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鴻一瞥
「廷樂,到哪了?」我依在車窗上,感覺自己柔弱的像個少女,真的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大人,前面就是徐州城了,照現在這個速度,再有七天我們就該到京師了。」趙國棟騎著馬走在車旁,頂著烈日,這黑黝黝的臉上汗如雨下。這傢伙,隨我這些日子以來,倒是黑了不少,以前那種白凈富貴樣兒全不見了。
眼下快立秋了,這日頭毒啊,若不是怕把病傳染給他,我還真想讓他上車坐坐。
「廷樂,今兒個是二十六了吧。」
「恩,大人沒記錯。」趙國棟點頭答道。
二十六,那到京師就應該是九月初三,錯過了中秋,重九登高想必是能和候香、小雪她們一起過了,只是雲兒她們四個不知道在家過的怎麼樣了。這世上千好萬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好啊。這邊的事不知道何時才能做個了解,真想早點回去,做個逍遙侯,可惜啊,照當前的形勢來看,我恐怕還要辛苦一段很長的日子,才能做上這個無憂的逍遙侯。
「大人,您該喝葯了。」
車靠路邊停了下來,張方端著一碗葯爬了上來。
我伸手接過,皺著眉頭,將它一飲而盡,揮揮手,示意繼續上路。然而,此時前面卻傳來輕快的馬蹄聲。
這樣熱的天,除了我們竟然還有人在趕路?我窮極無聊,好奇心起,不由的伸出頭去,只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迎面小跑而來,騎士卻是位女子,白巾蒙面,帶著一個尖頂的竹斗笠,潔白的沙衣與馬色渾然一體。
陽光下,乾燥的黃土隨著她的馬蹄一陣陣的揚起,翻騰並包圍著她的坐騎,使她看起來像是騎著馬走在雲端一樣,飄然若夢。
很快的,她就要在我面前經過,我的心中不僅生出了一種衝動,想要揭開她面紗的衝動,但這也只是想想而已,要知道,可憐的我已經一月多不知肉味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心裡的聲音,路面上突然吹過一陣強風,帶起一片飛揚的塵土,向那個女子撲面而去,她本能的側臉躲避,而就在這一瞬間,風卻吹落了她的面紗。
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她的容貌,因為她給我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只是在一息之間她已經回頭而去,但在這短短的一刻,我心中卻只有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和眉宇間那種自然的質樸。
「神仙中人吶——」
回過神來,望著那女子的背影,我突然發現那女子的背著一柄長劍,潔白的紗衣與青色的劍穗,隨著她的跑到,不時的飛揚飄舞,使她看起來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間的一樣,飄渺,該不是劍仙之流吧。
我油然嘆道。
一物從天而降,從我眼前緩緩的飄過,我伸出手把它抓在手中,卻正是女子蒙面的那塊紗巾,忍不住把它舉起,放在鼻下,吸氣,一種清馨淡雅的女兒體香頓時充肆鼻間、心裡。
「大人果然風流啊,哈哈——」估計是我陶醉的過分了,趙國棟在一旁曖昧的大笑道。
「男兒所愛者,不是駿馬寶劍,就是紅粉佳人。廷樂莫非與眾不同?」我一邊笑著回答趙國棟,一邊把那塊紗巾細心折好,卻發現在紗巾的一角,用紅色的絲線綉了一個「柔」字,看來剛才那位佳人的閨名里應該有個「柔」字。帶著這個意外的收穫,我把折好的紗巾小心的放進了懷裡。
「屬下雖好此道,可惜啊,歲月不饒人,如今卻有些力不從心了。」趙國棟大為感慨。
我不禁大笑,「我看廷樂以前常駐揚州之時,太放縱的緣故吧,哈哈——」
「大人——」
「對了,廷樂,我這裡有幾副不錯的葯,你要不要?」
趙國棟頓時喜出望外,「大人如果肯割愛,屬下求之不得啊·······」
車在一片談笑聲中起步,但此時前面卻又響起了蹄聲,這次的蹄聲雜亂而密集,顯然不止是一匹馬,應該是個馬隊。
我和趙國棟對了一眼,這次來的不知道又會是什麼人。
答案很快揭曉,卻讓我吃一驚。從前麵灰塵中鑽的騎隊,統一的黑衣、高帽,腰挎長刀,能打扮成如此顯眼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蘇容繡的錦衣衛了。而他們的中間護著一輛大型的雙馬套車。
「前方何人?」那些人顯然發現了我們,一騎立刻突出,大聲喝道。
「左氏督衛大人,庸,回京養病,路經此處。」趙國棟大聲回答,並讓護衛我的衛隊退在路旁,把路讓出來,讓他們經過。
但那群錦衣衛非但沒過去,反而圍了上來,那輛車也拉到了我的面前,還沒停穩呢,就從車的後面跳出一人來。
「小香——」我驚喜的喊到。面對朝思暮想的人兒,我當然不會看錯。
「老公——」侯香的小臉上已經分辨不出是在笑還是在哭,跑到了我的車后,不顧張方的阻攔,硬是爬上了我的車。
「老公——嗚——」侯香撲進了我懷裡,雙手死死的環住我的腰。
「傻丫頭,怎麼又哭了,好了,好了,見也見了,你下去吧,你相公的病是要傳染的。」話雖如此說,我的手依然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嬌柔。
「我不管,要病,我們一起病。」
「傻話,你當這病是好玩的么······」我笑罵著,但剛說到一半,我的話卻頓住了。車的后簾掀開了,又有兩個人貓著腰鑽了進來。
「左大哥——」小雪看到我和候香的樣子頓時紅了臉,卻依然低著頭搬過我的手,開始給我切起脈來。
「候香,你夠了沒有,快坐好,成什麼樣子。」後面進來的女人卻臭著一張臉,沖沖的語氣對候香說道。
候香卻絲毫不買帳,反詰道:「什麼什麼樣子,他是我老公,我愛抱成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啊,你幹什麼,放開手,放開——」
那女人見候香不聽話,沒有再多說,一把揪住候香的后領把她拖出了我的懷抱。
「野蠻人!」候香見抗不過,只好悻悻的在一邊坐了下來。
「若男——」我望著那個女人神情複雜。
秋若男硬邦邦的打斷了我的話:「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來看你的,我只是不放心小雪、候香,所以護送她們過來而已。」
我卻笑了,真心的道:「什麼都好,只要我還能見到你。」
「老公,你和秋姐有仇啊?」候香在一旁好奇的道。
「沒有,只是在上次剿匪戰時,我和你秋姐有些誤會而已,不過,你秋姐可不像你這樣小氣,想來也早已原諒我了。」我厚顏笑道。
聽到這樣的解釋,秋若男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卻也沒有當場揭破。
「真的?」候香的眼珠子在我和秋若男之間移動,顯然是不信我的話。
「什麼真的,假的,我看你討打,敢懷疑你相公。」我半開玩笑半呵斥的道。
「老是想打我,哼,不理你。」候香仰起頭轉了過去,卻問小雪道:「小雪,他怎麼樣?不要緊了吧?」
小雪點了點頭,道:「恩,病好的差不多了,不過,病根還未除凈,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和調理。」
「那我就放心了。」候香拍了拍胸脯,
「小香,這些日子在京師,過的還習慣么?」我看著候香,她的臉比以前足足瘦了一圈,不禁有些心疼。
「我過的很好呀。只不過家裡的房子太大了,你又不陪我,我有些住不慣。」侯香的臉上有些委屈。
「家?我在京師哪來的家。」我奇怪的問,當然我家在順天也有屋宅的,但候香不應該知道的啊。
「是蘇容綉,噢,不對,是出雲公主千歲給你的,和小雪、秋姐家做了鄰居。往來很方便的。」候香回答道。
原來如此,這還真的是很方便呢,蘇容綉顯然給我想的很周到。
「對了,若男,前方的戰事公主千歲應該知道了吧,她有沒有說什麼。」我望向秋若男。秋若男卻轉過頭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倒是小雪回答道:「左大哥,容姐姐說你打的很好呢,她說左大哥奪取孟賴實在是了不起的功績,她還說要奏請太皇太后升左大哥的官。」
「老公,以後你能不能做個京官啊?」侯香在一旁介面道。
「傻丫頭,你相公我是武官,只要有戰事就難免要出征的。」我微笑著回答。
「噢——」侯香頓時有點悶悶不樂起來。
我也有了些悵然,小香啊,我想做個安逸的京官,和你們朝夕相處,嬉戲為樂,但現在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家憂患叢生,那些危險不解決,安逸的生活也只是陽光的泡沫,雖然看著七彩美麗,卻會很快的消亡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