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佛堂
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怎麼小殿下的眼神那般嚇人？哥哥說過的話又在腦子裡閃了出來，「皇帝的兒子和西海邊上的小王一樣，他們的心思是咱們猜得嗎？離得遠點總是有好處的。」可是為她舉過的彎刀還掛在冷香殿的洞壁上，小殿下和一般的皇子是不同的，是這樣的吧，應該是，清柔對自己說。轉過了街角，看到紅色的宮門，朝霞在院子里對了幾個宮女不知道正說些什麼，看到她的到來，臉上綻出笑容，丟下幾個笨手笨腳的婢女，奔了過來，可是再向清柔身後看看，那一絲笑臉又迅速地收了起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了？夏殿下呢？」
清柔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低聲解釋：「殿下有點事在後面，過一陣子就來，」朝霞臉上露出懷疑，看著清柔的臉色頗有些古怪。清柔讓她看的渾身不自在的很，扭了扭身子，揚了揚手裡的包裹，「殿下昨日在顯德大街特意買的佛經，讓我先送過來。」
「哦」朝霞應了一聲，卻沒有接過來，只看著清柔，好像她是一個貪心的賊，清柔覺得那眼神刺得身上發燙，終於院子里的佛堂中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是清柔來了嗎？朝霞，你把她帶進來吧。」
跟在朝霞的身後，清柔低著頭進了佛堂，空氣里一股香燭氣息，味道怪怪的，不太好聞，清柔想，哥哥講的對，皇宮裡的人是有些不對勁，自己怎麼以前沒有感覺到呢。
寧國公主的聲音好像充滿了疲憊，問過了佛經的事，便不再說話，清柔不敢抬頭，只看到她坐在蒲團上的下半個身子，等著。半晌，寧國公主嘆了口氣，「你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清柔順從的抬起頭來，才看到幾月不見，寧國公主打扮變得素淡了許多，眼角似乎也多了幾道皺紋，只是那一雙眼睛挑剔的上下打量，佛堂里沒有燃起炭火，清柔卻覺得燥熱得很。
「算了，模樣不算標緻，倒也還入得眼，你伺候夏兒，以後要用心。」
清柔低低的應了，寧國公主卻不再說話，只將手中的佛珠一粒粒的捻著，嘴裡念著不知什麼經文。得不到吩咐，清柔不敢退下去，佛堂里空蕩蕩，除了低聲呢喃的寧國公主便沒有別人，站得腿都酸了，但是她還是不敢動，偷眼看燃著香燭的香案上，供的也不知是什麼佛。那陶瓷的佛像面色神秘悠然，讓她不敢再看，佛像兩旁侍立著兩座羅漢，一個開懷歡笑，不知道有哪般歡喜，另一個青面獠牙，狠狠的瞪著她，刺得她覺得自己小了一圈。
李夏進到佛堂時，清柔已經幾乎支撐不住，得了寧國公主讓下去的吩咐時走得一個踉蹌，幾乎跌到，幸好李夏就在身邊，扶了她一把才沒有出醜。
李夏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眼神里的關切透了過來，清柔才覺得心裡好過了些。
冷著臉跪坐在寧國公主面前另一個蒲團上，李夏看著他面色平靜的母親，「你對她說了什麼，把她嚇成那個樣子？」
「沒什麼，只是要在這皇宮裡生存，她的本事還是太差了些，今天只是一點考驗而已，本來我要為你選一位貼身侍女的，可是後來，我知道你不會要，也只能將就了。」寧國公主將手裡的佛珠扔到一邊，開口說道，「上次聽了你說的話，我以為你長進了許多，現在看看，你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李夏氣結，「你是我的母親！我在你面前還要表現得多麼沉穩？」
寧國公主淡淡一笑，「在你父皇眼裡，可沒有多麼親近的兒子。」望著兒子的眼睛，她說道：「也許許多事你懂得比我多，但是對你父皇，我還是更了解些。」
「我知道，你也許不想要那個位子，可是在你生在這皇宮裡，要過得舒心些，便要了解你的父皇，雖然不必天天見到他，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李夏眼波流動，「皇上，我是說父皇他最近來過這裡嗎？我前幾天去求見，都沒有見到。」
寧國公主笑了笑，「自從這座佛堂建起來，他來的比以前多了不少，可見即使一個人成了皇帝，也還是要向佛祖求些什麼的。」
李夏抬眼看看那三尊佛像，沒有說話。
「自從你那裡回來，我再也不插言朝政的事了，果然你父皇他對我要好了些，即使外面人傳言他迷戀那個新進的妃子，他還是會抽時間到這裡來坐一坐，上一柱香，你要不要也上一柱？承天寺里的惠明大師親自為佛像開的光，應該會靈吧。」
「前些日子，你在冷香殿里抓的那個喇嘛，可送他回去了？你舅舅雖然急切了些，但是他對我對你應該沒有什麼壞心思，你不知道，金國有多少位皇子，他從默默無聞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我聽說他最近在朝堂里也不太得意，你若是有什麼不太緊要的消息，便傳給他好了，反正兩國間打了這麼多年，只不過為爭個高低，又不是要滅國絕祀。」
「那個巴爾渾我這幾天就放他走，母親有什麼信的話可以讓他帶給舅舅，」李夏想了想，「至於消息什麼的，我不會太苛刻就是。」
寧國公主點了點頭，「信我已經寫好了，就這樣吧，以後我不會再和金國聯繫了，有什麼事，讓他直接找你吧。這段時日，我天天在這裡打坐，誦經，倒是覺得整個人比以前清醒許多，你最近得了些好處，有些人已經開始惦記著你了，孩子，你要小心些啊。」
李夏聽了身子一震，「母親知道，自己以前對你不夠好，可是也做不了太多來補償你。只希望你自己謹慎些，能不能做太子隨你吧，只希望你福緣深厚，這一生不要像我這般便好了。承天寺的惠明大師這幾日來授經時總是有意無意提起你，可見你已經進入朝臣們的眼睛了，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明珠的那金玉良緣便是從承天寺里傳出來的，前些時日，明珠進宮時還會來我這裡坐坐，自從賀蘭狩獵以後，她便再沒進過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