償還多少血債？聽起來血洗雲州如此慘烈的一件事，似乎正好是我遭那麼多報應的因。

「嘿，奇了怪了，我在醫院裡裡外外跑了一圈，根本連那小鬼的影子都沒見著，無色也沒聞到那小鬼的味道。」謝辰徽一推門進來就搖頭抱怨。

我嘆口氣說：「哎，那是因為沒有要生產的孕婦。」

「尼瑪，明天你必須一定出院！這裡陰氣太重了，你呆在這裡好不了的！」慫慫氣喘吁吁衝上床頭。

「哦。我這個樣子怎麼出院？走開，我要去上廁所。」謝辰徽過來扶著我一步一步挪向衛生間，撇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外面一片陰森，無數慘綠慘綠的人飄來盪去，嚇得我腳軟。

「蠢豬，這醫院就是陰行路的燈棧之一，難怪葉魘會在這裡出現。提燈都要在燈棧用鬼火點燈，這家醫院也不知道造了幾輩子孽才能變成燈棧。我見過的所有燈棧都是跟人間的墓地、墳場、刑場、戰場、義莊重合，第一次見到醫院與燈棧重合，嚇死我了！」慫慫忙不迭地叫道。

「醫院也會死很多人，變成燈棧很奇怪嗎？」我隔著衛生間門問。

「鬼火都是妖魔鬼怪死後怨氣怒火殘存，凡人沾上鬼火能倒八輩子血霉，地府為了平衡陰陽兩界秩序，所以修建燈棧收集鬼火用於點引魂燈，也起到很大消弭怨氣的作用。醫院救死扶傷。醫者父母心往往已經感化很多亡靈了，所以幾乎沒有醫院成為燈棧。再說了，醫院都是得神靈庇護之所，免得太多鬼魂來往傷及無辜，普通妖魔鬼怪很難掀起風浪，這出現連續兩個被小鬼弄死的孕婦，算得上地府重大事故了！」慫慫顯然非常激動。

「要我去抓鬼就直說，看我這半殘廢的樣子，你就省省吧！」我扶著廁所門，一瘸一拐走出來。

慫慫蹲坐在病房正中央，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就算恨鐵不成鑽石都不行，我現在就是需要關愛的病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還是蒙著被子倒頭大睡，雖然剛才失眠死活睡不著，現在賭賭氣一轉眼就沉入夢鄉，而且睡得特別踏實。就是不時感覺到有貓尾巴掃過鼻子，打個噴嚏繼續睡。

第二天醒來，我看見病床前放著一輛輪椅，所有東西都打包好了，出院單都開好了。你們倆簡直挾輪椅以令本姑娘，自打有了這隻貓，我連耍個懶都不可能，這世界簡直沒有天理。

謝辰徽把我扔上輪椅推進電梯，瞅著滿電梯的鬼魂，閃著零零星星的鬼火，我立刻開始頭疼胸悶，看樣子是要倒八輩子血霉了。慫慫像個沒事兒傢伙自顧舔毛，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目見這麼多奇形怪狀的鬼魂心裡簡直噁心到吐。好不容易出了電梯，穿過熙熙攘攘的醫院大廳，

在無數活人的比肩繼踵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一隻灰色英國短毛貓，優雅站在那裡靜靜看著我。慫慫一個箭步衝出去聞它的屁股，然後回頭對我哀嚎：「為什麼變成貓就成了公的！逼著我攪基嗎？」

「流光，歡迎來到葉魘茶肆。」那隻貓走近我，聲音淡淡的。

就在我還狐疑這明明是醫院的時候，四周光影變幻，物換星移，周遭迅速變成了一片竹林，翠綠竹葉中露出一幢紅色小樓，一排黃色燈籠上寫著：葉魘茶肆。強烈的色彩對比，恍如恐怖電影里的凶宅。

我失魂落魄地說：「叫我陳伽爾就行了，流光之於我，是另一個人。」

那貓點點頭，帶著我走向葉魘茶肆。

茶肆門口，擺著一個小石桌，桌子上放著一盞黃色燈籠，火光微微，隨風搖曳。當我走過石桌，回頭一看，燈籠旁邊還有一具小小的****，屍體上插著數片綠葉，臍帶散落懸空垂下。那面容，就是殺害孕婦的鬼嬰。

「嬰靈已經被我制服，一會兒我們送去往生路。地府傳令，抓住被鬼嬰殘害的孕婦冤魂，她們在燈棧留下了兩團巨大的鬼火，一個去往你家，另一個還沒查到線索。」葉魘平靜地說。

「什麼？敢找我的麻煩？」我聽著立刻就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