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兵行兇險

「去，向大都督稟報，就說『雉營』營管左庸來見。」我到了大帳，向守在帳外的衛士言道。

一個衛兵立刻進了大帳，旋即就出來了，並拉開帳簾道：「大都督已知曉，左大人請。」

我微笑著走進大帳，發現裡面已坐滿了各級的軍事主官，有二十幾人，見我進來，他們都齊刷刷的向我看來。

我只好有些尷尬的拱拱手，道：「大都督，諸位，恕罪則個，末將來遲了。」

方政卻呵呵笑道：「無妨，無妨，左督尉昨夜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最後竟然殺到力竭，可見督尉報國之心了。對了，你的身體現在還好吧。」

「謝大都督關心，末將已無甚大礙了。」我拱手再謝。

「那就好，你到一邊坐吧。」方政轉頭坐在他面前的兩個副將模樣的人道：「方闌、安成魚，你們繼續。」

我選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父帥，兒臣以為，昨夜賊逆初敗，銳氣已失，乘此機會，我軍當一鼓作氣進擊敵營，以期大勝。」說話的人有著一張年輕的面孔，從他的話里聽出，他應該是方政的兒子，也就是剛才方政口中的那個「方闌」了。

「大帥，少帥此說不妥，昨夜敵兵雖敗，但他們只是傷了皮毛，未動筋骨。此時我軍若貿然進攻，成敗實在難了啊。而且······而且我軍已經敗過一仗，如若再敗，軍心難免動搖······」

「哈哈，原來安將軍是怕了。」方闌打斷了安成魚的話。

「你——」安成魚的老臉上立刻閃過一絲怒色。

「闌兒，不得無禮。」方政板著臉呵斥了一句，轉頭又對安成魚道：「小孩子話，安將軍不必介懷，依將軍之見，我們現在當如何呢？」

安成魚看向方政的眼神中滿是尊敬，「依末將之見，我們應當和敵軍再相持一段時間，等從廣州衛那裡調來的部隊和我們匯合之後，再行雷霆一擊。」

這是個穩妥之法，援軍到達，士氣必然振奮，趁那個時候進攻，勝算當然會大一點。以我的觀察方政這個人比較謹慎，這個戰法應該合他心意。

但方闌聽后卻不以為然道：「父帥，廣州調來的八千人馬到這裡還需些時日，如果在這段時間內這些賊逆縮回孟賴城內怎麼辦？孟賴城本來就牆高池深，若被這些人跑回去，攻之更為不易。所以，父帥，兒臣建議，當立刻整軍進擊，以求把這些賊逆消滅在孟賴城外，這樣的話對我們之後的攻城戰大大有利。」

「戰事兇險，少帥怎可輕言取勝？」

方闌立刻針鋒相對道：「就算不勝，也能大量殺傷敵兵，減弱敵軍戰鬥力，趁現在多殺敵兵一人，等攻城時，我們就會少死十人，如此簡單的道理，安將軍難道不懂嗎？」

「少帥此言差已，我軍若冒然進攻，損失必重，你不要忘了，敵軍多弓箭，而我軍兵士俱著輕甲，若他們堅守營壘，向外放箭，那如何抵禦？怕我們還未靠近，就已經傷亡慘重了，若此等情況出現，我軍又如何能殺傷敵軍？」說到此處，安成魚緩了一口氣，接著道：「末將之所以要等廣州的部隊，是因為他們不但帶著攻城器械，而且還有我們現在急需的塔盾。有了那些器械，我們又何懼賊逆躲入城中呢？」

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賊逆在起兵時雖然號稱十萬大軍，其實能用的也不過在六萬而已，現在他們的戰略意圖很明顯，想先調集優勢兵力解決我們另一路軍，由都督沐昂率領的經梁河南下的部隊，再騰出手來和我們這路軍決戰。所以，賊逆在梁河方向已經囤積了近四萬的軍隊，而我們這個方向最多也不過兩萬人馬而已。我們只要等廣州的部隊一到，人馬就有三萬強了，再加上那些攻城利器，還怕孟賴不破？」

安在魚這番話有理，有據，說的眾將相顧不斷的點頭，連方政也撫須微笑了起來，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之中卻流露出一些奇怪的神采。

「父帥，兒臣還是覺得應該進攻，我們大盾不足，可以馬上差人造啊，這裡又不缺樹木。」方闌顯然是不服氣，不過聲音已經小了很多。

「好了，不要再爭了。」方政擺了擺手，他的目光緩緩從眾將臉上掃過，「諸位覺得如何呀？」

「末將等覺得安將軍的戰法比較穩妥······」聲音雖然有些參差不齊，但顯然支持安成魚的佔了多數。

「左督尉以為呢？」方政目光最後透過人的間隙，投到了我的臉上。

我？

「末將也以為安將軍說的很有道理，」我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不過如果真的讓前面的敵軍毫髮無損的退回城內，是不是太可惜了······」

「哈哈，左督尉的想法還真是很老夫不謀而合啊。」我還沒說完，方政就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說什麼了？怎麼就已經不謀而合了。

方政接著道：「恩，就這樣讓那群龜兒子回去是太便宜他們了。所以，本都督決定，雖暫時不去動這股敵軍，但老夫要派一支部隊，去迂迴他們的後路，這樣做的目的是，如果敵軍有縮回城內跡象，這支部隊立刻把它給我死死的堵在路上，為大部隊的追擊爭取時間。這是個艱巨的任務，責任重大，但若成功，戰後的首功就是那支部隊的，不知你們之中誰願意去啊？」

眾將頓時面面相覷，默不作聲了。因為誰都清楚，這個任務的難度，為防止敵人察覺我們的意圖，這個派出的人數一定不會多，但要用這些不多的人，去擋一萬多敵兵的退路，其中兇險誰都知道。

「你們覺得誰去合適啊？」見沒人回答，方政換了一種問法。

「末將包舉一人，堪當此大任。」聽出方政話外之音的人立刻冒了出來。

「噢，是誰？快快說來。」方政一臉的欣喜。

那人馬上大聲回答：「是『雉營』營管左庸左督尉！左督尉雖剛來不久，但經昨夜之戰，其武勇之名已傳遍大營，又有誰人不服，而剛才又和都督大人想法不謀而合，足見其謀略之深，並不下於都督大人。有勇、有威、有謀，左督尉實在是這個任務的不二人選那。」

娘稀匹，說了這麼多好話，還不是要我去送死？我在心中暗罵。

「哈哈，左督尉不愧是出雲公主欣賞的人，剛到此地兩天未到，便有了如此威信。」方政哈哈笑道。

不行，我必須說些什麼，不然這一去可就真的生死未卜了，我怕死，再說我的命可不是只屬於我自己的，不能如此冒險。

「末將——」但我的話剛出口就被方政打斷了。

他已經執起了一牌將令，大聲道：「左庸聽令！」

「末將在！」既然已經起令，說什麼就都晚了，我只好大步跨出，在方政面前行禮，準備接令。

「命『雉營』營管左庸帶本部人馬，即日起程，繞道八嶺，於那設伏，以阻擋敵軍退路，不得有誤！另外，你需注意，不得讓敵軍察覺你部行蹤，還有，敵人若退，你部當奮起直擊，務必阻敵於八嶺，直至我部主力趕到！」方政表情嚴肅，一字一句的道。

「末將遵命！」我從方政手中接過將令。

看來事情已無法挽回，畢竟他是主將，如果我在此時有什麼不尊將令的舉動，他就馬上有借口把我給辦了。當然，他是不敢殺我的，畢竟我是蘇容繡的人，但以不尊將令為由，把我趕走，卻是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他的錯來。如果我就這樣無功而返，那麼以前我在蘇容綉面前做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既然軍令不能違，那麼就給自己多撈一點活命的資本吧。

「大都督，末將還有個請求。」我望著方政道。

「噢，左督尉有什麼要求儘管講。」見自己的目的達到，方政的緊繃的臉也緩和了下來。

「末將的『雉營』人數不足兩千，裝備陳舊，無弓矢之用，實難完成都督所託，若放走了敵兵，末將百死不足贖其一也。」

「那左督尉的意思······」方政上下打量著我。

「末將的意思，還請大都督多給我點人馬，另外請給我些強弓，以作狙擊之用。」

「唔，兩千人是少了一點。」方政沉吟了一下，道：「好，老夫再撥你一個營，另外，等會你去輜重處，領取強弓一百張。」

「末將替全營士卒謝過大都督，有了這些，末將等必不辱命！」我昂首道，言語置地有聲。

聽我如此表態，方政果然心懷大悅，笑道：「左督尉真乃勇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