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瀕臨死亡

３０２９年，一場席捲全球的蟲災讓全世界的糧食儲備幾乎降到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地球一半以上的人成為饑民。

全球重大災難解決組織特別小組的史明已是第十次向天球發出求救信號了，這是專設通道的專用信號，到達天球只需兩天時間，天球距地球五千萬光年，是迄今為止人類發現和地球結構和環境最為相似的一個星球，現已有永住居民，因為是在地球的「天上」發現的又一個新的「地球」，所以被命名為「天球」，天球上有相當於地球千倍的最優質的糧食存儲。

「可能信號通道出了問題，全球基因組織的基因儲備也快耗盡了，看來你要儘快趕往天球了。」組長皮齊對史明說，史明是小組中駕駛技術最出類拔粹的，而小組成員在所有組織中是最擅長操作快速飛船的。

「那也來不及，就算一路順利也要一年半的時間。」史明看著緊皺眉頭的上司，「除非．．．」

「除非什麼？」皮齊盯著他。

「除非，用加速路徑。」

「可天球還沒有接收設備和解碼裝置。」

「可以用載人計劃。」

皮齊沉吟了一會，說：「不行，這項技術正處於實驗階段，說白了，還只是一個構想，離具體實施還有關鍵的一段距離。」

「可我聽說短距離已經可行了。」史明說。

皮齊看著他，然後慢慢說：「這可是首長傳達級的機密。」

「沒有，我只是聽說。」史明笑了笑，說。

「這次放過你，」皮齊也微微笑了笑，然後說：「不過還是不行，長距離遠比短距離要複雜，更何況是超遠程距離。」

「其實，長距離也已經通過了，是嗎？」史明沉默了一會，說道。

「這是全球防衛組織的高度機密，我也只是聽說，你從哪得到的？」皮齊看了他一會壓低聲音對史明說。

「別忘了，來這前我也是防衛組織的。」

「但是，他們不會答應的。」皮齊看看史明，「他們的長官可是個出名嚴謹的傢伙，讓多少人碰得頭破血流，而且，這本身就很危險，你難道不覺得？」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史明緩緩說。

皮齊看了他半晌，說：「好，我去試試。」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史明說：「給我準備好止痛藥。」

一會，皮齊就回來了。

「怎麼？痛嗎？」史明笑著看著他。

「奇怪，」皮齊搖了搖頭，然後說：「他要親自跟你談。」

「我就去。」史明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大步走了出去，皮齊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史明走進機要室，一個小老頭正在一級專用聯絡的大熒屏上看著他。

「史明，是你嗎？」

「是。」

「很久不見。」

「是的，頭。」

小老頭看著他，「明晚十一點四十分來我這。」

「是。」史明大聲說。

「他答應了？」皮齊見史明進來，問道。

「嗯，明天晚上。」

「噢。」皮齊長嘆一口氣，「這老頭，難道他不知道這很危險？」

「別人，也許他不會答應，」史明沉默了一會，「但他了解我。」

「嗯。」皮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什麼，又沒說，然後說了一句：「看看明天有沒有回應信號。」

「全球有四十億人處於不同程度的飢餓狀態，近兩千萬人已奄奄一息，數百萬兒童正掙扎在死亡線，各種公共機構陷入不同程度的混亂中，許多已呈半癱瘓狀態，數十萬個基因食物供應點只剩下不足十萬個．．．害蟲依然肆虐，正成倍成倍地繁殖，各地滅蟲工作完全不能阻止它們的瘋狂增長，害蟲們吃掉農場里的所有莊稼，很快找到各糧食基地，儲存倉，將所有儲備糧食洗劫一空，現在正開始向僅剩的幾片森林區發起進攻．．．成立才一個月的滅蟲組織正誓死全力保護地球上這唯一的幾片綠色．．．人類正在遭受破壞環境的最嚴厲的一次懲罰．．．新聞組織中心播報，下面請看發自各地的詳細報道．．．」

史明關掉電視，看看錶，十點五十分，晚上。

「身份。」

「瑞默將軍，災解組織特別小組高級成員史明前來報到。」在地下五百米的防衛大廳，史明答道。

「讓他進來。」大屏幕出現瑞默將軍的大頭像。

「這是這項計劃的總設計師蒂夫。」瑞默向進來的史明介紹身旁的一位年輕人。

「加速路徑七天前才通過長距離的測試。」設計師和他握握手，說。

「載人計劃呢？」史明問這位年輕的總設計師。

「昨天。」

「效果？」

「用的是一隻猴子，通過一萬光年的距離，到達后，」蒂夫頓了頓，「少了一條右臂，一個，脾臟。」

「腦袋在嗎？」史明笑著說。

「在，」他笑了笑，「那是特殊保護的，你知道，由於時間關係，我們的保護程序不能面面俱到，要達到這一點，還要，半年的時間。」

「你想好了嗎？」瑞默站在一旁看著史明，「好好考慮一下，現在還能來得及。」

史明看看他，又轉向蒂夫：「告訴我該怎麼做。」

蒂夫看看瑞默，瑞默點點頭，「跟我來。」

「這是原子分解艙，會在這，將你全身分解為原子，然後，通過這個機器，將所有原子打成一個個的包，再在這裡，這個四方的小盒子，將它們壓縮．．．」

「還有十幾個盒子？」史明問停頓下來的蒂夫。

「每經過一個盒子，進行一次壓縮，」蒂夫看看他，「最後，由這台全世界最快的計算機，將，它們，發送出去。」

「多久到達？」

「各個原子包在十萬五千個中轉站的每個都會進行最大幅度的加速，三天後到達離天球不遠的Ｘ星球，那裡已安裝的復原設備會收集這些原子包，並將它們重組，再一層層地解壓縮，最後逆行合成，在原子合成艙。」

「然後，我在那出現？」史明笑著看著他。

「嗯，」蒂夫點點頭，「你可以在這個無人基地找到你喜歡的飛行器，象A31-67，D95-25，K78-34，U100-8．．．」

「噢，U100-8，」史明笑起來，「沒有U100-10嗎？」

「還在我們的設計室，」蒂夫笑笑，「你回來送你一架。」

「你聽見了，將軍？」史明忙看看瑞默。

瑞默點點頭。

「有了飛行器后，十分鐘內就可到達天球，你可將糧食運回Ｘ星球的無人地下基地，注意，這是個秘密的地下基地，對天球而言也是，所以你只能一個人去完成這些，那裡有一個很大的自動分解艙，足可以裝下五艘大型飛船，你只要把糧食放進去，關上艙門，啟動艙門旁的綠色按鈕，就能傳送到地球，速度很快，只要四十五分鐘，而且絕對是原樣返回，這個昨天剛剛通過了連續第一百二十七次的試驗成功，但是這個自動艙不能用來運送有生命的物質，包括所有動植物和人類，你完成任務以後，可以駕最快的U100-8回來，不過，最好還是在那等半年，半年後你就可以在三天內安全無恙地返回地球。」

「嗯，開始吧，」史明想了想，說。

蒂夫看了看瑞默：「請將軍髮指令。」

瑞默又看了看史明。

「發吧。」史明看著他說。

瑞默輕輕吸了口氣，緩緩說：「我現在，發布防衛組織密字三類指令，宣布零號第十七項任務，開始執行。」然後緊緊握了握史明的手：「祝你好運，史明。」

「嗯，將軍。」史明朝他用力點點頭。

艙門緩緩打開，史明走向分解艙，轉頭又看看蒂夫：「要脫衣嗎？」

「不必，衣服會組成另一個原子包。」

史明走進分解艙，坐在裡面的椅子上，艙門漸漸關閉。

「坐好了嗎，背往後靠緊，頭伸進打開的頭盔，手放在身兩側扶手的護套里，腳下有專為你準備的一雙鞋，請伸進去，好，現在給你繫上腰帶，好，請放鬆，會給你注射一針鎮靜劑，十秒后你會自然入睡．．．祝你一路順利，親愛的．．．」

十天過去了，害蟲在各組織的密切協作下已得到了控制，再加上害蟲的食物來源已急劇減少，繁殖力已大大降低，所以害蟲已不是恐懼的焦點，人們望眼欲穿的是食物，是糧食。

「史明那邊還沒有消息。」蒂夫看著緊皺著眉的將軍。

「但願他能安全到達，有多大希望？」將軍看著設計師。

「正常情況下，他七天前就應該已經到了，而現在．．．」蒂夫停頓了一會，「只有三成的希望。」

「你認為你的遠程載人計劃，有幾分把握？」沉默了一會，將軍問蒂夫。

「也只有三成。」蒂夫無奈地點點頭。

「三成把握加三成希望，」將軍搖搖頭，「不到一成。」

「如果，這次失敗，再派人去的話，有幾分成率？」將軍摸著自己有些大的鼻子。

「幾乎不可能，」蒂夫看著將軍，「只有五千八百六十三分之一。」

「機器人呢？」將軍問。

「這是基本法禁止的。」蒂夫看著將軍，小聲提醒說。

「我是說，如果。」將軍看著他。

「百分之百。」

「嗯。」將軍用手輕輕拔著上唇的鬍鬚，然後問：「我們保留了幾類型號的機器人？」

「從最低級別到最後一種型號，共三百七十八個。」

「能在多久修復最適合的一種？」

「最適合？」蒂夫看著將軍。

「最適合遠程傳輸，以及完成各項指令的。」

蒂夫看了看他，然後說：「三十分鐘。」

「做好準備。」將軍說完就往外走。

「可是．．．將軍。」蒂夫在後面叫道。

「我去問問他們。」將軍頭也不回地說。

蒂夫知道，「他們」指的是規則組織，二十年前，他們在九條全球基本法又加了一條：第十，禁止從事有關機器人的一切貿易、製造、使用及研究活動。因為，一百年前，機器人引發了一場大災難，比起這場蟲災來說，其爆發初始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麼樣？將軍。」蒂夫突然發覺將軍就站在身後，忙停下敲鍵盤的手，問道。

「他們已在召開緊急會議，二十分鐘後會給答覆，你這呢？」將軍問。

「就快了，都是些現成的編碼，只要加以連接，再過五分鐘就可完成。」

「嗯。」瑞默點點頭。

這時，一個防衛成員匆匆走了過來，「我們收到這個。」他遞給瑞默一塊小布片。

「這是災解組織成員的標誌。」蒂夫一看便說，又問那位成員：「是在P1型合成艙收到的嗎？」

「是。」他點點頭。

「趕快進行解密掃描。」瑞默對蒂夫說。

蒂夫飛快把小布片放入識別儀，輸入密碼，一會，電腦顯示：「隸屬災解組織特別小組，高級成員，男，年齡：28，指紋代碼：135p457297，姓名：史明．．．」

「他到了！」蒂夫大叫著看著將軍。

「嗯，」瑞默也是滿面紅光，對蒂夫說：「嚴密關注所有P1型合成艙的動靜，通知全球各地的防衛分組做好接收準備，第一批糧食到達后，立即通告災解組織，要他們馬上通知各地分組，進行糧食分配，同時通知通訊組織，向全球發布這條消息。」．．．

史明慢慢睜開眼，突然覺得頭裂欲炸，「我這是怎麼了？我在哪？」史明忍住劇烈的頭痛拚命地回憶著，一幕幕的畫面開始在腦中象一道道閃電一樣飛快地掠過．．．

「是了，我是來拿糧食的。」史明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怎麼也動彈不得。

「怎麼了，還沒完全醒過來？」史明睜著模糊的雙眼，隱隱看到頭盔和護套已經自動打開，然後又突然想到這椅子，這頭盔，這護套，這艙，這周圍的一切已不是在地球上的一切了，然後才想起：「啊，我竟然到了，還保住了性命，真是萬幸，值得大慶大賀。」不由笑了笑，覺得心中輕鬆了許多。

「再等一會吧，也許催眠劑的藥性還沒有過。」可他估計等了有好幾個鐘頭，還是沒有絲毫改善的跡象，這下可真開始急了，頭上細密的汗珠一層層地滲出來，「難道會一直這樣躺在這？那這叫什麼回事？」他又開始努力地動著，直到全身都被汗濕透了，還是不能動得分毫。

「是傳輸時，哪裡出了差錯？」史明靜下心來，仔細想著，然後努力轉動著眼珠，看到手腳都在，「是內臟嗎？」史明慢慢感覺著，覺得沒什麼異樣，「難道是神經？」史明心中一涼，「那可就糟了！」可再想想，頭腦可以思想，可以感覺到痛，「不可能只是哪一部分神經出了問題吧？」突然覺得視力彷彿下好了許多，然後就看見了艙壁有時間顯示，地球時間是：８月２３日，３０２９年。

「沒錯，到這正好三天，」史明心中又覺有些寬慰，「還有時間。」

「要抓緊時間儘快想出脫身的辦法。」史明用唯一能移動的眼珠在四周盡量掃視著，然後看到有一個聲控的操作系統，心中一陣狂喜，可馬上就象全身掉進了冰窟窿：他非但不能張開嘴，而且更慘的是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這讓他沮喪了好一陣，然後只能重新振作起精神，繼續尋找有用的哪怕一絲蛛絲馬跡，可他馬上想到自己只有眼睛可用，什麼是可以用到眼睛的呢？史明苦苦思索著，突然想起醫學組織發明的專供全身癱瘓的患者使用的一種可用眼睛的視線來操作的電腦。

「這裡會有嗎？他們設計時難道會考慮到全身癱瘓的人？噢，但願他們會考慮到可能會出現我這樣的悲慘的生不如死的情況。」史明有些悲涼地想。

艙壁上共有十幾個電腦屏幕，「哪一個才是呢？」史明用眼睛瞪瞪這個，又瞪瞪那個，可哪個有反應？

「也許電腦下面有文字說明，可哪能看得清？即使有，也不知道用眼睛開啟電腦的方法，即使知道，使用這樣的電腦也是應該要經過訓練的啊。」史明心想，「看來一切只能從頭開始了。」

「首先，既然是用眼睛去控制，一定是坐在這裡最容易看到的。」史明的眼睛盯著正前方的一個顯示屏，「對了，既然是用眼睛控制，屏幕一定比較大，這個就比較大。」

「開啟應該是將視線集中在屏上的某一點，可，是哪一點呢？在四個角上？在正中央？還是在四條邊上，或者，竟不在顯示屏上，嗯，一個個試吧，而且，要注視多久呢，應該不會太長，就稍微定長點，十秒吧。」

史明先試了四個角，不是，然後試了四條邊的中點，也不是，只有正中點了，史明大致估算了一下中點的位置，然後，緊盯著那一處，口裡念到：「一，二，三，四，五．．．」當數到五的時候，電腦刷地閃了一下，一個大大的英文「Ｗｅｌ史明ｏｍｅ」和下面的中文「你好」讓史明幾乎就要從椅子上猛跳起來。

接下來出現的是菜單控制，「噢，聰明的老兄。」史明心中暗暗歡喜，忙用眼睛打開「艙內機械控制」主菜單，找到「坐椅」一項，再從子菜單中找到「站立」命令，注視五秒之後，只感覺椅子的靠背和坐墊處伸出幾隻機械手，慢慢將他推起。

「哈，我站起來了！」史明心中一陣狂喜，但馬上又冷靜下來，「機械手總不能幫你做所有的事。」又選擇「坐下」重新坐了下來，仔細看了看主菜單，見有一項「醫療」，忙打開來看，有身體的各個部位，便選了「神經」項，然後覺得身體被什麼在接觸，電腦顯示：「正在檢測，請稍候．．．」十分鐘過後，電腦「嘟」地一聲顯示了一長串的診斷數據，然後，最後的結論是：「基本正常」。

「基本正常？」史明心想，「看來最多只有一點小毛病，不至於會弄到全身癱瘓，那是哪裡出了大毛病呢。」史明又仔細看了看各個選項，到「血液」一項停了下來，電腦同樣顯示：「正在檢測，請稍候．．．」

這次，從一開始，電腦的進度顯示器就象蝸牛在爬似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史明睜大眼睛足足等了有五個小時，電腦才顯示更長的一串的數據，最後結論出來：「有嚴重問題，是否進行治療？」然後是兩個選擇：治療，放棄？

「怎麼會有這樣的選擇？這個設計不好。」史明搖搖頭想道，然後，選擇了「治療」，等待了一會，電腦顯示：「治療需五天時間，請等待．．．」

「五天？」史明瞪大了眼睛，「原來如此！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

電腦繼續顯示：「為了治療過程的順利，現在要將你全身麻醉，請稍待．．．」

「又要麻醉？沒得商量嗎？」史明心中暗暗叫苦，不過，想想自己除了眼睛可以轉轉，腦子可以想想外，其它什麼都不能動一動，也就有些心安理得了。

「由你吧，反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一會，史明就覺得昏昏欲睡，「噢，這麼快，你這個沒人情味的傢伙，連半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可別讓我一覺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