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來如山
晨風習習,我站在高高的城樓,扶著冰冷的城牆石,望著遠方的天空中一輪紅日在絢麗朝霞的映襯下緩緩升起,心中不禁感慨,脫口詠道: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剛意氣風發的詠完,身後就傳來了一陣大笑。
「大人好興緻啊。只不過大人對著日出,唱的卻是曹操的『觀滄海』,怕是於景不合吧,哈哈——」
我轉過頭,看到趙國棟、戴良並肩而來,說話的正是趙國棟。已經確定的勝利,讓他們兩個格外的輕鬆。
「哈哈,我倒是想詠日出來著,可惜啊,心中墨水不多,只好拿曹操的來抒發、抒發,不過,這首『觀滄海』大氣啊,雖然於時下的景色不同,氣氛卻相近,攻佔了孟賴,在討逆戰東線的戰略主動又回到了我們手中,形勢大好啊,哈哈,對了,廷樂、戴良,現在城內城外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愉快的大笑。昨夜,我脫力了,身體異常的不適,在大局已定后,就到這個城樓里休息了。
「回稟大人,」說到正事,他們立刻收起了笑容,趙國棟先開口道:「城內一切都已在我們掌控之中。而且今日黎明時分,郎左牙帶其所部回援,但看到大勢已去后,就帶著部隊往西竄逃了。」
看來這個郎左牙並不笨吶,跑的倒是快,不然他進退無路,倒是夠他喝一壺的。
「方那都督那有什麼消息。」我問道。
「方大都督已經派快騎來過了,確認過後,傳來消息,說他今天下午就要帶部隊進城。」
「要今天下午才到?郎左牙回援時,他沒有銜尾追擊?」
「沒有,大人。」
「哦,知道了。」我點了點頭,轉頭問戴良道:「那支去支援桂賁的部隊呢?」
戴良立刻拱手道:「回稟大人,那支部隊在昨天半夜時分來過,不過被我們的箭石射跑了。」
「噢——」
「對了大人,我們還俘虜敵人一千一百多,還有滯重······」
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那些東西都看好,等方大都督到了,讓他來處理吧。」
「是,大人。」
「好了,我們去北門吧。對了,戴良啊,今天是什麼日子了?」我走下城樓,隨口問道。
「今天,今天是八月初三。」
都八月初三了啊,這個中秋怕是不能回家過了,離愁,離愁,不離不愁啊,對了,還有侯香的小禮物,好象也送不了了,不過,她挺懂事的,應該不會耍小性子才對。唔,等會起份家書吧,報個平安。
心裡想著事,還沒走幾步呢,我眼睛突然發黑,頭也暈旋了起來,腳下一個踉蹌,手向旁邊伸出,好象抓到了什麼東西······
「大人,大人······」聲音漸漸的離我遠去,聽不見,聽不見了,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
好冷,怎麼這麼冷······
熱,好熱啊,水······水呢······
這是什麼東西,雲彩么,怎麼抓也抓不住······
好苦,雲兒,你給我吃的什麼啊,囈,你不是雲兒,是小香,怎麼還像小雪啊,你到底是誰,近一點讓我看清楚······
這海好大啊,爹,這海的那邊有什麼?爹,這海為什麼是圓的呢?爹,您說話呀,您怎麼不說話?這船為什麼晃的這麼厲害啊,爹,爹,你要去哪?!你不要走,不要留下庸兒一個人,娘親,娘親——
昏昏厄厄,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視線由模糊,漸漸變的清晰,看到的卻是一張白眉白髮的老臉。我這是在哪?這個人是誰?身體還在不住的晃動,耳朵里全是軲轆聲,和悠閑的蹄聲,唔,我好象是躺在一輛車上。
「我怎麼了?」想要動,卻發現怎麼也動不了,渾身的力量好象全被抽走了一樣。
「大人,您病了。」那個老者回答道。
病了,怪不得。
「我得的什麼病?現在這是在哪?你是誰?」雖然連說話都有些吃力,但我還是急於搞清這些問題。
「噢,大人得的是『瘧疾』,也叫『冷熱病』,不過大人您放心,您的病情基本已經控制住了。另外,大人得病後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方大都督,就命令老朽和趙大人,護送您回京。」
「原來是這麼回事,不知道,老丈怎麼稱呼?」
「老朽是隨軍的大夫,賤姓張,名方,草字隨禮。」
「張大夫,在下的病讓你費心了。」我客氣道。
「大人說哪裡話,這是老朽應做之事。」
「噢,張大夫,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了?」既然已經在路上了,那我睡了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
「今兒個,今兒個是八月初八了。」
「哦——」都過了五天了,這算個什麼事啊。
「大人,您終於醒啦。」車簾被掀開了,露出一張滿是驚喜的笑臉,是趙國棟。
「廷樂······」我向他點了點頭,問道:「現在我們這是在哪了?」
「回稟大人,我們快到柳州地界了。」趙國棟回道。
「好了,好了,大人需要休息靜養。」才說一句話,那張方就對趙國棟揮手道,趙國棟只好把頭縮了回去。
「大人,您好好休息吧,不要說話了。」
才說了幾句話,我就感覺累了,閉上眼睛,心中卻不免惆悵,時世無常,旦夕禍福難測啊,這剛花大力氣奪的孟賴,也成了為人作嫁的衣裳,真是有些不甘心那。
回去還不知道跟蘇容綉怎麼交代——
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