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小院茶話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被牢牢地綁在了樹上,動彈不得,旁邊的二胖和我的處境一樣,只不過由於他的體型大,村民們給他多加了幾條麻繩罷了,被綁在樹上的他還不停地打著呼嚕,我使勁掙扎了幾下,一看沒什麼作用,於是嘆了口氣也就不再做無用之功了。
天色已近黃昏,夕陽西下,傍晚天邊的紅霞猶如鮮血般透紅,既美麗,又恐懼。經過昨夜的一場大雨,周圍的地面還都沒有干,泥土的清香很濃,但是四周還時不時的傳來一股牛糞味。
我的雙手不能動彈,伸出腿又夠不著二胖,我小聲叫了叫二胖,他睡得很死,紋風不動,我用腳尖鏟起地上的一坨稀泥,用腳往上一甩,啪啪兩下都粘在了熟睡中的二胖臉上,二胖先是打了個激靈,怕是被驚到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似醒非醒的對我說,「又下雨了啊?文國?」
我沒理他,繼續環顧著四周,我發現腳下是一片菜地,周圍還有很多毫無規律的腳印,像是綁我們的人留下的。就在這時,我看到一面土牆中間的籬笆門口,站著個小姑娘,天有些暗,我沒看清,但是大約感覺到這小姑娘有一排小齙牙,「莫非....是小寶槐?」我心想。
那小姑娘一點一點謹慎的朝著我們挪過來,輕聲說,「小哥哥,你們是哪裡人啊?」
我呵呵一笑對著她說,「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孫子!」
小寶槐驚詫的看著我說,「孫子?你是我孫子?」
我扭了扭脖子把頭轉向二胖,「看見沒,那個胖冬瓜更是你孫子。」
二胖臉色一變,「唉唉唉...我說....你小子別罵人啊!」
我和一旁的小寶槐都笑了,這時,籬笆門又被打開了,黃金魁走了過來,他仔細地打量著我和胖子,觀察了好一會,轉過頭對小寶槐說,「去!回屋睡覺去。」
小寶槐無可奈何,只得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臨走之前還不時回過頭來看看我們倆,眼神里充滿了疑惑與新奇。
黃金魁走近我,雙手背後彎著腰問道,「你們.......」
我立刻趕在他前面回答說,「我不是小偷,旁邊的胖子也不是小偷,你見過一胖一瘦搭配的小偷嗎?」
黃金魁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陣才漸漸平息下來,他一臉嚴肅的對我說,「你們.....不像是當地人。」
我一臉輕蔑的對著他說,「我們是外地人!」
黃金魁似乎並沒有對我的輕蔑語氣生氣,嘆了口氣對我說,「哎....你們要是外地人,我可以派人把你們送回去,但是你們要是來自另一個時空,我就沒辦法了。」
我一瞬間傻了眼,這黃金魁怎麼就知道我們來自其他空間,我正若有所思,他輕聲的說了句。「別猜了,昨天晚上我就覺得不對勁,要不是空間突然間出現巨大的時空扭曲,我也不敢相信居然這些事情可以成功?」
我和二胖都瞪著眼睛啞口無言,愣愣的聽著黃金魁繼續說。
「寶槐媽死的突然,在此之前,有一天夜裡我聽見周家宅院里傳來了一陣哭聲,這聲音很詭異,把這麼多髒東西都招過來了,看來這周家人不簡單啊!」黃金魁說道。
我試探性的問道,「你知道........我們從何處來?」
黃金魁點了點頭,「至於詳細的事情,我從先天衍算的卦象中看不出來,不過你們從影像變到如今的實體,先天衍算中顯示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說,你們從觀察到這個時代的黑白縮影已經跳脫並轉移到這個時代之中了。」
我聽著疑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黃金魁呵呵一笑,一把抽出腰間的銅煙袋鍋鍋,點燃旱煙末抽了幾口說,「這個辦法我們家以前也有人用過,先藉助靈媒的靈氣將陰陽兩界的交點順接,然後用錦衣符咒包裹住對方身體,其次用燈油草的草渣製成黃紙,包住幾十年或者幾百年前一位死者的骨灰,最後用紅紙傘遮住印堂,給人起魂,起出的魂就會順著靈媒的指引和錦衣符咒的保護下進入幾十年前的骨灰之人所處的年代。靈媒牽的是陰陽線,錦衣符咒是用來保證軀體不被乘虛而入,紅紙傘聚陽氣於天門,保證軀體不涼。黃符里的骨灰是進入時間的調度尺,也就是說,一百年前的骨灰就可以回到一百年前,即生人所處的年代,而且這骨灰必須是施術者的直系親屬,否則無效。即便是做到了這麼多,被施術的那一個人也只是看到過去的殘影,並非實體,然而今天你們卻是真真切切的實體,令人不禁驚訝啊。」
我和二胖都聽傻了,張著嘴目不轉睛的聽著這位大師的解釋,一邊的二胖吞吞吐吐的問道,「......那我們還能用跳井的辦法回去嗎?」
黃金魁搖了搖頭,「回去?你們已經不屬於那個時代了,現如今你們是這裡的人!你們在異空間的軀體,此時恐怕已經變成一把燈油草的灰燼了,不過,給你們施法的人還真厲害,居然能做到這一點,我是自愧不如。」
我深深震驚之餘,不禁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二胖哭的眼淚哇哇的喊叫道,「這可怎麼辦啊?這可怎麼辦啊?我們回不去啦...嗚嗚嗚...文國.....你***倒是想想辦法吧!」
我眼神獃滯輕聲問道,「也就是說,我們從兩個空間的重合處被剝離了出來,被轉入了陰時空,那陽時空的我們的軀體自然而然就會消散。」
黃金魁吐了口煙點了點頭,「說得一絲不差!」
天色越來越暗,黃金魁給我們倆解開繩子,將我們請到小院中坐下,沖了壺黑棗,跟我們邊說邊聊。我對這個過去的時代很感興趣,這裡的寶槐奶奶還只是個十歲大的姑娘,周家的人都還健在,我估摸掐了一下,我們來的那個時代距如今整整六十七年。
我端起茶杯對著黃金魁說,「黃師傅,你之前說,有一陣哭聲過後把很多不幹凈的東西招進了村子,你都指的是什麼?」
黃金魁喝了一口茶水,點著頭,「哎.....這要從這個村子的歷史說起了,當時正值明代宣德年間,進駐陝西的第四位秦王秦懷王朱志均因病去世,懷王殿下膝下沒有子嗣,於是就讓他的弟弟,就任富平郡王的朱志潔繼任王位,他就是這個村子的主人.......秦康王殿下。」
「然後呢?」二胖好奇地問。
「康王殿下在任時對於封國內的百姓施以人道,保證百姓們能夠安居樂業,致使整個秦國一片繁榮,百姓們都對殿下感恩戴德,甚至都為殿下立起了生祠,可是這為政一方,割據藩鎮,始終遭人眼紅,最後還是遭到了當時朝廷的駐陝督軍校尉張嵩的參奏,這張嵩向宣德皇帝告密,說康王在封地橫徵暴斂致使百姓民不聊生,還說康王在自己的陵寢之中建立了一個秘密兵工廠,意欲謀反,還效仿太祖皇帝設立錦衣衛專門暗殺反對自己的人。」
「這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腸子短,都是斷腸人!」二胖義憤填膺的說。
「不!這個張嵩說的沒錯,殿下愛民如子是真,蓄意謀反同樣是真。」黃金魁肯定的說。
我和二胖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我皺著眉頭問道,「那....那這秦康王謀反和這最近這些不幹凈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黃金魁深沉的說,「殿下直至臨終都沒能達成宏願,所以死後,就在自己的陵寢內放置了龍袍紫金冕冠,十二章冕服等等身為親王不可僭越的違制用品,甚至連女真進貢給皇上的東珠也放入了棺槨內,這還都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他和晉憲王曾經悄悄剋扣了一對鄰國進貢的水晶如意。」
「水晶如意?一對?什麼意思,難不成水晶如意有兩個?」我疑惑的問。
「怎麼?你也知道這東西?這如意本就有兩對,一雄一雌,具體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是我聽家裡的老人曾經說,這對如意雌如意可控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三道內的惡鬼,雄如意可以控制天道、人道、修羅道的三道法神。這雌如意就在晉憲王的陵寢當中,而這雄如意就在康王殿下的墓穴之內。」黃金魁信誓旦旦的說。
聽到這裡,我回想起那晚周錦繡拿出的那個水晶嬰兒,不禁點了點頭。
「為了防止後世有人盜墓,當時就委派了自己的直系衛隊里的幾名校尉連同自己的家人駐守在陵墓周圍,哦...也就是現在的村落。而我們黃家主要負責康王殿下陵寢的風水堪輿,以及將很多惡鬼封印在陵寢內,防止後世的盜墓賊進去,後來明朝完了,清兵入關,我們曾經以為清兵會盜掘明朝的皇陵以泄私憤,曾經一度我們都打算離開這裡,萬萬沒想到的是,大清國的聖祖爺頒下聖旨,翻修和保護大明皇陵,我們才得以重新聚集。哎.....如今這世道,看樣子清家也快完了!」黃金魁嘆息道。
「你的意思是說,昨晚上那個紅衣老婦就是康王陵寢中封印的惡鬼?」我不可思議的回答道。
黃金魁點了點頭,抽了口煙,輕聲說道,「放了多少只鬼,什麼樣的鬼,我都知道,因為家譜中都曾有詳細的記錄,只是,我無能,本事不夠,連自己的媳婦都保護不好,昨天要不是你們,我估計我和我女兒寶槐就都沒命了。」
說到寶槐,我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急忙問道,「黃師傅,我們倆進入了這個世界,那麼原先世界的人對我們的印象就都消失了嗎?」
黃金魁搖了搖頭,「不!不全是,至少有一個人會知道你們的存在!」
「誰?」我和二胖異口同聲的說。
「施術者!只有施術的人不會消失對你們的印象與記憶。」黃金魁說道。
此時院子里的風突然大了起來,樹葉碰撞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另一個時空里,寶槐奶奶彎著佝僂的身軀,看著我們兩個全身布滿黑色血管狀的黑色絲線,抿著嘴,難過地說,「娃兒啊!是奶奶害了你們哦!哎....是奶奶不中用.....害得你們....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