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那幾年，精力都用在恨你，所以記不清別的事

說這話時，趙懷曼儘管努力保持微笑，可聲音之中到底有一絲不可掩藏的低落，佳期察覺到，頓了片刻，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當然也不會怪他。」

聞言，趙懷曼不由自主地又深深看了佳期一會兒，目光之中隱約帶著探究。

佳期與她對視一會兒，微笑起來，「怎麼了？」

「你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趙懷曼微微垂了垂眼，那模樣隱約帶著一絲失望。

佳期聞言，笑了笑，隨後才又道：「懷曼，我想有些事情他應該不會跟你說太多，不過如果不告訴你，難免顯得對你不公平。你肯定不知道，從前的溫佳期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

趙懷曼聞言，目光微微變得驚疑起來。

「從前的我不記得19歲之前發生的事情，可現在的我想起來了。」佳期緩緩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認識他，十五歲跟他在一起，十七歲分開……後來忘記了他十年，如今我終於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歸原位了。斛」

重歸原位……趙懷曼聽著這幾個字，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苦笑，隨後才緩緩道：「原來如此。你們竟然有這麼多年的故事……難怪那天在教堂里，你的反應那麼奇怪。」

「是。」佳期回答，「我知道這件事情讓你很受傷，對不起。」

趙懷曼聽了，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都是我自找的，不是么？」

佳期看著她，緩緩開口道：「我認識你雖然不久，可是你的品性為人我都看在眼裡，你又大方又聰明，除了對不起我也沒辦法跟你多說別的，我知道你肯定能理解。」

趙懷曼停頓片刻，才又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當然，其實你也不必說對不起，該是我祝你們幸福。」

「謝謝。」佳期微笑回答。

正在這時，房門外卻忽然響起鑰匙的聲音，緊接著，沈青城竟然推門走了進來。

佳期看見他，神情微微一頓，趙懷曼眼神倒是有一瞬間亮了起來，卻又很快黯淡下去。因為沈青城進門之後，徑直就走向了佳期，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該吃的葯打的針都完成了沒有？」沈青城彎下腰來看著佳期，沉聲問道。

佳期白了他一眼，微微昂起了下巴，「你請的護工難道沒有向你報告嗎？還非得回來問一下我。」

沈青城聽了，用力在她下巴上捏了一下，這才轉身看向趙懷曼。

趙懷曼神情僵了僵，還是很快微笑著跟他打招呼：「青城，好久不見。」

沈青城看著她，緩緩道：「你沒說過你會過來。」

「是。」趙懷曼神情黯了黯，才又回答，「因為剛巧路過這附近，所以上來看看佳期。畢竟她出事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沒看過她，心裡總覺得不安。」

「那現在不必不安了。」沈青城說道，「我希望她能好好休息。」

趙懷曼臉上有尷尬一閃而過，終究還是又微笑起來，「嗯，我知道，來看過她，知道她沒事我就放心了。佳期，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康復了我們再見。」

「好啊。」佳期笑著回答。

看著那個近乎完美的美人就這樣黯然離去，佳期心裡不由得嘆息，待門關上之後，她抬眸看向沈青城，道：「你可真是狠心。」

沈青城聞言，只是涼涼地瞥了她一眼。

「到底是曾經跟你比肩站在教堂里的人啊。」佳期撇了撇嘴，「男人就是狠心無情。」

沈青城聞言，冷笑了一聲：「我還可以更狠心無情，你想不想試試？」

佳期聞言，與他對視片刻，竟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沈青城看著她那個模樣，火氣登時就去了大半，卻忽略了佳期轉開臉的瞬間又撇了撇嘴。

*

夜裡，佳期受傷的腿部習慣性地泛起疼來，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睡不著，便纏著沈青城說話。

「疼得厲害嗎？」沈青城的注意力卻完全沒辦法集中，全神貫注於她的疼痛，「要是扛不住就叫人來打一針。」

「不要。」佳期並不想太過於依賴止疼葯，「扛得住。你跟我說說話，一會兒不疼了。」

沈青城也

不想讓她過度依賴藥物，因此便伸出手來抱住她，輕輕蹭了蹭她的頭，沉聲道：「說什麼？」

「說說我們分開之後，你是怎麼過的吧！」佳期輕聲道，「我只是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個大概，具體的什麼都不知道呢。」

沈青城聽了，卻安靜下來，半晌沒有說話。

「不想說嗎？」佳期抬頭看向他。

好一會兒，沈青城才終於又開了口：「不是。只是都記不清了。」

「怎麼會記不清？」佳期明顯不相信，微微支起身子來看著他，「如果記不清了，你會這麼恨我？」

沈青城聞言，緩緩道：「因為主要精力都用來恨你，所以記不清別的事。」

佳期聽了，一瞬間的怔忡之後，又哭笑不得又心疼，片刻之後，終究是被心疼佔據了所有的情緒，她伸出手來抱住他的頭，輕聲道：「那就講講你是怎麼恨我的，有多恨我好了。」

沈青城又沉默下來，久久沒有說話。

佳期忍不住又抬眸看向他的時候，卻見他正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凝滯，久久不動。

她有些被他的目光觸動到，片刻之後，抬頭貼住了他的臉，低低喊了一聲：「青城哥哥……」

「我有多恨你？」很久之後，沈青城的聲音再度響起，「大約是所謂的恨之入骨吧……時時刻刻都想著你，每天晚上都夢見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所以去嘗試了那種東西……可是原來吸完之後，你更是無所不在……所以我越吸越多，這樣子，就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不分白天黑夜……」

佳期靜靜地聽著，卻已經剋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她忍不住抱著他哭出聲來，不住地將眼淚蹭在他的臉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後來二哥強迫我戒掉了……」沈青城聲音依舊是清清淡淡的，「醫生給我開了安眠藥，晚上也不怎麼做夢了……後來我把安眠藥扔了，於是又開始每天晚上做夢……至少夢裡是快樂的，也足夠了……」

「如果……」佳期抽噎著，艱難開了口，「如果我在那個時候就來找你，你會怎麼樣？」

「我可能會殺了你。」他淡淡道，「然後自殺。一起死了，乾乾淨淨的，多好。」

「騙人。」她哭著，卻笑了，「你才捨不得呢。」

「嗯。」沈青城很快就回應了她，「我捨不得。我會先按著你在我夢裡出現過的情形將你徹徹底底地演練一遍，然後再殺了你。」

佳期明知他說的不全是真話，卻還是忍不住又哭又笑，像個瘋子。

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腿疼了，她只想快點康復，緊緊地抱他，吻他，然後陪著他，走過所有該走的路。

「青城哥哥。」她低低地喊他，「我曾經很詳細地計劃過，回到你身邊之後，有哪些事情要做。」

「哪些？」

「第一件事，我要緊緊地擁抱你；第二件事，我要用力地吻你；第三件事，我要陪你走過所有你獨自待過的地方……因為我知道那些地方留下的肯定都是不好的回憶，我要刪除你的這些回憶，換一種方式填滿它……」

沈青城聽了，始終僵直緊繃的身體忽然間更僵了一些。

他渴望著那樣的情形，只聽她那麼一說，他就已經渴望到極致。

過去的那九年，所有的孤獨與凄涼，是他人生之中最苦的回憶，而她原來早就已經計劃好，要用兩個人的甜蜜取代那些苦痛回憶。

可是，她卻來得這樣遲，遲了這麼多年……

「對不起。」她卻再一次說了這三個字，「對不起，我沒想到自己會遲到這麼多年……」

沈青城伸出手來纏住她的腰，緊緊將她勾入懷中，許久沒有說話。

佳期靠著他，小聲地輕泣起來。

「沒關係。」沈青城終於又開了口，緩緩道，「只要你記得，要把過去的那九年完完全全地替代了……」

佳期聽了，埋進他頸窩，重重「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