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佛緣
當清柔聽到蘭兒報說朝霞領了一個小沙彌出現在冷香殿外時,心裡還是一陣發顫,自從在寧國公主的佛堂里見過被盯視的目光之後,她幾天里都會做噩夢,何況此次來的還有一個沙彌?
朝霞這回倒是和顏悅色,對清柔說話時仍是溫柔的笑著,可是清柔半點不敢小看,她回答的神色有些拘謹,連那個小沙彌都發覺了,他雙手合十,微笑著說道:「主持聽聞五殿下近日喜讀佛經,心中歡喜,故遣貧僧贈佛像一尊,各式佛經十卷。」
「啊,佛像?」清柔嚇了一跳,是那嚇人的佛像么?和尚並不見怪,背後的書簣放在堂中正中的胡桌上,打了開來,金黃色的錦帛揭開,露出一尊三尺高的佛像。清柔怯怯的打量,才發現這一尊佛面色柔和,拈指微笑,倒像是個女人,「這是個什麼菩薩?讓人心生親近。」朝霞哼了一聲,「該打嘴!對佛祖不敬!」清柔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怎麼惹惱了她,倒是年輕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不必驚恐,此乃是盧舍那佛,又喚作報身佛,光明普照凈滿佛,最是愛憐世人,佛祖定不會怪罪。」
清柔發現這位年輕和尚比朝霞好得多,連著那颳得發青的頭皮也不再透著詭異氣息,她學著和尚的樣子,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惠明大師的好意奴婢自會報與五殿下知曉,殿下一向愛好佛學,能夠見到盧舍那佛的法身,自會歡喜無限。」
和尚回了一禮,「住持邀請五殿下空暇時到承天寺一游,大師願為殿下講經。如此,多謝女菩薩,貧僧就此告辭。」
清柔送著他們出門,和尚頭前走著,朝霞落在後面,她張開嘴想和清柔說話,但是清柔看也不看她,最後只好離開。
李夏回到冷香殿時,還是氣呼呼的,發現了那尊新的佛像,也不說話,清柔看著他皺緊的眉頭,問他,「這佛長得好生古怪,怎麼看起來像是個女人?那個送來的和尚一本正經,我也不好問他。」
李夏眉頭展開來,笑了,「這是惠明大師派人送來的吧?叫什麼來著,嗯,應該是盧舍那佛,這是唐時的工匠照著武則天的樣子做出來的樣子,當然像是女人了。」
清柔很高興的樣子,「殿下知道的真多,那個和尚也說是盧舍那佛的。」李夏將不快的事拋開,「你不是曾經和熱巴嘎布活佛學習過一段時間嗎?怎麼對佛像都不太了解?」
「熱巴嘎布大師只是教授了些許武藝,並沒有講授佛經,再說密宗的佛為我只認的毗盧遮那佛,從沒聽說過還有個長得像女人的佛呢!」清柔回答,「殿下最近還有什麼大事要忙嗎,惠明大師邀請你去承天寺呢,聽說承天寺塔是興慶第一高塔,從塔頂俯瞰興慶,連皇城都在眼底。」
李夏來了興緻,「皇城天天見,倒沒什麼好看,不過要是看看興慶全景倒也不錯,不若明日帶你一同去開開眼界好了。」
清柔本是一陣歡喜,驀的又收起笑容,「我還要布置供奉佛像,再說我聽說佛寺不許女人進出的。」李夏本來奇怪,聽清柔的解釋之後,更覺好笑,「哈哈,你可是道聽途說罷了,我大夏佛寺譯經之時,太后曾親自觀摩,哪裡有什麼女人不得而入的說法!至於供奉佛像的事,讓其他人去做就好了,那個蘭兒不是出身官宦人家么,讓她布置就好。」
承天寺門口,李夏利索的下了白馬,那馬兒對主人很親近,舔了舔李夏牽著韁繩的手,李夏笑了笑,拍了拍馬的頭,這馬不算神駿,和他的身份相比寒酸了些,但是一直以來的陪伴使它就像是一位老朋友了,李夏覺得自己上陣作戰的機會少得可憐,馬的好壞,倒也沒有什麼關礙。清柔在李夏身後也下了馬,她的馬是一匹棗紅色的小馬,性情還好,所以以清柔不熟練的騎術倒也應付得來。
承天寺門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面用漢文和西夏文兩種文字刻著建寺的因由與過程,李夏正看著,知客僧已經迎了上來,清柔在一旁說了些什麼,過不得片刻,便聽聞寺內銅鐘聲響,接著寺門大開,惠明大師帶了一眾僧人迎了出來。
歡迎的場面如此之大,倒是讓李夏吃了一驚,雙手合十遠遠的沖著趕過來的惠明大師施了一禮,「李夏年少輕狂,不識佛理,今日特來請教,怎勞護國法師如此禮遇?」
惠明大師卻是微笑還禮,「五殿下乃是貴人,如何當不起呢!殿下深有佛緣,定當有一番造化,還請入內飲茶談經。」
承天寺內檀香裊裊,僧人們誦經的聲音隨著清風送入耳郭,倒是讓李夏一段時間以來的心中煩悶之意盡去,在惠明大師的禪房中喝過三盞香茶,更是心生清凈。
惠明大師並不說話,待小沙彌將茶具撤去,才緩緩開口自顧自地講授《大藏經》,聲音低沉繁絮,讓人感覺無邊無際,清柔聽了一陣,便感不耐,看了看李夏,卻發現堂主一本正經的跪坐蒲團上,低眉順目,認真傾聽著。過得一陣,清柔已經感到小腿麻木酸痛,可是惠明大師仍未停止,直到她忍不住活動了一下,惠明的微閉的雙目才睜開來,笑著說道:「女施主體乏,可跟隨老衲徒弟去承天寺一游。」清柔看了看李夏,沒能得到什麼暗示,想了想,起身出去了。
在清柔離去之後,惠明仍然接著講經,李夏便一直靜靜聽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惠明大師終於停口不言,李夏一臉深思模樣亦不發問,半晌之後,惠明闔首微笑,「阿彌陀佛!五殿下果然忍韌不拔,佛緣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