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羌笛何須怨楊柳
李夏少有的睡了個懶覺，慢悠悠的起身，洗漱，到竹林里練過一趟掌法，之後看著少有的晴空，猛地長嘯一聲，正覺得心中暢快不少，卻猛然醒悟冷香殿雖然地處冷宮，可到底還是皇宮大內，這一聲喊過恐怕不少人要慌張一陣。李夏無聲地笑了笑，威武王爺講皇上身邊還有一品堂不知道的不少高手護衛，想來皇宮裡出了什麼事，皇上都會知道，連同那晚歐陽克來也不知道皇上曉得了沒有，若要是問起來，還要找個說辭才是。
清柔在一旁好久了，看李夏身勢一收，盈盈的走過來，問道：「殿下今日心情不錯，可是難民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
李夏點點頭，可不是么，這算是他真正有點權力之後所作的第一件正事，西郊那三個莊子里拖家帶口一千餘戶牧民，選定屋舍，安排飯食，這些雜事按講不必他親自去辦，可是這卻是他的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下屬，李夏這些時日到還是真費了不少心思。直到昨日范秀才答允的幾個老秀才們到位，開始教授難民中選出的少年們識字，這些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清柔一邊隨著李夏身後向石洞走，一邊問道：「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按殿下的吩咐簡單些，我讓膳房準備了粟米稀飯，羊奶，醬牛肉。」
李夏點點頭，「還是你知道我的心思，飯食簡單些就好了，反正御膳房上了十幾道菜，不是烤羊肉，就是燉牛肉，還不如這樣清淡些才好。對了，前些日子我給膳房的人說，讓他們準備點吐蕃的特色飯食，像什麼糌粑，青稞酒之類的，他們送來沒有？」不待清柔回答，卻是自顧自地說道：「說起來党項原來也是羌人的一支，只不過後來歸附大唐，才慢慢的有了立國之基。」
清柔笑了笑，「昨日就送來了，正好殿下早上早早地出了門，所以沒有看到，今日早飯席間便有青稞酒了，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倒是殿下事情那麼忙，虧了還記得這些小事。」
李夏呵呵一笑，「忙什麼忙，不過就是天天看看卷宗，這幾日天天到城外走走，倒也暢快，前日還看到赤松領了西大營的斥候兵在野地里打轉，才想起來你從小就遠離了家鄉，有點家鄉的飯食，也是個安慰。」正說間看到清柔眼圈泛紅，卻是怕她又要感念恩情之類，擺了擺手，「你說，我要是向大哥把赤松要過來，你哥哥會願意來嗎？」
清柔吃了一驚，想起上次見到哥哥時的模樣，卻是暗自搖頭，不知道該怎樣對李夏說才好，卻見李夏馬上搖了搖頭，「怕是不成，大哥蠻看重他的，西大營里最精銳的士卒便是斥候了，日後再打幾仗，陞官最快，到了我這裡只能領了些牧民操練，卻是有些屈才。」
清柔愣了愣，見李夏的心思已經轉到了別處，悶了半晌，終究沒有說話，只輕輕的嘆了口氣，平日靈動的李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嘴裡嘀嘀咕咕，竟沒有聽到身後的嘆氣聲。
吃過了早飯，李夏便讓清柔拿了在顯德大街的清風書局中買來的佛經，一起出門準備去看望母親寧國公主。自從那回在李夏這裡遭了當頭棒喝之後，寧國公主便再也沒有來過，聽說她在殿內起了一座小佛堂，日日吃齋茹素，在其中誦經拜佛，祈求金夏兩國親睦休戰。李夏才聽聞時，倒也頗有些感慨，更有寧國公主的貼身女官朝霞曾託了人帶消息，說是寧國公主心灰得很，日日都不快活，要李夏有空便去探望，李夏想到她孤身嫁在敵國，原來心中的那些怨恨也漸漸淡了，今日得暇，正好去看望一下。
清柔聽了要到寧國公主那裡，卻是很為李夏開心，道是曾看了句漢詩，雖然忘了是誰人做的，不過有句話記得清楚，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母親對子女總是好的。李夏聽過了只淡淡一笑，他知道清柔父母早亡，自然渴望父母之愛，可是在他看來，這母親也就罷了，皇上對他這個兒子，可是遠遠沒有什麼慈愛之情的。
出了冷香殿，李夏主僕二人慢悠悠的向主殿方向行去，卻聽到一陣古怪的笛音從附近的一處院落傳來，那聲音清脆明亮而又不乏婉轉，更是帶著一股悲涼氣魄。李夏不覺間住了腳步，細細的聆聽，一旁的清柔亦是為笛聲吸引，過的片刻，見李夏正低頭細聽，更低低的唱詞應和：
出門但折柳，為斯人消瘦，衣帶漸寬亦松袖，細碎梨花爬上頭，緊鎖黛眉愁中透。
依依惜別里，良夜不能留。今朝君離去，只盼同君走。
且把竹簾掩小樓，但絲絲晨光漏。料想無人同枕裘、華服漸皺，於閨中空守候。
百般聊賴后，獨自彈箜篌，聲聲傳恨從未休，便又垂放素手。餘音裊裊不曾收，心中孤寂空悠悠。
回想當初情意投，顏色溫柔，語不出口。夜半同泛舟，湖心酌酒。
皓月當空如銀鉤，惟有落紅隨水流。知音難覓求，風花雪月厭離愁，遠君可知否？
一曲終了，李夏猛然回首問道：「這院落可是那位長公主的？」清柔眼中淚垂，見李夏回頭，卻是不好意思的拭去，屈了屈膝，「是啊，殿下吩咐過要我時常送些東西過去的，那位被貶的妃子也住在那裡的。」
「我竟不知道她還是會吹笛的，只是這笛音卻是有些古怪，你可知道她吹的是什麼笛子么？」
清柔望著李夏一臉的古怪，「這是羌笛啊，無論西海（青海湖）那裡，還是大夏這邊，幾乎無人不曉，小小的牧童也有會吹奏的，殿下不知道嗎？」
李夏一陣尷尬，「哦，是羌笛啊，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我知道的。她經常吹奏嗎？怎麼這麼久了，我一直都沒有聽到？」
清柔釋然道：「她，我是說大長公主，她原來也沒有的，只是自從前些時日起，每天上午我都有聽到，殿下事忙，待到她吹奏時，您已經走了。」
李夏若有所思，看來自從見過自己一面之後，這位堂姐便一直在吹奏羌笛了，只是她費盡周折要自己注意到又是所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