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婚事
「光當!」一隻花瓶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蘇家三房的內宅里,蘇瑞聲眼睛都紅了。
「兒啊,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別嚇著為娘。」一個妖艷的婦人大叫,此人正是蘇三老爺的渾家解娘。
她本是三老爺的妾侍,當初就很受寵。大娘死了之後,因為生了蘇瑞聲這個兒子,就扶正了,做了三房的主母。
「蘇木,蘇獃子,你讓我丟這麼大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蘇瑞聲咬牙切齒,又要去摔梳妝台上的那隻玉鐲。
「不要,這可是為娘最值錢的東西!」解娘子大驚,慌忙將擁護器鐲搶過來。大約是不放心,又將自己的首飾盒子緊緊地抱在懷裡。
沒有目標,蘇瑞還不解恨,又要去摔椅子。
這個時候,有兩人走進屋來,來的正是蘇三老爺和蘇瑞聲同父異母的大哥蘇瑞堂。
「住手,你這小畜生在外面受了氣,回家來撒什麼野?」蘇三老爺一聲怒喝:「想造反了嗎!」
蘇瑞堂一把搶過弟弟手中的椅子,放在地上,又將父親扶著坐好,低聲道:「父親大人切莫名生氣,若是氣壞了身子,讓我們做兒子的於心何忍。二弟本就是個急性子,鬧一鬧泄了氣,也就過去了。」
說完,又用責備的目光看著蘇瑞聲:「瑞聲,不是為兄的說你,多大點事,何必呢?」
蘇瑞聲看到大哥眼睛里的得色一閃而過,頓時氣往上沖,冷笑道:「蘇瑞堂,我自在這裡鬧,關你什麼事?爹爹怎麼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在背後嚼舌頭?」
對於這個大哥他是非常瞧不起的,蘇瑞堂讀書不成,很不得父親的歡心。當初他母親還在世上的時候可沒少欺負蘇瑞聲母子,這一樁樁一件件,蘇瑞聲可都是記在心裡的。
蘇三老爺大怒,一拍扶手:「小畜生,有你這麼對大哥說話的嗎?」
蘇瑞聲將頭一昂,也不吱聲。
蘇瑞堂又勸道:「父親大人,今日那蘇木做得太過分了,別說瑞聲,連我都有些生氣。」
解娘子也開始咒罵起來:「這個蘇木小畜生實在可惡,寧可將地捐給縣學也不肯給瑞聲,老爺,這事卻不能就這麼完了。」
蘇瑞聲:「對對對,得再找個機會開宗祠用家法治了他。」
蘇三老爺嘆息一聲:「怎麼治,他是將地寄到縣學那裡,又不是送,族裡也不能拿他怎麼樣。這小畜生今天的表現好象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會不會是開了竅,以後還真不好找機會收拾他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懷疑起來,蘇木這一手玩得漂亮,將了自己一軍,讓人吞不下吐不出不說,若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法子,可見這人不但不傻,還聰明得緊。
若真如此,以後還未必能找到機會將他給辦了。
解娘子見兒子氣成這樣,早已經心疼,忍不住叫道:「老爺,我不管,你得幫瑞聲將這口氣出了。」
蘇三老爺擺了擺頭:「這事難。」
「爹,娘,兒子倒有個主意。」一直在旁邊裝出一副恭敬謙良模樣的蘇瑞聲緩緩開口:「依兒子看來,瑞聲依舊過繼到大房。」
「什麼!」解娘子和蘇瑞聲同時大叫起來,就連蘇三老爺也驚訝地抬頭看了長子一眼。
「不去,不去,大房窮得跟水一樣,地又寄了出去,讓我過去受窮嗎?」蘇瑞聲首先不幹了。
解娘也是跳了起來,指著蘇瑞堂的鼻子大罵:「老大,你不就是想趕你弟弟出門,以後好獨吞三房的產業嗎,好毒的心腸!」
蘇瑞堂神色不動:「娘你是誤會我了,且聽我把話說完。」
解娘子還待在鬧,蘇三老爺皺了下眉頭:「老大你把話說完。」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讀書雖然不成,可素有心計,在解娘母子面前也裝出一副恭敬模樣,從來不會亂說話。現在如此提議,肯定是有原因的。
蘇瑞堂道:「爹娘,其實這事也好辦,依兒子看來,那六十畝地寄到縣學名下也是好事,反正也飛不了,也不用分一半給四叔。若是瑞聲過繼去大房,找個機會將蘇木開革出家門,過得幾年,再問縣學將那地要回來就是了。」
蘇三老爺眉宇一動:「好是好,只可惜那蘇木如今好象不在傻了,他獨立門戶,若不犯下大錯,為父也找不到借口將他逐出家門。」
「不用挑錯啊,兒子倒是有個辦法,嫁出去不就行了。」蘇瑞堂回答道。
「什麼嫁出去,那獃子可是男人,你說什麼胡話,沒睡醒吧?」解娘冷笑起來,她越看這個兒子越心煩。若不是他是三房的長子,將來要繼承家業,瑞聲又何必去給人當兒子?
蘇三老爺突然一聲斷喝:「解娘,讓老大說下去。」
見老爺不高興,解娘這才悻悻地閉上了嘴。
蘇瑞堂低聲稟告:「父親,你是否還記得倒馬關所的胡百戶?」
蘇三老爺:「怎麼不記得,你大伯在世的時候,胡百戶就想將他的女兒嫁給獃子,還不是看你大伯舉人身份,前途無量,也好攀個高枝。可惜你大伯眼界高,瞧不上他是個粗魯軍漢,沒有答應。」
「啊,胡百戶,我知道。」解娘是個話多的人,忍不住嘮叨道:「這人姓胡名順,雖然只是個低賤的百戶軍官,可人家有錢啊。在城外有上千畝地不說,還開了個大的貨棧,日進斗金,也咱們保定有名的富戶。我說,若是蘇大老爺當年答應了這門親事,那獃子現在何至於潦倒成這樣……」
說了半天,見蘇三老爺的臉色越來越不耐煩,解娘子這才乖乖地住了口。
蘇瑞堂:「此一時,彼一時,我聽人說,胡家雖然有錢,可他是軍戶,好人家也攀不上。那胡百戶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兒,卻不肯胡亂嫁給軍戶子弟。且,他們又想招個上門女婿,好給自己養老。可好人家的子弟如何肯給人當贅婿,別說是普通人了,就算是軍戶,也不肯做出這種不要祖宗的事情。一來二去,就耽擱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他有些接不上氣。
蘇三爺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兒子,「別急,緩緩再說。」
蘇瑞堂大覺振奮,接著道:「蘇木已經恢復清醒,不是傻子了嗎?他又沒有父母在堂,終身大事講究的是父母只命媒妁之言,父親你是族長,自然可以替他做主,大可找了媒人上門去求親。蘇木如果入贅胡家,那六十畝土地帶不過去不說,只怕那胡百戶也要拿出一大筆聘禮才好。他去了固然好,若不答應,不聽長輩的話就是忤逆,開宗祠,將他逐出家門就是了。」
「好,這個主意好!」還沒等蘇三老爺說話,解娘子忍不住叫出聲來:「胡家這麼富裕,乾脆讓他出一百兩銀子的彩禮好了。」
蘇瑞堂笑著擺頭:「咱們蘇家書香門第,肯將子弟入贅,那胡百戶好意思只出一百兩嗎?」
解娘更是高興,心道:瑞聲過繼到大房,雖然以後不能喊我娘了,可有六十畝地的私產,對了,胡家若給聘禮,也得給瑞聲分上一份。
蘇瑞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法子妙,蘇木啊蘇木,你就乖乖入贅給胡家吧。一個贅婿,連個下人都不如,看你以後還怎麼見人,痛快,痛快,就算那六十畝地得不到,只要能出了我胸中這口惡氣,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去了就好,若不去,直接開革出門,也不錯。這一關,他無論如何是躲藏不過去的。哈哈!」
蘇三老爺一鼓掌:「好,這事就這麼辦了。」
看父親和解娘還有蘇瑞聲都是一臉歡喜,蘇瑞堂鬆了一口氣。他這些年在家中被壓得厲害,還不是因為解娘生了個兒子,得了寵。加上蘇瑞聲很能讀書,將來未必不能考取個功名。若他留在三房,將來自己別說繼承家業,只怕連活下去都成問題。無論如何,得想辦法將他趕出去,至於蘇木,只好說聲抱歉了。
很快,蘇三老爺就秘密地找了個媒人去胡家提親。
可惜胡家那邊卻帶話過來,胡百戶的原話是:以前聽人說蘇木是個獃子,心中本不太相信。可前日他在詩會上居然交白卷,可見不但呆,而是徹底地傻了,又如何配得上我家女兒?
蘇三老爺又悄悄派人過去商議了幾次,可那胡家依舊搖頭不應,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事情好象就這麼擱置下來了。
至於蘇木,卻不知道這一切,也不知道若是做了贅婿,對自己的人生會產生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