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矛盾

默默的行走在武昌城中，蕭欽心中五味雜陳。

李征古那時叫我不要衝鋒在前，卻說能建功立業，原來竟然是這麼一回事。讓別的軍隊去打硬仗，宣州軍啃軟骨頭，太子和李征古算盤打得可真夠精的。蕭欽有些茫然，這還是我的初衷么？原來一切都只不過是註定的，他們沒有絲毫看中我的才能，無論是誰當上這行軍司馬都註定會領受這份功勞。

可若是武昌水師一敗，這大唐軍隊能取勝么？蕭欽不知道歷史上是不是這樣一回事，不過既然身在南唐，又肩負如此責任，總不能眼睜睜的接受失敗吧。只是現在事情還不明了，且看李征古是怎麼安排的吧。

蕭欽回到軍中，王成正四處找他，一見他回來馬上過來說是李征古有請。

中軍大帳之中，李征古正在作畫，見蕭欽進來，示意他在一旁坐下，仍是沒有停筆。見此情形，蕭欽對劉仁瞻的話又信了幾分，李征古必然收到了長沙陷落的情報，卻仍是優哉游哉的。

蕭欽等得有些不耐煩，正想出言詢問，李征古已經畫完了。

「賢侄，你來看看我作的這幅千里江山圖怎麼樣？」李征古開口了。

「大人，大軍不是今夜就要開拔么？」蕭欽可沒心情看畫。

「不急不急，你先來看看這幅畫。」李征古仍是一副悠閑的神色。

蕭欽無奈，只好走了過去，畢竟沒有李征古的命令，自己也沒法先行。蕭欽對畫沒什麼研究，只要是畫的稍微像樣一點的山水蕭欽都是佩服的。李征古的這幅江山圖在蕭欽看來也是極好的，著墨很淡，山水分明。蕭欽看了一會，實在是沒什麼心情看下去，也看不大懂。

「大人這幅江山圖比起那顧愷之、展子虔也是不遑多讓。」蕭欽印象里想起了這兩位畫家，於是恭維了一句，卻不知顧愷之並不以山水見長，展子虔也是後世才得大名也並非只畫山水。

「顧愷之、展子虔？恩，看來賢侄不是很懂畫啊。顧閎中那老小子說我的畫比不上董源，我自認這幅江山圖比起他董源也是毫不遜色，有機會一定和他比個高下。」李征古聽著蕭欽的恭維雖然有點驢唇不對馬嘴，卻也頗為受用，臉上也露出笑意。

蕭欽知道顧閎中，卻不知道董源是誰，聽李征古口氣應該也是山水畫名家了。蕭欽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開口問道：「大人，不知大軍何時開拔？」

李征古也沒在多說，收起畫卷，緩緩開口：「方才前線傳來消息，日前長沙陷落，已經為王逵逆賊佔據。」

「那我們怎麼辦？」蕭欽已經知道長沙陷落的消息，只是想聽李征古是怎麼安排的。

「就在這武昌城外歇息一晚，明早開拔。」李征古見蕭欽沒有絲毫驚訝，對他表現出的鎮定倒是有些欣賞。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們不去長沙。大軍明日啟程，直撲朗州。那裡是劉言王逵老巢，他們雖然經營多時，可他們兵力不足，朗州城內必定空虛，攻取朗州指日可待。」

蕭欽本想問既然是長沙陷落，大軍為何還不出征，聽李征古這麼說蕭欽不由有些憤慨，事情果然像劉仁瞻所說，宣州兩萬大軍遠道而來，不去尋找主力，卻只取空巢。

「大人，若是長沙不能收復，取了朗州也是無益，我以為應集中兵力消滅逆賊主力，奪取長沙。」

「長沙並非不能收復，朝廷已令武昌水師會同其他幾路援軍趕赴長沙，劉將軍今日已經出征了。」

「可朗州不過一座空城，就算取了又有何意義？」

「賢侄有所不知，劉言王逵所部大都是朗州本地人，若是我們佔據朗州，劉言王逵軍心必亂，長沙又何愁不能收復？」李征古目光灼灼。

蕭欽對劉言王逵所部並不了解，聽李征古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蕭欽不由得有些迷惑，攻取朗州到底是避戰還是有著戰略上的考慮呢？蕭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只是可惜自己對劉言王逵一無所知，要不然此刻還能作出判斷。

蕭欽猛然想到，既然是要奇襲朗州，為什麼今晚不出發呢？

「既然如此，大軍為何不今晚就開拔？」蕭欽問出聲。

「你安心下去休息就是，今晚不出發自然有道理，這一點你現在不必知道。」李征古若有所思的看著蕭欽，像是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回答起來不緊不慢。

李征古不願意明說，蕭欽就更加迷惑了，若說李征古是故意拖延，可一晚上能做什麼？朗州若是空虛，就必然會被我軍所取，明天出發也就只是個時間問題。若說是從全局考慮，蕭欽就更加不解了。大軍已經休息了一日，白天士兵們都已經睡好了覺，夜間行軍正好，為何要等一夜？

蕭欽知道今日是問不出什麼了，只好告辭。

回到帳中，林雪妍一臉焦急的迎了上來。蕭欽對他說了今日之事，自己沒能行刺成功，林雪妍的心才放下來。

直到今天，林雪妍忽然覺得似乎蕭欽的安危比起報仇重要得多。他今天若是殺了劉仁瞻，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果么？可現在，他沒能做成這事，我卻更加安心。林雪妍冰雪聰明，又怎麼能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只是當局者迷，之前一直以為報仇才是自己的全部，現在真的到了那一天，才發現報仇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蕭欽仍在想劉仁瞻和李征古今天說的話，他們兩的話似乎是矛盾的。按劉仁瞻的意思，李征古肯定是避戰，可聽李征古那麼一說，蕭欽又覺得攻打朗州也是應該。大軍在這裡耽擱一夜李征古似乎有難言之隱，不知道究竟是為的什麼？

如今已經是冬天，大帳里雖然生有柴火，卻仍然掩不住夜裡的寒意。蕭欽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林雪妍一直懸著的心隨著蕭欽的平安歸來放了下來，卻是很快就入睡了，也許是感受到涼意，柔弱的身子時不時的往蕭欽懷裡鑽。蕭欽伸手摟住林雪妍的身子在她的背上輕輕摩挲，看著眼前的人兒，蕭欽的心安定了許多，漸漸的眼神模糊起來。

蕭欽剛剛閉眼，便聽到外面一陣喧鬧，隱約似乎有金鐵交鳴之聲，接著便是士兵的吶喊。蕭欽忙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回頭看了林雪妍一眼，她也被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