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玄音往事（二）
雖是魅音沒有接著說，可寒寧馨已是明白怎麼破散自身了，心中的疑惑散了一半，給魅音倒了一杯酒，輕聲嘆息。狄沖霄心中深感玄音魅羽之所以會絕滅，在本源上和九霄天帝的神話一同，都是正太過，區別只在魅羽族是因為多情而走錯了路，而九霄天帝是因為對絕對光明的無情執著。
百花姐妹四個心裡都是不太好受，可都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傷懷之人。亂想了一陣，百花姐妹將趴在池邊與水龍戲耍的靈靈拖了過來，將靈靈塞進魅音懷裡。
魅音輕撫靈靈后將靈靈放回池旁，輕語：「你們兩個小淘氣犯了我一族當初犯的錯誤，虎獸從不認為給人抱摸是美好與善真。小重明之所以會容忍你們的胡鬧，只是因為你們是它哥哥的女人，所以月芽兒比你們更親近小重明，可也不敢如你們般在它玩興大起時倚仗親近胡來。眼兒魅的獸賦確是極為有趣。」
狄沖霄笑道：「這話有些過了，靈靈會容忍淘氣包，只有一小半是我的緣故，一多半是因為她們光明真誠的生靈。靈靈，喔？」
靈靈喵吼甩尾，趁著龍頭吐珠的機會再一次伸爪撈珠，成功以爪鉤到。水龍如電擺尾打飛水珠，得意吸回水珠。原來它是故意失著，戲弄靈靈耍樂。靈靈著惱了，喵吼撲進水池，追著水龍撲抓。水龍街著水珠於池中游舞，逗著靈靈玩。
魅音道：「果子很大，可能發芽成長的只是內里的小小種子。小重明的確極為親喜她們的真誠，但這份親喜源自你這杖種子。靈靈只是一半重明，重明獸賦是隱的，飛翼獸賦是顯的，若非是你成為重明獸伴在前，令重明獸賦在與你有關的事上由隱而顯，令重明獸賦在與你有關的人上先于飛翼獸賦，以剛剛她兩個的淘氣，在得到重明獸賦認可之前就被六靈飛翼的那一半抓得是滿臉花了。對小重明而言，它真正不介意任何戲耍的只是你一個。若你死去，寧馨她們要想再和現在般與小重明親愛，唯一方法就是她們之中有人繼你之後成為重明獸賦認可的獸伴。包括月芽兒在內，眼兒魅的獸賦確是玄奇，但不能因此就過於高看，因著已存在的魅親，小重明是不會傷害眼兒魅，可它是凶獸至尊，尊傲無法容許它與一個小弱獸太過親近。也就是說，月芽兒能在靈靈身上達至親愛品等的魅親，至多只有三成是獸賦之故，餘下的只在你。魔皇之所以會說眼兒魅獸賦麻煩，只在一旦魅親達成她就無法對小貓獸起殺心，並非意指她與眼兒魅就定能達至親愛品等的魅親。」
狄沖霄細索之後輕輕點頭，心中明白魅音是在隱說自己身邊的人不能因著靈靈的親喜就無所顧忌，令微怨滋生，尤其是在有心永恆相伴的情勢下。寒寧馨也是聽懂了，叫過百花姐妹，一人賞了一個腦門崩。百花姐妹抱著寒寧馨嘻笑認錯，發誓以後胡鬧前會先徵得靈靈的同意。寒寧馨暫且相信，將手指向池邊。
百花姐妹會意，相伴來到池邊，嬌呼：「靈靈，剛剛是我們不好，對不起！下回拽你尾巴前我們會先和你說一聲。」
兩道水柱襲來，將百花姐妹卷進池中。靈靈馱起百花姐妹，合聚水靈，為姐妹倆手上添了柄長槍。百花姐妹最是靈精，明白虎意，分靈借鏡，一鏡一顯，姐姐鏡印靈光奇變，妹妹鏡印無極限。雙人一虎，追著池中水龍亂戰。
只是說一聲不是不拽，寒寧馨笑罵小淘氣。
魅音道：「我一族以幾近絕滅的代價就換來那麼一點感觸，想想頗是可憐可笑。小重明雖是凶獸至尊可比我一族強得多，既多情也無情。」
狄沖霄道：「世事本就是如此，道理人人都懂，可只有真正親身經歷過後才會真正有所領悟。魅音大姐，三眼妖翼就是玄音魅羽破散自身而來的邪變身相了，是么？」
魅音點頭道：「我明白魔魂的意思，離開古城回到大地，聚集所有殘存的族人，在得到所有人認同之後，令他們極盡靈光進行最後一次天音神祝，祝福我能心想事成。我的第一個心想是得到大地所有尚存的美好靈光用以增強靈光，包括維繫我一族生存的天玄音界在內；第二個心想是在大地上灑下魅羽族的第一個咒怨，將多情善真的玄音魅羽變為凶煞絕情的三眼妖翼。三眼妖翼得到的是與祝福完全相逆的咒怨靈賦，三眼妖翼以惡煞邪音咒怨生靈，將它們擁有的源自魅羽祝福的善真玄音徹底剝離割棄，令它們回歸原貌。擺脫束縛重歸天地的天籟玄音自會去沖抵咒怨邪音，只要時間足夠，就能將我一族帶來的偏頗糾正。就算我一族最後徹底消亡了，也能將純凈天籟留給後世生靈。然而世事弄人，千年過去，一半族人對看不到未來與盡頭的咒怨產生了疑忌，懷疑我之所以要毀掉玄天音界，並非是為了全族，是心魂被太古魔魂暗蝕的緣故，目的是要讓玄音魅羽在咒怨邪音下徹底魔變，成為魔魂所需要的僕從。在這舉族生死存亡的關頭，我若能絕情狠心，將反對者誅殺一盡，我一族就還有生機，但我下不了手，為了自證清白，我耗費靈光，將那一半族人回還為玄音魅羽。這事只有我能做到，舉族只有我一人能兼有魅羽、妖翼雙相。」
狄沖霄道：「就事論事，大姐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但錯得我喜歡。大姐縱然咒怨加身，可天性還是那個多情善真的魅羽姑娘。」
魅音道：「你只說了一半。不必安慰我。」
狄沖霄道：「好吧，我喜歡的是結果，不是過程。在無法說服對方的情勢下，允許反對者走他們想要走的路，這是真正的美好；兩個相逆心念彼此衝突的必然結果就是斗殺，無可避免，到那時，勝出的一方帶著敗亡一方的美好心念繼續救贖大地的旅程，至死不悔，這也是真正的美好。可你不是，你根本就沒有做好決絕的準備，只是多情的希望他們只是鬧脾氣，希望他們經歷從前的徒勞后能徹底醒悟過來。論實力，你是一族至尊，可一個出色帝王，不是有實力就能行的。」
魅音道：「這無數年來的每一天，我都在痛恨自己無法在那一時刻絕情冷血。如你所說，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決絕的準備，只是希望他們在鬧脾氣，結果不僅分散了體內靈光，也讓倖存下來的族人分成了兩派。兩派心念一同，可做法完全相逆，若不想徒勞無功，就必要有一邊消失。終於，堅定站在我這一邊的族人們向重建玄天音界的族人們宣戰。這是最後一個挽救滅劫的機會，只要我參戰就能在最短時間內將反對者誅殺一盡，可我做不到，我明明知道同時行事只會一無所成，可還是希望兩邊能和平的各行其事。也可以這麼說，那時的我已經絕望了，寧可族人們在滅劫來臨時平靜泰然地面對死亡，也不願他們互相仇視，對殺。」
寒寧馨聽出隱意，輕語：「所以，打到一半，兩邊就沒法打下去了。」
魅音苦笑道：「我是族中至尊，滅神意劫籠罩之下，我不想看見斗殺，縱然兩邊合力對抗也是無用。然而到底是我以一人之力壓制全族，靈光再分，再無法親身去咒怨大地救贖錯失。沒了我，妖翼族人就只能是和魅羽族人不相上下。你咒怨、我祝福，時間就這麼在無休止的內耗中流逝，一百年多些，不再受到任何阻滯與束縛的咒怨靈光籠罩整片大地，玄音魅羽與三眼妖翼同時迎來了絕滅。我的心愿達成了，儘管分成兩派的族人們依舊各執己見，可都是平靜泰然地迎接死亡。那一天，我獨自坐在山巔之上，吹起最後一次祝福之笛，期盼族人們能逃脫絕滅之劫，用我的一切去交換。接下來的事，先前和你們說過了。那位存在出現在我身前，給我一個選擇。我答應了。那位存在將我的族人們變為了神魂之淚與魔魄之血。而我，成了魔神血泉，與魔魂永世相處。那位存在就像天上太陽，既無情也有情，我的族人們雖是受著永世的折磨，但依舊可以堅執火熱心念，各自將祝福與咒怨送給得到它的生靈，絕不讓我一族曾經經歷的慘痛事在新生大地重現。某一天，當我的族人遇上一個心念完全相合的生靈時就能得到解脫，重生於世。」
狄沖霄道：「最後一點，我已經從命養神淚上有所探究。你之所以會常和御神羽美大鬧彆扭，相信主因之一必是此事。你期盼的是天地造化而成的奇緣妙遇，是族人與生靈共同成長；而御神羽美心有所謀，要的只是速成，那些神技而成的容器雖是純真，可每一個容器都代表著一個女子的慘死，殘忍血腥，與魅羽善真最為抵觸。」
魅音道：「也有些嫉妒，我極為厭惡此種心性與惡行，可又渴望能擁有一些羽美的絕情與狠毒。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永遠都是這麼矛盾、愁煩，就像我的靈身水相，祝福與咒怨合於一身，永遠也無法剝離分開。好在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煩了，你這孩子與羽美完全不同，我的族人們一定能在你的神光下得到幸福與美好。」
狄沖霄道：「那是當然。魅音，水泡內里的地陸必是太古地陸碎片，其中那一大八小，九個古城是歸屬魅羽時代的遺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