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謀奪東宮
宇文述走過來沖著旁邊的兩個提著馬鞭的家將喝道:「怎麼不打了,誰叫你們停手的!」其中一個家將聽了這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將馬鞭舉過頭頂.「老爺,再打下去公子怕是活不成了.」「戲也演的差不多了,該我做個老好人了.」蕭逍想到這嘆了口氣對宇文述道:「伯通兄給我個薄面,就這麼算了吧.」
宇文述聽了蕭逍的話,正好借坡下驢,但面上還是現的很嚴肅,冷冷的道:「這次虛是殿下求情,但饒你一命,還不快些謝過.」宇文化及勉強抬了下頭,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顯然被打的不輕.「好了好了,快扶公子回房去吧.」蕭逍說完轉過頭來,宇文述沖兩個家丁使了個眼色,轉過頭來拱手道:「殿下寬宏大量,述就此謝過.」
蕭逍扶住他道:「伯通兄太客氣了,咱們找個地方閑聊兩句如何?」宇文述知道正題來了,便賠笑道:「殿下請到內堂奉茶.」「好.」蕭逍隨著宇文述一直跟到了前院,進到客廳,宇文述叫蕭逍坐在主位,蕭逍堅持不從,最後兩人便分賓主坐定.兩個丫鬟將茶奉上,宇文述是個明白人,將左右伺候的人都摒退了,這才伸手道:「殿下請有茶.」
「那我就不客氣了.」蕭逍拿起茶碗,學著古人的樣子用碗蓋在碗沿兒邊磨了兩下,這才嘬了一小口.出人意料,這茶卻並不苦澀,反而有一股清香之氣.蕭逍忍不住看了一眼碗中的茶葉,只見葉片很細,而且一跟跟的全是豎吊在水中,形狀甚是奇特.宇文述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這是下官家藏的君山銀針,算不得珍品,不知還入得殿下口么?」蕭逍怕他笑自己沒見識,不動聲色的將茶碗放下,淡淡的道:「也算得好茶了.」其實蕭逍不知道,這已經是君山銀針中的上好極品了,宇文述那麼說不過是謙虛,而蕭逍現在回的話難免就有些狂妄了.不過宇文述倒也沒太在意,畢竟知他是皇子,飲過的好茶自然是極多.
「殿下登門拜訪,下官不甚榮幸,殿下但凡有事相許,定當照辦.」宇文述知道蕭逍一定有事,所以也就點明了說.蕭逍聽了這話,便點頭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伯通兄問及,楊廣也就不便相瞞了.久聞兄足智多謀,今日此來,實在有事請教.」宇文述恭敬的回道:「殿下但說無妨.」蕭逍聲音放低,臉色變的很嚴肅.「此事事關機密,若成公則為輔國重臣,倘若泄露,只怕你我皆性命難保.」宇文述吃了一驚,忙離座拜倒.「述以全家性命做保,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斷斷不敢泄露半句.」
蕭逍警告過了,臉色又變了回來,扶起宇文述道:「伯通兄不必如此,這事情倒也沒這麼嚴重.」宇文述捏了把冷汗,重新坐了回去,蕭逍這才低聲說:「既然如此,我也不瞞君下.我與太子同為一母所生,不過他年長几歲做得太子之位.雖然本是一樣弟兄,但他將來卻是個皇帝,我卻是個臣子.日後等他登了九五,要我山呼萬歲去朝他,這也還是小事.倘有有毫釐失誤,他就可以害得我性命.我只管戰戰兢兢去奉承他,我平生之欲,如何得遂?久聞君下足智多謀,還需為我設個計策,謀奪了東宮,到時你我可同享富貴.」
宇文述已猜出他的意圖,聽他說完,到也不是十分吃驚,只是他還不能完全信任蕭逍,隨即恭敬的道:「述官職卑微,豈敢妄言國事,殿下恐怕問非所人.」「好你個老狐狸,還試探我.」蕭逍想著便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今日此處只有你我兩人,出於你口,入於我耳,君下若替我謀划,日後我做了皇帝,君下為丞相,豈不比在這兒做這等小官強的多?」這話說的就有點通俗了,不過宇文述聽起來卻更加放心,而且那丞相之位也的確引誘了他.
蕭逍見他低頭不語,知道他在想計策,便也不打擾他.如此過了一拄香的時間,宇文述才長嘆了口氣道:「殿下.」蕭逍都快睡著了,聽他一喊,才又精神起來答道:「君下可有計了?」宇文述點了點頭道:「以下官看來,殿下若想謀奪東宮須先辦妥三件事.」「那三件?」蕭逍瞪大眼睛追問.
宇文述便娓娓道來.「陛下懼內,所以這第一件事,是要得皇后之心.久聞皇后不喜太子寵妾,對其頗有言辭,大王若欲得皇后之寵,伐陳所得佳麗須自行安頓,且此行回朝須做無欲狀,已博皇后之寵,再用一苦肉計,詐稱太子威逼,以動皇后之憐,復賣通宮中大小內侍總管在皇後面前只言太子寵妾之事,以激皇后之怒,如此其必惡太子而喜殿下,有皇后在皇上面前周旋,大事已成了一半.」
「靠,這麼說我的十個美人一個也不能帶回去..」蕭逍聽到這有點為難,宇文述看出他的心思,語重心長的道:「殿下,等你位尊九五,還怕沒有美人在么?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蕭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可想起家中那所謂的原配夫人來,就噁心的不得了.最後只能忍了口氣想道:「算了,等以後當了皇帝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殿下可想明白了么?」宇文述又問.
「你說第二件吧.」蕭逍點了點頭.
宇文述這才歡喜道:「這第二件,大王須在外邊得一位親信大臣,言語足以取信聖上,平日進些讒言,當機力為攛攝;這便是裡外夾攻,萬無一失了.」
「這個好辦,高熲是一定會幫我的,剩下的還有楊素這個老狐狸應該也能.」蕭逍想到這點了點頭道:「說第三件吧.」
宇文述又緩緩道:「這第三件么,太子並非常人,但凡廢斥易位,須有大罪,這便要買通他一個親信,告發他罪過.無事認作有,小事認作大,做了一個死證見,他自然辯解不得.只要有這番舉動,再加上太后相助,太子不怕不廢,大王不怕不立.」
「果然老奸巨滑,出這損招豈能不害死太子.」蕭逍想到這再又想起那美人的事來,實在鬱悶的很,不過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事他還是不會做的.
這時宇文述忽然又道:「對了,皇上喜簡樸,曾盛讚過殿下,殿下此次回京,還需做出個簡樸的樣子來,所得金銀不可盡留.」蕭逍恩了一聲,便拉住宇文述的手道:「伯通兄一番話如醍醐罐頂一般,使楊廣幡然醒悟,待來日回京,我必為君下在京里謀個官職,也好常相往來.」
宇文述聽了喜出望外,忙拜道:「多謝殿下,述雖萬死不能報.」
蕭逍忙扶起他道:「伯通兄快起來,這一件還要靠你幫忙才是.」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聊了些沒必要的瑣事,蕭逍便不耐煩了.兩人既然互相都透了底,蕭逍也放了心,知道他不敢泄露出去,便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宇文述也不強留,一邊千恩萬謝,一邊親自送蕭逍出了大門.兩人道了別,蕭逍便上了車,眼見著馬車遠去,宇文述這才長噓了一口氣自自語的道:「看來此人必登大寶.」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兒子宇文惠及已到了身後,望著遠去的馬車罵了句:「此賊險些要了大哥性命.」
宇文述回頭看了他一眼,哼道:「色字頭上一把刀,若非晉王有事求我,怕是宇文一門性命難保.」
「這麼說殿下要提拔父親!」宇文惠及喜色滿面.
「乃父豈能久居人下!」宇文述說完,轉身進了院子.
早春三月,春寒寥峭,但是枝頭桃蕾已吐,道旁的小樹已經冒出淡綠的新芽.幾隻剛剛習飛的小燕兒撲騰著翅膀在枝頭勉強立穩,一陣春風襲來,竟又把它吹的飛出丈余.
蕭逍的馬車飛快的行駛在林間的小路上,後面幾個隨從的馬雖快,卻也不敢超在他前面.這段路坑坑窪窪的很不平坦,導致車中顛簸的厲害,所以只行了兩里多路蕭逍就感覺腹內飢餓,兩眼發昏.「難道我暈馬車?來時怎麼沒這毛病?」蕭逍正暗暗自付,這時車夫忽然猛地一提馬韁,馬頭昂起來希聿聿長嘶一聲,馬蹄踏起一塵飛黃土飛濺起來.隨即就聽見眾隨從拔刀的聲音,又聽那車夫喝道:「躲在樹後面往前沖,你不要命了!」車中的蕭逍險些被甩了出來,勉強抓住車窗的邊沿兒才得以坐穩,不由得怒道:「怎麼回事!」
「殿下,前面有一個女子攔住去路.」車夫說完,蕭逍皺了下眉頭,不解的問:「什麼女子?」
「殿下,是我.」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傳來,聽上去很舒服,但卻並不熟悉.
蕭逍越發奇怪了,忙掀簾下車,這才看見一個身著粉色襦裙的姑娘站在馬車前面,只見她眉眼五官,瑤鼻櫻唇都生的十分嬌媚,尤其是身上穿的那件粉色襦裙更是奇特,其袖長齊肘,身長及腰,以小帶子當胸結住.因為領口寬大的緣故,整個上胸都坦露了出來,更顯的動人心魄.
不過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因為頭暈腦脹的緣故,蕭逍對於眼前這個美人竟然無動於衷,甚至連好氣都沒有,只冷聲問了句:「是什麼人,我認識你么?」女子的眼中頓現失望的神色,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殿下好能忘事,上元佳節那日,你連破十二生肖燈時,是誰與你對詞來的?」她這一提,蕭逍才有了點印象,仔細看了看她,果然是那個和自己對詞的女子,不過今日看來已遠比那天要嫵媚的多.
「原來是你,小姐換了裝束,所以一時忘了.」蕭逍話語客氣了不少,那女子也展顏笑道:「我以為殿下早把我忘的乾乾靜靜了.」
「我對美人一向忘不了的.」蕭逍笑了兩聲,那女子卻忽然低下頭來,臉露嬌羞之色,蕭逍這才覺得自己的話有點不妥,隨即叉開話題.
「小姐找我有事?」
女子聽他問話,也不去想那尷尬的場面,輕聲答道:「這附近有個靜水湖,開春景色美不勝收,故而小女子斗膽請殿下共往一觀,順便合幾首詩詞.」
「古代女人約男人的事還真不多,這個女人也夠膽大的了.」美人相約,蕭逍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了,便吩咐車夫和幾個隨從道:「你們自行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辦.」
「殿下這..」一個隨從還想說話,卻被蕭逍堵了回去.「什麼這這那那的,我叫你們回去就回去.」「是.」幾個人無奈只能聽他的話.
「殿下,你叫他們走了,待會兒你怎麼回去?」女子提醒了一句,沒想到蕭逍卻滿不在乎的道:「小姐怎麼來的,我就怎麼回去.」女子臉色一紅,低聲道:「可小女子就一匹馬..」蕭逍嬉笑著又道:「小姐的馬再嬌貴,怕呀不至於被我們兩人壓死吧?」女子聽他調笑,索性也就不再說這些,轉口道:「那我們走吧.」
「好.」蕭逍問也不問一聲,拉起她的手就向北走去.女子先是一驚,不過看著蕭逍很自然的樣子心裡又是一陣暖意,索性就讓他牽著了.
「小姐膽子夠大的,剛才我的車夫反應要是慢了點,只怕你有性命之虞.」蕭逍說完這話,那女子卻並未回他,只是獃獃的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小姐.」蕭逍停住步子,把頭貼過喊了一聲.「啊.」女子像丟了魂似的這才反過神來,看見蕭逍的臉離的那麼近,不由得一陣驚慌,捏著裙角道;「殿下你..」
「我什麼我.」蕭逍鬆開她手又接著道:「本王那麼知道小姐說的靜水湖在那,本應該小姐在前面引路才是.」
「噢,對不起殿下,剛才我在想詩句.」她撒謊的樣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不過蕭逍也懶的點破她,任憑她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面緊跟著.
兩人漫步春遊,只感覺所到之地處處空闊明朗,有山有水,有樹有鳥,說不出的自在逍遙.走出不遠便看見一片清水,這水之清處,另蕭逍真忍不住道個「明」字.
湖邊有幾株春柳,樹旁皆是一簇簇的桃花,一座涼亭伸進湖中,水作灰藍色,柳葉兒半青.這湖光春色,彷彿聯成一幅圖畫,明朗,素凈,柳梢上似乎還吹著點不大能覺出來的微風.
「此地可美么?」女子見蕭逍怔怔的出神,便笑問道.
「美,便如圖畫一般.」蕭逍搖頭感嘆.
「恩,我有首詩,吟於殿下聽如何?」女子說完,蕭逍自然的點了點頭,但見她摘了條兒柳枝輕聲吟道:「須彌山間湖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桃花一簇開無主,不愛深紅愛淺紅.」
「好詩!」蕭逍拍手讚賞,但也聽出了他詩中的寓意.
「還請殿下也賜詩一首給我罷.」女子看了看蕭逍,滿眼都是崇拜的神色.
蕭逍想了想,張口念道:「綠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遊人不管春將老,來往亭前踏落花.」
「殿下隨口所吟便成如此佳句,小女子實在佩服.」女子說完徑步向亭前走來,蕭逍則隨後跟著.
兩人走到亭前,蕭逍抬頭看那牌匾,是寫著「湖心亭」三個字.女子則拾起一片桃花幽然道:「遊人不知春將老,這春真的老了么?」
「春老了,人未老.」蕭逍不自禁的拉起她的手,女子只感到一陣心慌,隨口說了句:「殿下,我們去湖心亭看看吧.」
「好.」蕭逍拉著她走上石廊,漫步向亭中走來.
寬大的水面像柔亮的綢,春風似剪,一點點把這綢給裁開.無風的時候看那湖面,自是微瀾不驚,似在長睡不醒.魚兒悠閑地游在湖水裡,看似在淺處,等你用花瓣去投它,卻碰它不著,倒是攪動了水面的平靜,盪起了層層延伸開去的**漣漪.乍然而起的水鳥,或是偶然躍水而跳的游魚,配合著美人的倩影攪得蕭逍顫顫如醉.
這時美人忽然發一聲喊,驚的蕭逍返過神來.「殿下你看!」蕭逍尋聲望去,只見兩隻鴛鴦自北向南緩緩從湖面飄了過來,偶爾互相纏綿兩下,驚起一陣波紋.
「鴛鴦這物,真是奇怪,你見它未動,卻能如船而行.」美人感嘆了一聲,蕭逍卻望見鴛鴦嬉戲的場景,笑了笑道:「鴛鴦真是懂情之物.」美人臉上一羞,低聲道:「殿下不賜個詞么?」蕭逍略一沉思,便吟道:「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閑看鴛鴦煙波里,手捋桃花蕊.佳人闌干相倚,碧玉搔頭斜墜.日日思君君不至,只有淚千垂.」
「殿下..」美人聽出詞中有的意思,粉錘輕輕落下.蕭逍抓著她手,嘴唇便貼了上去.美人還沒有準備,不禁推開蕭逍倚在了一邊,一張小臉兒羞的通紅,心裡砰砰的亂跳.
「怎麼,你不願意?」蕭逍的眼神很奇怪,沒有任何憐惜的意思.
「殿下你別..別那麼著急..」美人說了這些話,只感覺就如淫詞穢語一般,羞的無地自容.
「你都鋪墊了這麼多了,還用我在做前戲么?」蕭逍的話語冰冷的另美人不寒而慄,抬頭不解的問:「殿下你在說什麼?」
蕭逍哼了一聲,把手上的一片桃花扔在地上踩成碎沫.
「當婊子還要立牌坊,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了就噁心.你既然知道我好色,還不過來給我服飾舒服了,然後好說說你是為誰來的,他又要什麼條件.」
美人乍聽了他的話,就如五雷轟頂一般,適才的柔情蜜意全都化為烏有,向後退了幾步,眼淚奪眶而出.
「我不是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你剛才這麼一大堆鋪墊難道不是為了和我風流一場?我和你不過一面之緣,何至於相思?你這種女人我見的多了,好沒意思!」蕭逍冰冷的話音另美人徹底絕望了.
「你......」美人就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拚命的向後跑去,直到消失在蕭逍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