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朝會
陪了威武王爺吃過了晚飯,又吩咐了侍從們休息三日,假滿了之後到一品堂點卯,李夏出一品堂大門時,已經是黑透了的天色,這幾年朝廷消停,百姓也得了實惠,街面上燈火點點,行人如織,竟是一副繁華景象。李夏在偏僻的西羌待了好久,此刻回到京城,竟是看得頗有些趣味,清柔騎了一匹棗紅馬,緊緊跟隨,不斷解說街面上有什麼新鮮的事物,原是李夏去西羌之前沒有出現的,燈火之下,清柔眼睛明亮,目光閃閃,嘴中沒有絲毫停頓,也不知道她在繁雜的公務之餘,怎麼還惦記著這許多雜事。
看到清柔如此投入的樣子,倒讓李夏有了一陣回到家中的喜悅,只覺得在西羌沾染的風沙血色,再也不再糾纏於心,也放開懷抱,盡情欣賞著。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買了不少稀罕的小東西,竟然裝滿了兩隻布袋,回到冷香殿,已是很晚了,但是李夏卻是興緻很高,冷香殿這幾年經過了修整,早也不復當年頹敗景象,偏巧寧國公主聽聞兒子歸來,卻是向皇上求了個情,來到冷香殿看望外出西羌,許久沒見的兒子。
李夏見了母親,也是頗多歡喜,陪了母親說一陣子話,又吩咐人在冷香殿外面的竹林之中掌起燈火,和寧國公主兩人穿行於竹林之中,路上蘭兒與清柔兩人也陪了小心,一直在一旁侍候,蘭兒本是官紳之女,家教頗佳,小翼奉承,倒哄得寧國公主時時歡笑。
第二天,正是一大早,李夏便早早來到乾元殿門口等候,前一日,皇帝早早就通知朝臣,這一天卻是個大朝會。自從三年前冬日驚雷,士子圍宮,涼州地震一系列事件,皇帝很少舉行大朝,國事一般都是在三日一次的小朝會上處理,這一次,不是年節,突然舉行大朝會,在外的兩位王爺,秦王與鎮西王又同時歸京,普通朝臣們也很是奇怪,不知道朝廷上有什麼大事。
寒暄一陣,大朝會便開始了,李夏偷眼看去,半年不見,皇帝氣色看起來還好,但是以李夏習武多年的經驗來看,倒也看得出來,皇帝的身體實際上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好,侍立在皇帝身邊的還是,李夏在宮裡的老熟人,李總管,他還是那般模樣,倒好像幾年間也沒有改變一樣,感覺的李夏的目光,卻是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威武王爺所說的果然沒錯,朝會開始沒有多久,皇帝便提起了封小兒子德林為王的事,但是出乎李夏的意料,皇帝提起時的語氣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商量:「六皇子德林,聰慧活潑,朕意封他做個王爺,眾位卿家,意下如何啊?」
皇帝一句話說出,下面的臣子們嗡的一聲,這事情卻是太不合常例,李夏冷眼旁觀,聽到耳朵里的私話,卻大多是驚詫莫名,大臣們多數不以為然,餘下的也大多保持沉默,以示抗議。
李夏心中嘆息一聲,皇帝的威望,與三年前相比,已經大大不如了,這樣的事情,若是放在小朝會上,皇帝一力堅持,自然可能成功,可是在大朝會之上,眾口紛紜,迫於眾議,恐怕即使是皇帝,也難以乾罡獨斷,只是皇帝偏偏在大朝會上提出此事,怕是有些別的意味在其中也未可知。
果然,朝會上,大臣們直言的不少,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出列明確表示反對,皇帝頗有些無可奈何,不得不暫時罷去了此事,改議其他。
但是散朝的時候,李夏卻是被單獨留下來,皇帝要他單獨奏對。
御書房,李夏也算是常客了,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局促,等了一陣子,換了常服的皇帝來到時,李夏正神態悠閑的打量著書房內懸挂的一副宋人山水畫。
皇帝面色親切,不僅免了李夏叩拜的大禮,還執了李夏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末了拍了拍李夏的肩膀,讚許的笑道:「不錯,半年未見,小五已經長成了皇家中的千里駒了!聽說你接到詔命,馬上召集親隨,一刻不停的快馬趕回京城,千里路途,不過兩日就趕到了,果然是勤於王命,朕心甚慰啊!」
李夏自然不住遜謝,連稱不敢。
皇帝又細細問過了李夏在西羌的經過,聽到戰事激烈處,也是血脈賁張,站起身來,不住走動,又設身處地,談及若是他領兵在,又該如何處置,聽到後來,皇帝不斷點頭,很是欣慰,最後,皇帝問道:「你在西羌,做的事情,很好,不過身為一品堂堂主,又是皇子,也不能始終把精力放到西羌那樣的邊遠之地,既然西羌的局勢已經平息下來,朕的意思,你便留在朝中輔政,給德旺做個副手。」
李夏待要辭謝,皇帝卻是擺手,不讓他說出來,自顧自的說下去,「這幾年的朝中看起來平靜,但是文武之爭已經愈演愈烈,涇渭分明,如此下去,不是社稷之福。你當年處置士子圍宮一事,得了士林的稱讚,西羌一戰,軍隊里的老丘八,包括嵬名令榮那個老傢伙,看了戰報,都讚不絕口,朕的意思,你入朝輔政,正可以調和文武之爭,若是你嫌一人勢單力孤,那薛章不正好學官任期滿,朕調他回京做一部尚書,如此,你該滿意了吧?」
李夏愣了一愣,心中卻是苦笑連連,皇帝提及封王一事,原來不過是個試探之舉,朝臣之中,拉幫結派,皇帝的忠臣反而勢單力孤,皇帝看出來了,便想著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兩派之間,再扶起另一派,也就是自己,雖然不免加官進爵,但是陷於朝爭,不見外敵,這哪裡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李夏不住的謙讓辭謝,又道薛章他驟然陞官至尚書高位,反而會引起朝臣不滿,皇帝卻以為他嫌棄封賞太薄,反而起了意氣,「朕意已決!你身為皇子,為了朝廷,怎能瞻前顧後,畏縮不前?」
李夏眼看不能更改,卻是下了決心,跪倒在地,沉聲說道:「兒臣以為,朝廷之中政局不穩的根源,不在大哥與二哥各成體系,拉幫結派,而是大哥二哥成年已久,父皇遲遲不立太子,朝臣無所適從的緣故,若是父皇冊立太子,不論是大哥二哥其中哪一位,大局已定,自然所有難題都不復存在。兒子自知德薄,也會不辭辛苦,忠心耿耿輔佐太子穩定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