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這句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皇帝陛下都不敢往深里想。
莫非是只有湘怡郡主不喜歡的東西,才能施捨著給皇帝陛下的意思么?
養了白眼狼兒十幾年,還回來這麼個結局,不是皇帝陛下忍得住,悲憤大叫一聲去死一死也不是不可能。
「我確實不愛吃肉。」皇帝陛下的臉上忽青忽白,明珠看的最清楚了,不過下頭齊涼的話明顯取悅了縣主閣下,她往下看了看那個抬眼靜靜而立的青年,覺得這小弟很不錯,還知道把自己喜歡的留給自己,不喜歡的丟給別人。
她看齊涼順眼了很多,扭頭與抹了一把臉疲憊地看著自己的皇帝很誠實地說道,「紅燒肉?油膩膩肥嘟嘟,本縣主最不喜歡了,給了陛下也好。」她進入縣主這個身份倒是很快,還下意識地彈了彈自己綉著白蓮花兒的精緻衣袖。
楚楚動人,亭亭玉立,特別白蓮花。
「珠珠原來不吃肉。」皇帝決定堅決地岔開這麼叫人傷心的話題。
「吃肉什麼的,最討厭了!」縣主揚起精緻的小下巴,哼了一聲偏頭說道。
這個不愛吃看起來是真不愛吃,而不是不愛吃點心的那個不愛吃了,皇帝覺得自己有點兒亂,不過看著明珠一瞥一瞥地看著自己,不由笑嘆了一聲,帶著幾分縱容。
「真是一個小姑娘。」明珠的眼裡,自己是皇帝,卻不是更叫人害怕的至尊,反而更像一個會叫她可以撒嬌的長輩。
這感覺皇帝覺得新鮮,也覺得不錯,不過也扛不住齊涼陰鬱的眼了,他叫明珠去下頭扶起昌林郡主,這才見齊涼默默地收回了陰沉的目光,看著這蠢蠢的小子哪怕是面對明珠,依舊是叫人欠了八百吊的討債的樣子,被狠狠辜負了一把真心的皇帝陛下心裡哼了一聲,拒絕提醒他。
這種看仇人的眼神,是不是不大合適?
換了誰都得覺得這是對人家姑娘有意見吶。
還不學學皇帝陛下的風流柔情?
「阿涼待珠珠也有心了。」齊涼生來冷酷無情,能為明珠入宮討要爵位,做到這份兒上,昌林郡主覺得務必要感激一下。
「這不是應該的么!」給縣主當手下,當然要全心照顧,明珠覺得這很正常完全不需要詫異。
說來也叫皇帝奇怪,湘怡縣主這很沒有良心的話出口,凌陽郡王的眼神似乎緩和了許多,彷彿很愉悅的樣子。
吃飽了撐的罷……
「隨手之事。」齊涼見明珠軟軟地與昌林郡主坐在一起,想到她方才的理所當然,彷彿是因把自己當做自己人,竟並不希望她外道地與自己道謝,果然這狡獪的小丫頭就什麼都沒有說。
他的嘴角飛快地勾起一瞬,又迅速地落下來,這才在皇帝興味的眼中坐在了明珠的下手。他看了看托著自己臉頰抽著小鼻子的美麗女孩兒,信手從桌上取了一枚果子來,用力一握,果子四分五裂。
他取了一枚果子塊兒來,遞到明珠的嘴邊。
他記得,明珠在顧懷瑜懷裡的時候,就是這樣被投喂的。
湘怡縣主抿嘴不動,垂目看了這果子塊片刻,側頭去看一旁的俊美的郡王閣下。
「削皮!」
「……」
「手乾淨么?」
「……」
「果子太難看!」
「……」
皇帝陛下忍著笑看著下頭齊涼俊美的臉上一片鐵青,啪地將手上的果子摁碎在桌面上,在御書房內監們噤若寒蟬,「保護陛下!」的警惕眼神里,起身往外頭走去。
不大一會兒這青年回來,冷著臉對明珠伸手,叫她看清楚自己乾淨的手,又取了一隻小小的袖刀靜靜地撿了一個格外圓潤鮮嫩可愛的果子來削皮切成規規矩矩的小塊兒,這才又送到一臉滿意地張開了嘴巴的明珠的嘴裡。
湘怡縣主吧嗒吧嗒吃了,對手下知錯能改十分滿意。
齊涼見她這一回吃了,臉色緩和許多,安靜地看著她,看她吞了果子,又及時餵了一塊兒。
皇帝到底忍不住低沉地笑了起來。
記憶里,彷彿總是戾氣橫生,嚇哭各家姑娘的齊涼,從未有這樣有耐心的時候。
昌林郡主在家裡見多了兒子投喂女兒,完全不覺得有哪裡不對,見皇帝笑了,一雙明麗的水眸眨了眨,有些不安地問道,「陛下,我家老爺……」
別看郡主殿下在家裡說得鬥志昂揚一定能把顧遠的爵位給求下來,其實她心裡也很忐忑,見皇帝突然皺了皺眉,揮手叫御書房裡的內監都下去,信手看著摺子,似乎不願提此事,她慌亂地頓了頓,這才鼓起勇氣小聲兒說道,「您要不要封爵呢?」
她擔心得手裡的帕子都扭得亂七八糟。
「你這樣插手他的前程,他會高興?」皇帝看著摺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顧遠的爵位是妻子與岳父求來的,這傳出去,顧遠這名聲可怎麼好?顧遠心裡會沒有芥蒂?
「陛下?」
「你做得太張揚了。」皇帝淡淡地說道,突然合了摺子看著手足無措的昌林郡主,眯著眼睛說道,「你事事要強,事事搶在顧遠的前頭,叫人都以為他得聽你的,他的榮耀靠的不是他自己的軍功,而是你與宋王府。」
見昌林郡主的臉都白了,一雙眼睛都睜大,皇帝想到皇后都與自己旁敲側擊說起顧遠的爵位,皺眉說道,「男子都有自己自傲之心,你折騰得滿京都知道,他的臉往哪裡放?」
靠著岳父妻子起家,這話好聽?
若是沒用的也就罷了,顧遠卻是靠著自己在前頭拚命立下的功勛。
「我!」她在外頭又見皇后又見宋王,顧遠只是笑笑,從未說過什麼,只是縱容著她,她從未想過這些。
「他自己的軍功就足夠封爵,就算你不做什麼,該給的,朕也能給他。莫非你未入京前,朕就沒有說過要封他爵位的話?」
皇帝突然冷了臉,在昌林郡主無言以對的畏懼目光里不耐地將摺子往御案上一摔,似乎方才大笑的親和都是假象,他俯身看著下頭竟不能回答自己話的昌林郡主,緩緩地說道,「他是個男人,你是不是從未問及他的心情?」
若昌林郡主不是宋王獨女,他隨昌林郡主與顧遠離心,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天底下蠢人這麼多,皇帝能挨個兒提點?
皇后擔憂昌林郡主的表情太過明顯,他自然也知道皇后的心思。
有點自尊的男人,誰受得了這個。
「父親很歡喜,說母親把他放在心上,可開心了。」見昌林郡主眼睛里都是眼淚,又驚慌後悔得似乎要衝出宮去尋顧遠,明珠皺了皺眉。
她想到顧遠那張傻笑還很得意的臉,哼了一聲仰頭,見齊涼果然很有眼力地給自己擦嘴,慢條斯理地說道,「只有全心為父親,才能什麼都忘記,全在父親的事兒上。父親前兒還與我說,他特別幸福。」這是顧遠的原話兒,可不是她編的。
顧遠為昌林郡主一顆心撲在自己身上忙裡忙外,不知翹了多少天的尾巴了。
至於外頭的非議,那都是嫉妒來的。
有能耐,你也去靠媳婦兒去呀!
對於一個分家后還想去岳父家裡蹭吃蹭喝的顧二老爺,這簡直都不是事兒來的。
「你父親……」
「什麼鍋配什麼蓋。」湘怡縣主十分不委婉地說道。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蠢蠢心寬的二爹,也養不出風風火火的昌林郡主。
她的話叫昌林郡主的眼一下子明亮了起來,皇帝靜靜地看著,揉了揉眼角,卻突然又想笑了。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斷然想不到在外頭行事硬朗的顧遠竟然在家裡是這麼個性子,又覺得自己操心多了,不由嘆氣道,「罷了,是朕說得多了,顧遠的爵位……」他見昌林郡主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便擺手笑道,「到底是朕的堂妹夫,他自己有本事,王伯難得又什麼這樣上心,朕預備封他南陽侯,如何?」
「多謝陛下!」昌林郡主見爵位這是真的定下來了,頓時露出喜色。
「多謝陛下。」明珠起身,給皇帝福了福,安靜地說道。
「朕封了你父親,你這樣歡喜?」皇帝見她還說了句謝,頓時有種守的雲開的感覺。
「謝您一心為母親著想。」皇帝若什麼都不與昌林郡主提點,若昌林郡主嫁的不是心寬的顧遠,難免夫妻離心生出嫌隙。誰喜歡強勢連自己的前程都左右的妻子呢?
雖然皇帝的語氣不好,不過卻一心叫昌林郡主警醒,明珠覺得皇帝是個好人,說句謝自然不是不願意,她又鄭重地給皇帝福了福,見他看著自己笑得英俊迷人,哼唧了一聲,扭頭不去看這人的臉了。
這皇帝後宮三千,特別討厭!
「行了,去見見皇后與太子妃,朕這兒……」皇帝頓了頓,還是哼笑道,「朕還是陪珠珠去看望皇后。」
他雖然後宮三千,不過皇后是他的髮妻,他還是很敬重喜愛的。
「皇後娘娘從前就說,要見見咱們珠珠呢。」昌林郡主因顧遠的話又活過來了,捂著嘴角笑著炫耀道。
「我也去。」齊涼擦了手,目光落在明珠身上一瞬,轉移開偏頭說道,「多日不見皇後娘娘,該去請安。」
他說得十分平靜,不過皇帝卻似乎看穿了什麼,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來。
「你這……」他才說到這裡,卻聽見外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女子的痛哭來,悲戚的聲音哭著喊道,「陛下,陛下給臣妾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