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許多事了猶未了
威武王爺的話實實在在在李夏的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難以置信是李夏的第一反應。要知道飛檐走壁,仗義恩仇,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李夏一直以來對江湖的信仰,如果說堂堂江湖第一大幫丐幫的高層主要靠收保護費過活,而一向陰險毒辣著稱的西毒歐陽峰原來還是國際貿易大鱷,已經讓李夏一直以來的信仰崩裂的亂七八糟的話,那麼一向以來以抗金義軍武林正道面目出現的全真教一系竟然收了許多女真人為信徒,成為金國上下數一數二的大地主,更讓李夏覺得這個世界實在瘋狂。
還好,現代人的閱歷在此刻起了相當重要的影響,想到歷史上無數次顛倒黑白的實例之後,李夏深吸一口氣,暗道威武王爺說的對,大俠也是要吃飯的,而中國自古以來便印證了一個真理,民以食為天,如此一來,這些事實不但不再讓李夏覺得難以接受,反而李夏覺得這實在是太在情理之中的事了,如若不然,反而有些不合常規。
看到徒弟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便接受了全部事實,更恢復了常態,威武王爺心下十分寬慰,他想到了一品堂秘聞司的那個老秀才——范秀才五歲時父親戰死,年輕時科舉連連,屢戰屢敗,到五十歲時不過一窮酸秀才,前年老妻病死,自此斷了科舉的心思,只以一品堂為家,一次晚間喝醉了酒,對天嚎啕:「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
威武王爺這個號稱鐵血的人聽了也忍不住心下戚戚,想他年少時一心習武,壯年時為了建功立業不懈奔波,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時常想到自稱孤王時的落寞,心中抑鬱怨望之心日烈,此刻看著這個唯一的關門弟子,卻也難免產生了舐犢之情,心下的某種決心更是堅定了許多,開口道:「聽迷離講,今日興慶府尹錢穆那裡,你放手讓他處理了是嗎?」
「正是,師傅,夏兒一向少與朝臣打交道,何況這個錢穆是個頗無恥的人,和他講幾句話,便覺得胃部翻騰,直欲作嘔。」李夏提起錢穆來,仍是一副頗不舒服的模樣。
威武王爺笑了,「你前些天不是到太學聽那些老夫子講學了嗎,那個孔聖人的話我很多是不信的,不過他有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你要學會和不同人打交道的本事,不要將你的喜惡明白的寫在臉上。」
李夏恭恭敬敬的應了聲是,道「師傅的話,徒兒謹記在心。下次再見到那錢穆,親自和他談便是。」
威武王爺捋了捋頜下的短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迷離做事情還是很妥當的,你也不用事事親為,多聽聽他的建議,對你有好處。」
「對了,如今你終於算是名副其實的一品堂堂主了,身邊使喚的人卻少了些,這樣吧,我還有一些老部下,雖然人數不多,但總比忽察那傢伙留下的親信好用些,等著過些時日一品堂的錢袋子鼓起來些,我們再招些年輕人訓練一下,你也好培養一些得力的人手。」
做了一年堂主的李夏深知一品堂的財政狀況,聽了威武王爺的話十分疑惑,問道:「師傅可是有什麼產業?戶部撥付給我一品堂的經費並不多啊,我前幾日見了二哥,他還推脫說朝廷歲入減少很多,不可能給一品堂多撥錢款吧?」
威武王爺笑了笑,「等著戶部撥款,餓也餓死了!再說就算戶部同意,皇上也不會批准,我一品堂除了上下官吏的薪俸是朝廷撥付的,其他的花費都是自己找來的。你可能不知道,刺殺德才的那兩個傢伙今天下午時已經離開興慶府了。」
李夏心中一急,正要說話,威武王爺卻揮手止住他,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你放心吧,德才那裡不會說什麼,本來就是我們師徒兩個救了他的性命,再說他麾下的軍隊軍費不足,我答應把此事的來的好處分給他一些也就是了。至於皇上那裡,我今日去見過了,他的心思不在朝政上,這件事已經算是過去了。」
「黃河派說起來和我們一品堂還是有些淵源的,撕破臉對誰都沒有好處,何況三頭蛟侯通海和鬼門龍王沙通天親自來興慶,送上了不少財物,這年前的薪水才發得下去,官俸不夠用的,你要讓上下知道是誰給他們發錢,他們才肯聽你的。」
李夏雖然理解威武王爺所為,心下仍是不懣,「這樣就算了?黃河四鬼可是來刺殺我大夏的大將的!」
「當然不會這樣就算了,黃河派地處我大夏和金國交界,日後我一品堂可以通過他們向金國販賣青鹽,他們為我們從金國走私鐵器,這可是一條暴利不下白駝山商隊的買賣,有了這條線,我們一品堂日後可以大展手腳的干一場了。先前我掌管一品堂時,就和沙通天談過此事,他要價太高,此刻他有求與我,終於談成了。」講到此處,威武王爺臉上泛起紅暈,可見心中十分高興。
李夏聽得如此,倒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下暗自嘀咕,說起來黃河派並沒有付出什麼便換回了兩人,日後往來貿易少不得分些利益與他,一品堂對這般江湖人士如此寬宏長遠看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又談了些一品堂中瑣事,時辰已是偏晚得很了,威武王爺起身要回一品堂,李夏卻是挽留要他宿在冷香殿中,威武王爺卻是不肯,出了石洞,指著那排平房笑道:「留宿這裡,哪裡有地方住啊,那些平房住不得,難道為師要把你趕到外面去住嗎?」
雖然這一天來十分忙碌,送別了威武王爺回來,李夏卻絲毫不覺得疲憊,正好想起迷離不知道和錢穆談得如何了,便喚了他到書房問一下詳情。
迷離一臉平靜,「錢府尹答應了羊五千頭,錢十五萬貫,屬下覺得如此荒年這數目已經不小了,便答應他回來問問您的意見,不過在屬下看來,再多恐怕他不會輕易答應。」
李夏點了點頭,「這樣的數目也不少了,這件事便交給你好了,羊發下去,錢換成糧食吧,另外讓錢穆在城外西郊找兩處田產,收攏些難民吧。唉,這些天陰雪不斷,牧民們遭了災的,恐怕不在少數,能救多少便是多少吧。」
迷離眼中透出一絲感動,不過馬上言道:「恕屬下直言,難民們拖家帶口,十五萬貫的糧食救不得許多人,不若屬下令人在其中挑精壯勞力,牧民們個個馬術嫻熟,也射得箭,這樣來年訓練一年,也就能派上用場了。」
李夏擺了擺手,「不必,要救便救全家,一品堂招人又不是軍隊募兵,這些人全家都在一品堂掌控下,日後自然忠心耿耿,況且年紀小的我們找人教他們識字練武,從小培養,能力也有保障。」
迷離眼中精光一閃,對這位堂主心下十分佩服。
卻聽李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至於十五萬貫的糧食少了些,我也知道,以後還會籌些糧食送去,只是收攏難民也不能太多,我畢竟是皇子,外面會有人說我收買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