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長安亂

「善長，董卓伏誅，此乃大喜啊！你不是受王司徒詔令，前去勤王？」見周元一回到洛陽，荀攸便笑呵呵地迎上來說道。

周元臉色卻並不見好。荀攸詫異，問道：「善長此去長安，有何事不順？」

周元不願多說，卻聽許渾跟荀攸說道：「先生有所不知，前日將軍在朝堂被王允老匹夫罵了一頓。我等還應召前去勤王，沒想到董賊剛死，那王允就翻臉不認人了。」

許渾說的正在興頭，卻被周元一腳踢在屁股上：「趕緊去練兵，別在這裡耍嘴皮子了。」許渾怏怏而去。

荀攸拍拍周元的肩膀，說：「來，跟我到裡面說說，此去長安，形式又有何具體變動。」

周元嘆了口氣，跟著荀攸進了房間，只見裡面依然簡樸，擺放的只有書籍和竹簡。周元遞給荀攸一個長長的包裹，荀攸打開一看，赫然是一具尾部燒焦的七弦桐木琴和一支修長的笛子，荀攸一愣，他雖不精通音律，卻也知道這是蔡邕流離失所時所制兩件寶器，卻不知如何到了周元這裡。荀攸疑惑的看著周元，眼似詢問。

「此蔡侍中之物，可是物是人非了。前日，蔡侍中被王允以董賊餘黨之名殺害，繼而家產被抄，我回洛陽，途徑蔡府，僥倖得到這兩件寶物，哎……」

荀攸眼愣愣地看著這兩件寶物，著實想不到蔡邕竟會被殺。他眯瞪了一會兒，說道：「長安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給我說說。」

周元揉了揉兩側臉頰，呼出一口氣說：「暫時來看，長安沒什麼問題。只是王司徒如此做法，恐怕難以安定人心。此前董卓亂政，人人自危，如今長安雖說是換了主人，可是誰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況且王司徒法令過於嚴厲，西涼舊部都被定為亂臣賊子，要派兵剿殺，卻不接受他們投降，如此若激起眾怒，長安恐陷於危難。長遠來看，王司徒並不是一個治國安邦的能臣啊。」

荀攸沉默。本以為這次誅殺董卓，朝綱為之一清，天下就可大治，卻沒想到如今演變成這種局面。「哎，朝廷如今可真是風雨飄搖啊……」

看著荀攸一臉痛切，周元想不出怎麼安慰他。隨手翻開案桌上的書籍，卻是賈誼一篇《過秦論》，便隨口說了句：「方今之亂，有甚於暴秦啊！」

荀攸一愣，抬起頭來問道：「如今局勢，竟險惡至此？」

看著荀攸一副不信的樣子，周元心裡有些感嘆，這些世家子弟，對於延續了四百年的大漢有著無比的忠誠和熱忱，讓他們相信大漢亡於二十年內，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整理了下思路，周元細細的說道：「光武帝中興以來，國家繁榮昌盛，繼而明章盛世，國家強橫。對外，掃除敵虜，驅逐匈奴，可謂比肩衛霍時代；對內，卻經濟崩快，人民疾苦，殘酷鎮壓，實則暗流涌動。約十年前，黃巾之亂，國家割據，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勢，董卓之害，不過一時，藩鎮之害，才是久患。如今王允內不能安民興業，外不能攘除賊寇，中央勢弱，國家難矣振興。」

「依善長看，國家便無復興之時？」

荀攸內心殷切，卻不料周元之蹦出了四個字：「不破不立。」荀攸一聽，頓時萎靡。

「先生，如今大漢病入膏肓，正如風雨之中的茅草屋，怎麼扶也扶不起來，更何況我等並無實力去匡扶，不如另立爐灶，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周元說的信誓旦旦，荀攸卻聽不進去。作為一個世家子弟，他從來沒有過這麼瘋狂的想法。即便他認同周元的立場，卻無法短時間內改變自己的觀念。況且董賊伏誅，烏雲散去，天下看起來還是晴朗的。

看荀攸陷入沉思，周元不便打擾，走出了房間，靜靜的看著弟兄們的操練。

洛陽如今已經有了不少的人煙，城市也漸漸繁華起來，周元這個洛陽令，倒也算是深得人心。甚至招募士兵的時候都有人踴躍參加，如今周元麾下已經有了三個營的人馬，分數周元張耒許渾掌管。洛陽百廢俱興，一切都是從一窮二白開始，是以周元又推行了屯田制度，軍隊農忙時也都有自己的任務。而平日里的政務，大都交予荀攸定奪，分配給眾小吏去執行，周元日常所做的，更多的是和張耒許渾二人在軍隊里操練士兵。

自從上次和荀攸一番談論之後，周元明顯的感覺到他平日里話語更少了，或許是心情的壓抑，也或許是內心在掙扎。張耒、許渾不太明白，而周元也讓他們少去打擾荀攸。

如此平平淡淡的過了一個多月，周元正在校場訓練士卒，卻見場外一騎奔來，馬未停人便摔了下來，再看那馬，口吐白沫，看來急行了很遠的路程。周元心生不妙，連忙令人將來人扶起，灌下一袋水，才見那人醒來。

「周將軍，長安有難，聖上及王司徒望你火速馳援，遲了恐怕來不及了。」來人沙啞著嗓子說到。

「到底有什麼事情發生？」荀攸此時也聞聲趕來。

「李傕、郭汜、張濟、樊稠、以及董卓女婿牛輔諸人率軍攻打長安城。呂布將軍正率軍迎敵，奈何賊寇人多勢眾，長久下去，長安難守。聖上命長安周圍諸將軍進京討賊，共御大敵。」

周元一聽，果然是王允的嚴厲手段激起了西涼諸將空前的團結反對，只是不知道現在長安現狀如何，呂布還能支撐多久。

「李傕郭汜等賊共有多少人？」荀攸問道。

那人急喘吁吁地說：「不清楚，他們號稱十餘萬，團團圍住了長安，我從東門衝出來，門外反正到時都是流寇，數不清。」

「哎，王允誤國！」荀攸一聽，狠狠地拍著膝蓋說道。

「先生勿憂，元這便率軍前去支援，單元為時不晚，能盡一份微薄之力。」說著，便吩咐張耒許渾二人去安排人馬，糧草。

不過半個時辰，所有裝備都準備齊全，士兵也都列隊整裝待發。周元看著麾下的士卒，看他們勁頭兒十足，也深吸了口氣，喊道：「出發！」

荀攸目送隊伍遠去，心裡卻在嘆息：大漢命運如此多舛，自己將何去何從？

周元等人急行了一天一夜，人困馬乏，眾人累得喘不過氣來，才到函谷關一代。張耒見士卒都口乾舌燥，無力前行，於是向周元說道：「周哥，歇會兒吧，我們連趕了接近兩百里路了，再這樣下去，即便到了長安，我們也無力作戰了。」周元看麾下士卒彎腰駝背，相互攙扶，的確無法前行，便下令歇息，安排人駐紮、守備，並令人尋找水源。

歇不到半晌，卻聽有人報來：「西面有支部隊前來。」

周元登高一望，只見來者寥寥，不過幾百人，而且明顯是一支潰敗的軍隊。周元手一揮，麾下部卒突然殺出，將來者團團圍住，卻聽見有人喊道：「賢弟，賢弟，是我呀！」

周元瞪睛一看，卻是那個處處倒霉的李肅。只見他身上鎧甲破敗，頭上的頭盔也歪歪的系著，看來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兄長何故如此？」

「哎，一言難盡。長話短說，李傕等人殺到了長安城下，我隨呂布出戰，那廝令我做前鋒，卻只與我一千將士，如何是李傕等人之敵？我大敗而回，奪路而逃，來投奔兄弟來了。」李肅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周元無心和他計較長短，只聞道：「如今長安如何？呂布將軍是否能支撐？」

「不知。那呂布自恃武勇，不甚在意，我看那西涼軍鋪天蓋地，遠甚十萬，長安恐怕難守，我等不如回洛陽？」

周元聽此人如此一番話，心下鄙視，說道：「國家危難，此我等報國之時，豈可貪圖生死？我自前去長安殺敵，你請自便。」

李肅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尷尬，卻又不能就這麼逃到洛陽，只能打定了主意跟在周元身邊。

又歇了半天，周元重新率部前行。過了潼關，又往西行了半日，才遠遠眺望見長安的輪廓。

「張耒、許渾！你二人各率一營，分佈左右。我親率一營，我們殺入城去。諒李傕郭汜無力抵擋我們。」

「諾！」

只聽得一片喊殺，長安東城門陷入了一片血海。周元張耒許渾三人如三隻下山猛虎，直往前沖，西涼諸軍皆不能敵，分退左右。洛陽軍隨勢殺入，三隻箭頭勢如破竹，片刻便衝到城門下。

城頭上呂布困守長安數日，不見援軍，正如坐針氈，今見有人來援，心下鼓舞，立馬點起一支軍隊殺出去，將周元等人迎了進來。

「布困守長安十餘日，未見有人前來相助，正內心如焚，不想善長如此忠義，不計前嫌前來支援，真乃國之棟樑也。待我向王司徒奏報，定大大有賞！」

「呂將軍此言差矣，此我等殺敵報國之日，元怎可因小失大，置身事外？」

周元呂布二人正在寒暄，卻聽得有一騎從西而來大喊道：「報，西門失守，董賊餘孽李蒙、王方做內應開了城門，賊軍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