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 紅燈孤影

那間小店門口掛著一盞簡陋的紅燈，小蟲繞著紅燈飛舞，那本是盞普通的白熾燈，被蒙上了一層紅色玻璃紙，長久沒有更換已經褪成了橙紅色，扎口邊緣染著一堆黑色污漬。那個女子站在燈下，孤獨地左右張望。

我甚至連她長什麼樣都沒看清，只是一個很零碎的畫面，那種孤單焦急令我印象深刻。我拿著18K金鏈子對謝辰徽說：「從車殘骸蛇事發地去儘可能找齊這條鏈子的殘餘部分拼湊起來，這不是市面上常見的流水線產品，珠寶大多會有客戶記錄，說不定能找到人。」

「你，看到了什麼？」謝辰徽接過斷鏈，問。

「一個小店，只有一張沙發，裡面站著四個女人，外面紅燈下站著一個女人。」我歪著腦袋這麼描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

「看來是紅燈區里的。」謝辰徽將防塵布拉上，說。

我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什麼玩意兒，我說有個紅燈就紅燈區，我們這裡哪有紅燈區？」

他解釋道：「不關那盞燈的事，而是一個小店，只有一張沙發，開個店都沒有貨物僅僅擺著沙發，賣什麼的？」

我一下子啞口無言。

「這個時候都開張了，跟我去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和頭髮主人有關的信息。」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換下白褂子，說。

「大哥你饒了我吧，明天去行不行？」我本來不想去的，可是一看謝辰徽那五官皺成一團，只好不情願地說：「走吧走吧，早去早回。」

「我們作為守世仙，必須有這樣的自覺和責任感。雖然我們無法洗凈人世間所有冤屈，但少一個冤魂，人間就少一分安寧。」他嚴肅認真地盯著我，一句一句地說。

謝辰徽永遠是一身正氣，殫精竭慮恪盡職守。我呢，一隻廢柴，連律師本職都做不好，可是回想許霆案能讓他昭雪，也是因為撞見了周哲羽，還有近日碰到的很多事，正義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總有人冥冥之中在為你努力。謝辰徽把我帶到城郊附近一片城鄉結合部的步行街，那裡滿眼都是大紅大綠大黃，紅燈區不是應該蘭桂坊標配那麼高大上嗎？我很詫異地看著這片平房改造而形成的所謂「步行街」，衣衫襤褸的乞丐坐在別人店門口摳腳丫子，濃妝艷抹的中年婦女拿著雞毛撣子跟隔壁店主對罵，不時揮舞著雞毛撣子壯聲威。

「有看到熟悉的地方嗎？」謝辰徽側臉問道。

我搖搖頭，跟著他繼續走向下去。

斑駁的紅燈區，在虛掩大門背後閃動的人影中，在她們斜倚床榻空洞望著路邊的眼神里，像匕首一樣插在盛世繁華的背面，那些血，那些汗，不管你看不看得見，都真實地流淌在你我共存的世界。生存沒有卑賤，都只為活著。

走到盡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我看到那家空蕩蕩的店，裡面放著一張沙發，上面坐著三個著裝開胸很低的女人，一個倚在推拉門上抽煙，她們長得不好看，可在紅色燈光下，也不難看。

「就是那家店。」我低聲對謝辰徽說，順手指過去。

謝辰徽走到那家店，還沒進門，門口抽煙的女人就丟掉了手裡的煙，滿臉堆笑迎上去。我沒跟著他進去，站在原地遠遠看著，有一個女人自始至終坐在沙發上，斜睨她們。還有兩個女人也湊了上去，原本手舞足蹈欣喜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失落，叉腰坐回沙發上，另一個乾脆走到裡面去了。

過了一會兒，謝辰徽拿著一張小紙片和一件內衣出來，問我：「你對她有印象嗎？」

有些泛黃的照片上，一個女子穿著半透明的薄紗，****微露，一隻手斜搭在右肩上遮住了半邊胸，臉上擠出的笑容有一點勉強，雖然在笑可眉心簇起，她的頭髮染成了酒紅色，照片背面寫著兩個字，阿風。拿著這張照片，我的手開始發抖，一塊磚頭拍碎後腦勺的畫面襲來，我嚇得以為自己的腦袋要被拍碎，當街驚叫起來。抬頭鎮定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塊磚頭被隨手扔在小店旁邊很窄的巷道，那裡烏七八黑，但是我就是一眼能認出那塊磚頭。

我拔腿跑到僅僅能容下一個人通過的窄巷中，撿起那塊磚頭，乾涸發暗的血跡還在上面。我拿著磚頭，對謝辰徽說：「這是殺死那個女人的兇器。」

「她叫阿風，有點痴獃，被人賣到這裡來做這種事，失蹤了四天。是不是她，查查阿風內衣上的DNA就知道了。」謝辰徽已然心中有數。

我望著那家店，渾身一陣惡寒，對他說：「好多人都支持這種事合法化，可我堅決反對，不是不同情她們，一旦合法化那些不上檯面的犯罪就會變本加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我抓到了吧，出來逛窯子看美女都不帶我。」慫慫從天而降打斷我的話。

好不容易正經一次，能不能讓我把逼裝完！

「我回法醫中心去，賤貓你送她回去。」謝辰徽扔下這句話飄然遠去。

「什麼時候允許你叫我賤貓了，死泥鰍！」慫慫追著在後面罵街嚷嚷。

「出都出來了，一起陪我去看看周沙！」我拽著貓尾巴，把它拉回來，握著它的小爪子說。

「你的臭情人自己看，不去！」慫慫菜刀眼一扭頭，拒絕道。

我拍了下它的腦袋，說：「世道這麼亂，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呢！」

「走走走走走！煩死你這種女人了，又潑又作。」慫慫甩著尾巴不滿地念叨。

到達醫院的時候，醫護人員值班的值班，已經黑燈休息，四周靜悄悄的。我和慫慫躡手躡腳走進來，可總是聽到乒呤乓啷的聲音，動靜還不小，但其他人好像沒反應。

走到周沙所在的ICU病房前，我透過玻璃看著裡面的景象，心臟幾乎嚇得停跳，鬼嬰伸出的長舌分成兩段，每段前端各有尖刀般的利甲，而周沙雖然睡在床上，卻有一團黑霧兇惡與之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