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命換命

老木匠寫了個方子，讓人找好了東西，當下就急忙忙的弄，先治好了那幾個病患，然後把那些藥草分給了大家，我陪著笑臉，忙前忙后，累的跟死狗似的，也就為換人家個好臉，要說人心換人心，好歹也有點回報，累死累活的忙上一天，不少人也給了點好臉色，甚至中午還給了點飯，讓我甚是欣慰！

一直忙到傍晚，我跟老木匠才回了老祠堂，老爹問我們怎麼樣，可能是怕他擔心，老木匠只說了句沒事，也沒再多論，我也沒敢多說什麼！

要說忙了一天，我也甚是勞累，老木匠說晚上他跟老爹值夜，讓我放心大膽的去睡，我也沒客氣，躺在個破席子上，悶頭就睡了過去！

可這一睡過去，我就做起了夢，夢見我站在河坑邊上，黃水翻滾，水波蕩漾，黃水裡冒著泡兒..一口黑棺材在黃水浪里沉沉浮浮！

我眼瞅著那黑棺材，突然，浪花一卷，猛的一個浪頭兒卷過去，砰地一下..竟把那黑棺材打得粉碎，下一瞬，一卷黃水朝我拍了來！

我猛地一下驚醒了，我一醒，老木匠也猛坐了起來，他與我相視一望，幾乎異口同聲說了句，「黑棺材..」

「黑棺浮沉，黃水打棺，這是王秀娥在給咱們託夢！」老木匠驚了句，「不好，村西河坑..恐怕有變！」

「娃子他爹，你在這好好守著，記住，等我走後，你們關門閉戶，不管有啥動靜，都千萬不要開門，天亮之後，我自會回來！」老木匠吩咐完，扭身趕緊去了村西河坑。

我跟老爹趕緊關好門窗，顫巍巍的等著，要說前半夜倒也無事，可到了後半夜，門外一直有一陣咯吱吱的撓門聲，老木匠一早吩咐了，我倆也不敢去看，就這麼乾巴巴的瞅著門口，這一瞅..就瞅了一夜！

一直過了五更，五點左右，天兒蒙蒙亮了，那撓門聲才消失。我終於鬆了口氣，一晚上繃緊了神經，這一放鬆了，我迷迷糊糊..就打起了盹！

可剛睡著沒多久，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又驚醒了我，我本以為是老木匠，可細一聽感覺不對，那聲音..那像是敲門，分明就是在砸門，老木匠斷不會幹出這種事兒！

老爹問了句，「誰呀，一大早有什麼事兒？」

門外焦急的一聲，「快，快開門，沒你們的事兒，我找程大爺，出事兒，出大事兒了！」

一聽出事兒了，老爹趕緊開了門，一年輕人衝進來就喊，我老爹趕緊喊了句，「程大爺昨晚出去了，今早兒還沒回來呢？有什麼事..你先跟我說吧！」

「跟你說，跟你說頂個屁用..還不都是因為你倆禍害！」那年輕人急的大喊，老爹一聽可皺起了眉頭，「哎，我說小兄弟，您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哼，你少他媽給我裝蒜..」那年輕人扯嗓子大罵，「把村子里弄得這麼烏煙瘴氣，還他么不都是因為你倆，倆禍害，倆害人精..特碼的，我讓你給我爹償命！」

那年輕人一聲嗓子，掄胳膊朝我爹打了去，我老爹一下反應不及，被一拳打在臉上，我一瞅當下就火了，拔腿就朝他沖了去，「媽的，你他么想幹什麼？」

我上去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頭，老爹一把攔住了我，「錚子，你給我住手！」

「老爹你..你別攔我，我讓你找事..」我咬牙罵著，老爹忽然反手一巴掌掄在我了臉上，「我說了..讓你給我住手！」

一耳光子，我怔在了那，我望著老爹，老爹朝我搖搖頭，扭頭望向那年輕人，低聲問了句，「你說..給你爹償命？」

「啊，償命..償命，王八蛋，你聽清楚了吧，我要讓你倆償命！」年輕人吼著，剛要衝過來，背後突然一嗓子，「都給我住手！」

低沉的一聲，卻如五雷轟頂一般，三個人一下愣在了那，老木匠緩緩進了祠堂，一雙眼刀子似的掃了來，「幹什麼，內訌是吧，想拚命是吧！」

「有能耐..一個個抓兇手去，在這吆五喝六，打架拚命的有個狗屁的用！」老木匠發火了，一聲嗓子下去，誰都默然無聲！

年輕人急的快要哭了，朝老木匠一低頭，「程大爺，我..我錯了，我求您..您趕緊去看看我爹，我爹他..」

「我知道了，咱們現在就去！」老木匠一點頭，扭身往外走，老爹忽然喊了句，「老大爺，讓我..讓我也一塊去吧！」

老木匠愣了下，沒回頭，點頭回了聲，「去吧，想去..就一起去吧！」

老木匠帶頭，我跟老爹急急忙忙的跟了去，老遠，就聽見一陣嗷嚎哭聲，剛到門口，卻瞅見幾滴血跡，血色發乾，恐怕早已多時。那血跡淅淅瀝瀝，好像是從屋裡滴過來的。

我們趕緊往裡走，進屋一瞅，我當時嚇了一跳，炕頭兒上躺著一個男人，半裸著身子，胸口被豁了一道大口子，滿身血淋淋的，那男人還沒死，有一口沒一口的喘著氣兒。

老木匠湊過去一瞅，當下，我說不清那臉色，只感覺一下的咬牙切齒，他狠狠捏住了拳頭，我扒腦袋一望，冰冷的一股涼意一下竄上了頭頂兒，只見那胸腔里..空蕩蕩的，心肝腸胃早就被挖空了，可那人..沒死，到現在居然還喘著氣兒！

「造孽，造孽啊！」老木匠咬著牙，捏著拳頭..那一瞬，我甚至感覺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意。但一瞬，他卻緩緩搖了搖頭，「孩子，你爹他..他恐怕...」

一言未盡，但意思已經明了，那年輕人呆了一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磕著響頭，「程大爺，我求您..我求您了，求您救救我爹，我給您磕頭，我求您了！」

「孩子，停下..別這樣，你別這樣！」老木匠趕緊攔住他，才兩三下下去，那年輕人已經磕破了額頭！

「孩子，孩子起來，有事兒咱起來說！」老木匠硬把他拉了起來，年輕人哭的淚人似的，說著，「程大爺，我求您..求您救救他！」

老木匠苦著臉，望了他爹一眼，搖頭說了句，「孩子，你也看到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爹心肝沒了，肺腑沒了，你爹的身子..已經毀了，他是被人強行把魂魄困在了體內，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他現在存著這口氣，只能是活受罪！」

「孩子，看開點，咱..咱別讓你爹受罪了，行嗎？」

「程..程大爺，真的..真的就沒一點辦法了？」年輕人哭著，哭的跟淚人似的，瞅的我心裡一抽一抽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裡跟刀割了一樣！

老木匠無奈的搖搖頭，「但凡有一點辦法，我又何嘗不想救他？」

「行了，孩子..別耽擱了，耽擱一分，你爹就多受一分的罪，別讓他受罪了，讓他安心走吧！」老木匠說著，死死地咬著牙，人心肉長的，試問誰見了這一幕能受得住？

老木匠驅散了眾人，那年輕人也往外走，但一邊走著，他卻一直在望著我..直到關門的最後一眼，我永遠忘不了他那雙眼，是恨..是殺人嗜血，惡狼一般的恨，如果現在站到他面前，我絲毫不懷疑..他會掐死我，咬死我，一點點把我扒皮挖骨！

甚至連我自己都感覺..我是不是真的錯了，真是我..害了大家！

撲通..一聲雙膝落地，老爹突然跪在了那！

「你幹什麼...」老木匠驚得喊了聲，老爹抬起頭，不知何時，他已經紅了眼眶兒，「老大爺，要不..要不把我交出去吧！」

「你說什麼？」老木匠挑著眉頭問了句，老爹繼續說道，「我說..我說把我交出去！」

砰..老木匠一腳踹在他肩頭上，「你他娘的給我閉嘴，你說什麼屁話呢？」

「不..我認真的，我是認真的！」老爹喊了聲，「死的..已經不是第一個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到底因為什麼，我清楚..您也清楚，我不能再害大家了！」

「老大爺，您把我交出去，這..這也算給村民們一個交代，也算給它一個交代，我就是死..我也安心了！」

「不行，老爹不行...」我撲通一聲跪在那，眼眶一下擠滿了了淚，老爹一眼瞪過來，「你給我閉嘴..」

「你也給我閉嘴..」老木匠也喊了聲，一瞬間，悄然靜寂！

老木匠彎下腰，一張老臉緩緩湊到老爹面前，望著他，四目相視，「你覺得..你死了就算完了嗎？」

「我告訴你，你死了..那是投人所好，那是正中了人家的下懷！」老木匠咬著牙，「陳家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一命換一命，哼..你別傻了，你這條命..不值錢，換不了你兒子的命，也換不了全村人的命！」

「我告訴你，你活著，你兒子還有條活路，你死了...他必死無疑，這黃石口.也沒幾天活頭了！」老木匠噴著滿口吐沫罵了句，緩緩直起了腰，「留著命給他報仇吧，這筆賬...你要一點點替人家討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