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謀董(下)

今日的校場依舊熱火朝天。許渾帶著這群士兵練習那已經重複了千百遍的動作，雖然大夥都覺得挺無趣的，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偷懶。

周元坐在樹蔭下發愣。就在這時，張耒從校場外跑了進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來不及喝口水就在周元耳邊低聲耳語半天。眾士兵看著他們兩個，甚感奇怪，平日里周元等人說話從來不避著人，怎的今日這麼小心翼翼？頓時校場上交頭接耳。

「愣什麼愣？你們幾個臭小子還不好好練習？看你們以後上了戰場怎麼辦！老子這樣的一個打你們五個！快點快點，出手要快，要准，要狠，你快了，你就能殺人而不被人殺。你幹什麼的？昨天上娘們上多了？他媽的，重來！」許渾看他們紛紛走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整個校場就聽的見他一個人的聲音。話說還沒人敢不聽話，許渾這小子雖然胖點，但是被周元指點了兩句之後頗有一點神勇的架勢，反正這裡百十來個人，就周元和張耒能和他打個差不多，其餘人不過十個回合定被掀翻在地。許渾這一罵，真起了不少作用，雖然大家心裡罵著這胖子歹毒，一點也不體恤士兵，但是卻沒有人敢直接頂嘴，只敢嘴裡嘟嘟囔囔，許渾倒也不太計較這些。

周元聽了張耒的話，心裡卻沒有多大的波動，渾似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一樣，張耒頗感詫異。周元站起來，走到校場當中，示意許渾歸隊，說道：「兄弟們，今天練到這裡吧，給大家通報一個事情。今日早朝後，發生了一件，一件，」周元想了想，不知道怎麼下這個定語，「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董相國被刺殺了。」話說到這，眾人大驚，校場一片嗡嗡。周元咳了咳嗓子，繼續說道：「不過，董相國並沒有受到傷害。聽聞那個行刺的人叫做曹操，原來是西園八校尉當中的典軍校尉，現已逃離京城往東而去，聽說相國手下大將呂布將軍已經去追趕了。相國因此大怒，下令逮捕了一大批的臣子。我想，最近可能就會有命令給咱們了！」

卻說這些士兵卻是十分興奮。自董卓進京以來，他們被調離了重要職位不說，現在連俸祿都發不齊了。西涼軍又是軍紀敗壞，殺傷擄掠，無惡不作，要不是周元壓著，這一年來還不知道發生了多少衝突呢。所以他們心裡確實對董卓和他的西涼軍隊沒有意思的好感。聽到這麼個消息，大家嘴裡不說，心裡卻是十分高興的，只是可惜那曹操終究沒有成功，不然，他們這批御林軍，就有出頭之日了。

「我說周哥，那曹操我以前也聽說過，是個閹貨的後人，卻沒有想到能有這志向和膽氣，真是佩服他啊。以前，我總覺得他是靠祖上福蔭才混得校尉之職，哪有咱們周哥這麼有才氣，有本事。」許渾一邊打諢，一邊問周圍的兄弟們「是吧，兄弟們？」

眾人一片大笑。

周元擺擺手，打斷他們的大笑：「你們別心滿不服，曹操這個人啊，我實是不如。不是我替他吹，朝中這群文武大臣們，沒幾個能人，若有一個能比得上曹操，這天下也不至於被董卓搶了去。曹操這個人，面不漏威儀，卻內心極有韜略，我不如也。」

「周哥何故對他如此吹捧？以前伍孚也是刺殺董卓沒有成功，卻沒見你誇他半句，怎的這個曹操，周哥便青眼相賴？」張耒很奇怪的問道。

「你不懂，你不懂。」周元搖了搖腦袋，笑呵呵地說。「反正你們以後就知道了。好了，不說這些了，董相國可能會下令下來，我們這群不受待見的人可能要換換地方了。你們回去收拾收拾吧。」

眾人散去，周元叫過張耒說：「晚上，你陪我去趟司徒大人家，你去準備兩件不怎麼起眼的衣服，注意別讓人知道了。」

張耒甚感奇怪，卻沒有多說一句話，便回頭去準備了。

白天的洛陽亂得很，因為曹操刺董，京城戒嚴，來回巡邏的士兵增加了好幾批。晚上也實行了宵禁，處處可見查探的暗哨，把京兆尹忙了個半死。

周元和張耒兩個人穿著青黑色的衣服，絲毫不敢大意，到處躲避著巡查的士兵，半天工夫才偷偷摸摸的來到了司徒府的後門，悄悄的遞話進去。不過三五息功夫，門就開了，周元張耒一閃而進，門房還鬼鬼祟祟的來回張望了兩眼。

「善長，你可來了，這曹操刺殺董賊失敗，可如何是好啊？」王允正急得團團轉，在廳堂上坐立不安，沒有一點思路，看見周元到了，急忙起身問道。

張耒此刻才知這次刺殺，周元早就知道，甚至還有可能參與。

周元卻不慌張，他緩緩說道：「司徒大人莫慌，曹孟德雖然失敗，不過幸運的是他逃離了京城，料想安然無恙。此刻我們所要做的，便是要保全自己，以圖再起。」

王允卻全不如此樂觀，他搖搖頭說：「難矣。聽聞今日董卓大怒，已經抓捕了一批老臣子，此刻尚不知他們死活，我看明日朝會，我也難逃其咎。」

「司徒大人莫憂，我料那董卓在沒有掌握真憑實據前還不會動您這等重臣，須知他也要依賴眾大人。司徒大人現在應該向董賊表示清白忠心以取信任，以後才有機會再圖之。」

「可那董卓連遇兩次刺殺，恐怕更加小心，日後若要再圖行刺，恐怕更是難矣成事啊。」王允搖頭道。

看那王允一次失利便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抬不起頭來，周元心裡一陣暗恨：這還不如阿斗呢。卻又不敢明說他懦弱。

周元想了想，又說道：「曹孟德雖然刺殺董賊失敗，但足以見其一片忠心，倘若我料不錯，他逃離京師之後，必定會起兵回合山東諸侯群起西向，倒是董賊恐怕就要坐立不安了。司徒大人且請安心，董賊之禍，不過三兩年之間。到時，若曹孟德能勤王成功，大漢可救矣。」

那王允卻兀自半信半疑：「山東諸侯有實力者雖然不少，但以渤海袁紹為首，那曹操素與袁紹不合，若曹操起兵高呼，山東諸侯定會相應？」

「司徒大人不知，那袁紹最好面子，若曹操起兵扶漢清君側，那袁紹必定會前來，山東諸侯聞風而動，不愁大事不定。」周元一邊耐心的給他解釋，一邊腹誹這老頭恁多的廢話。

見王允還要問話，周元趕忙說到：「司徒大人，今日董賊心神不定，夜間巡查嚴密，我等在此，恐給老大人帶來不便，就此告辭，請老大人安心。」說罷，便帶著張耒從後門溜了出去。

王允呆坐在廳堂上，腦中一片混亂，想想周元所說的話，前景一片美好，再看看現在的情形，卻讓人生不出半點樂觀。內心是在煩躁得很。

張耒悄悄地跟在周元後面，也不說話，兩人低頭疾走，一炷香的功夫就回到了校場駐地。

「張耒，你看司徒大人如何？」周元坐下，喝了口水問道。

張耒想了想，卻說道：「司徒大人為國為民，苦心勞力，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麼。」

「哈哈哈，恩，他的確也沒什麼。」周元笑呵呵地說到。

「啊，我不是說他沒什麼。」見周元似有些誤解，張耒急忙解釋道。

「你怕什麼？」周元繼續笑呵呵地說到。「其實你說的不錯，王司徒大人為國殫精竭慮，一片丹心，是個大漢的忠臣啊，可是，大漢的臣子光忠可不行，還得有大氣魄，有大能力。董賊當道，王司徒是無力正面對付的，即便他能想法除了董卓，這天下也會一蹶不振，早晚都要大亂。」

「周哥不是說曹操會率山東諸侯進京勤王么？難道不能驅逐董賊？」張耒聽了有點不解。

「非也，我想司徒大人那麼說，不過是安他的心，不然他方寸大亂，明日不知會出什麼漏洞。至於這山東諸侯，誠如司徒大人所說，各有心機，貌合神離，或有一兩個人能忠心為漢室著想，未必能成事啊。曹操再強，不過一路兵馬，這董卓，麾下猛將無數，雖說西涼軍軍紀敗壞，可是的確勇猛。當年其在西涼拒韓遂，破羌胡，所向披靡，山東兵馬，難以為敵啊。」周元慢吞吞地說道。

「難道就無人能殺這董卓，為國除賊，興復大漢？」張耒疑惑道。

「國賊易殺，大漢難興啊。」周元嘆了口氣。

「周哥這話什麼意思？」

「你看，這大漢自光武帝開國以來，相繼有過光武中興以及明章盛世，此共五十年有餘。而此後呢，外戚宦官相繼奪權，朝廷內部明爭暗鬥，百姓卻是苦不堪言。八年前黃巾賊起，雖被剿滅，但朝廷已經不堪重負。前者劉焉上言重立州牧，地方勢力日益巨大，已經尾大不掉之勢啊，朝廷，終究要垮的。」周元耐心的講解道。

「哦。」張耒似有些明白，卻又不甚明了。

「算了，別想這些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別擔心那麼多，跟著你周哥混，不怕沒出路，哈哈。」看張耒心思凝重，周元便給他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