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牆之梯
等從大帳里走出來,外面的雨已經下成了一片,嚦嚦的。這天氣,說變就變了,還真是有點讓人措手不及啊,我禁不住嘆了口氣。
「大人。」早守在一旁的張龍為我披上了蓑衣。
「恩,回營。」我淡淡道。
這雨一滴滴的落在臉上,涼涼的,倒好象是落進了心裡,變的沒有了著落。方政這老傢伙,還真給我做了套子,一下就把我套住了,還不給我機會出來,這塊老薑還真有幾分辣啊。
心裡想著事兒,還沒走幾步呢,腳下就發出「汩汩」的聲響了。
怎麼回事?我低頭一看,發現腳上那雙黑面的布鞋已經沾滿了泥漿,還進水了,一走動就會發響,糟,這雙鞋還是我走的那天早上小雪塞給我的,想到這個,我的心不由的起了幾分溫柔,心情也略微好轉。
脫下鞋子,提在手中。這鞋還是等天好的時候再穿吧,不然就糟蹋了。我光著腳,大步的走著,已經被雨水浸的酥爛的泥土,從腳趾的縫隙間擠過,痒痒的,這讓我想起了小的時候在田埂上捉蚯蚓的情景,呵呵······
雨還在下著,我的心情卻有了些變化。
方政啊,方政,你用你的張良計,我也有我的過牆梯,咱們走著瞧!
回到我的營帳,我把蓑衣丟在一旁,回頭對張龍道:「去,叫戴良和趙國棟,我們有事情做了。」
戴良和趙國棟很快就進了我的營帳。我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展開大幅軍圖,道:「方大都督命我部,迂迴八嶺,阻斷敵軍退路,即刻出發,你們快去準備吧。對了,這裡的天氣潮濕多雨,讓部隊自帶糧食的話最多能支持幾天?」
我望向戴良,這個他應該清楚。
「回大人話,帶些窩頭和青稞面,大概能堅持十天左右。」
「唔,十天,這些東西不發霉嗎?」老實說對這些粗糧我不是很了解。
聽我這麼問,戴良倒是笑了,「不會的,大人,雖然這些東西放久了,味道是有些不好,但還是能吃的。」
「這樣——那就好,你現在馬上去集合部隊,到輜重處,去領取部隊十天的口糧,另外再領取強弓一百張,還有箭矢,這些都是大都督答應給我們的。」
「屬下遵命。」戴良站起身,向外行去。
這時帳外卻想起了趙廣的聲音,「稟大人,騎尉吳壽己來向大人報道。」
吳壽己?不認識,噢——大概是方政派來協助我的營的營管到了,是個騎尉,官階要比我低一級。
「吳騎尉,請進來吧。」我向外邊喊道。
帳簾一掀,一個身穿黃色革甲的人走了進來,國字臉,幾縷被雨水打濕的頭髮緊緊的沾在額頭,一雙有神的眼睛,眼角卻已有了些細紋,他大概有四十了吧。
「末將吳壽己,奉大都督之命前來協助督尉大人。」他伏拜在我面前,大聲道。
我連忙伸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笑道:「吳騎尉免禮,你我今後當緊密合作,以不辜負大都督之期待,以後就不要多禮了。」
「大人說的是。」吳壽己站起來,嗓門還是很大。這傢伙性格看來比較直爽,連說話都老這麼大聲。
「吳騎尉的營隊都過來了嗎?」我揮手示意,讓他坐在我的旁邊。
「是,都帶過來了,能隨時聽候大人的調遣。」
「這就好,此次的作戰目的,想必大都督跟你說過了吧。」我抬眼看著他,這個傢伙應該不是方政的嫡系吧,不然,也不會攬到這倒霉差事。
「是的,大都督都和末將說過了。」他老老實實的回答。
「呵呵,那也不用我多說了,你去吧,讓部隊帶好十天的糧食,集合待命。」我揮了揮手。
「是,大人。」他應了一聲,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廷樂,你過來。」我向站在一邊的趙國棟招手道。
「大人。」趙國棟在一旁應道。
「廷樂啊,這個方政打仗不怎麼樣,排擠對手倒是有一套啊。」我微微的笑道。
「大人,此話何解?」趙國棟顯然有些困惑。
「你看,」我指了指鋪在几上的地圖,道:「方政要我迅速繞至敵後,進行阻擊。一但敵人後退,他們有精兵一萬五,而我最多也不過四千人,實力相差懸殊,再說,此間地形大多是丘陵,山緩又無險道,無處可以借勢,叫我如何守?」
趙國棟盯著地圖看了一會,才道:「大人不必太擔心了,這敵人在此處與我相持多日,也未見他們要後撤回城的樣子,照這個形勢,他們如果後退,那一定是被方大都督擊潰了,真要如此,面對一支潰逃的軍隊,我方就算人少,又有何懼之?」
「你錯了,廷樂,你還不知道吧,再過五、六天廣州那邊的增援部隊就到了,他們有八千人,還帶著各種裝備,我想敵軍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這個消息,那時他們就會覺得自己的處境不是那麼安全了,就會縮回孟賴的,所以他們後撤也就這三、四天的事了,到時,我們要面對一支軍容整齊、急於進城的叛軍,你認為我們有多少勝算?當然,方政也沒指望我們能攔住他們,他只是想讓我們拖住那支軍隊,為他的追殲爭取時間而已,但我們用什麼拖?用自己的性命嗎?!」
說到最後幾句,我的聲音略微的抬高了,以表達心中的不滿,但趙國棟的臉上卻沒多大的變化。
「怎麼,我說了這麼多,你難道沒什麼想法?」我瞅著趙國棟道。
他的臉上卻突然多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開口道:「大人想必早就想好了,還要屬下想什麼······」
我微微一楞,卻馬上又笑了起來,這傢伙,果然聰明,我沒選錯人啊。現在的我就像是在演一場精心準備的戲,然而那個最重要的看戲人卻因為有事不能來,所以,我必須找一個那個人信任的人,來代替她看這場戲。
比起以前的紙上談兵,這次可是實戰,我希望她在事後能知道所有的細節,這樣才能讓我在軍事上的才華完美的呈現在她眼前,加重我在她心中分量。當然,這一切要在別人的口中說出,才更有說服力,而趙國棟就是那張口。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廷樂也,哈哈······」我大笑了起來。
趙國棟也笑著道:「大人心中如何打算,不知可否說於屬下知曉?」
「廷樂真想知道?」我笑著賣著關子。
「如果可以告訴屬下,大人請說。」
「那廷樂可要坐穩了。」我神秘的笑著,突然,手中的劍鞘指在了地圖上的一點,道:「我要奪取孟賴!」
趙國棟卻被我的話嚇了一跳,估計他怎麼想也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聽他張口結舌道:「大······大人,您······您沒有看玩笑吧。」
「軍之大事,生死存亡,我怎麼會拿這個來開玩笑!」我鄭重其事的道。
「可是,可是大人,就憑我們這點人去攻取孟賴是不是,是不是太冒險了?」趙國棟已經從剛才的驚訝回復了過來,但說話還是有些小心。
「孟賴乃雄城,你是想說我憑這些人是絕對攻不下來的,是吧?」我笑著道。
「屬下沒有小瞧大人的意思,但是大人,您這樣做不是比帶八嶺阻擊敵軍更加危險?」趙國棟不無擔憂的道。
我笑著站了起來,「廷樂,你再想一想,賊逆在方政的這個面,可用的兵才二萬,而在對面就有一萬五,那說明孟賴城內才不過五千人馬,就算加上城內自發組織的民團,那人數還是不會很多的。人數既然不多,他們就不會出來攻擊我們,那我們還有什麼危險?」
趙國棟被我說的一頭霧水,楞了半餉才道:「可······可他們雖然人少了點,但比我們總要多吧,再說他們有險城可守,我們卻要攻城,我們這點人去攻城,難道不危險?」
「攻城?誰說要去攻城?」
趙國棟徹底被我搞糊塗了,只見他結結巴巴的道:「大······大人,剛·····剛才還在說要進攻孟賴的。」
「哈哈,廷樂啊,我剛才只是說『奪取』,唔,說的準確一點,應該是騙取。孟賴雄城強攻不易,只能智取······」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面戴良的聲音打斷了。
「大人,一切準備就緒,是不是該出發了?」
噢,準備好了?我走出帳篷,戴良、吳壽己一左一右的站在帳外。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山坳邊甚至還掛起了一道彩虹,絢爛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