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女子的柔媚的哭泣,頃刻間如同一陣風一般捲入了皇帝的御書房。
大概又是哪個妃嬪心裡不爽來刷皇帝了。
瞧瞧,這就是女人多了的壞處。
該!
見皇帝英俊的臉沉了沉,似乎很丟臉很不高興,明珠在心裡沒良心地腹誹,早就忘了是誰好心給了她爵位叫她日後能更好地欺負人了。
不過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她眼前昌林郡主的臉色才是最要緊的,那勃然冰冷起來的眼神,還有恨得渾身亂抖的樣子,叫她眯了眯眼,不由往御書房的門口處看去,就見光影浮動的門口,微暖的風中,內監賠笑勸慰聲里,還有女子的嬌滴滴的嗔怒傳來。
哭泣與嗔怒都帶著幾分不知人間疾苦的嬌氣與柔媚,叫人心中生出幾分憐惜與縱容。
那彷彿含了蜜糖的驕縱的聲音,顯然主人被愛惜愛護得不知人間疾苦。
明珠靜靜地看著臉上通紅的昌林郡主,對外頭的女人已經有了幾分瞭然。
除了榮貴妃,昌林郡主還需要怨恨後宮里的誰呢?
「怎麼回事!」皇帝臉色有些不快,然而又確實有些縱容,他見內監為難地進來冷冷地說道,「貴妃為何這樣沒有規矩!」
得虧這御書房裡沒有外人,若有朝臣,豈不是叫人笑話妃嬪無德?不過榮貴妃多少年了都是愛撒嬌任性的脾氣,皇帝也習慣了,也覺得這性子難得,天真可愛,也願意放下自己帝王的身段兒來哄一哄。
因平日里就頗為縱容,他又想到昌林郡主是榮貴妃的嫂子,也不在意了,揚聲道,「叫貴妃進來。」
他從不在後宮更多上心,自然不會知道榮貴妃與昌林郡主之間的齟齬。
想當年顧遠入宮給了榮貴妃兩個耳刮子,這麼丟臉,榮貴妃哪裡敢叫皇帝知道呢?
他話音才落,就聽見嬌滴滴的哭聲,之後,一個捂著臉的盛裝美麗的女子就沖了進來,見了他就跟看見了親人一般,顧不得別人,哭著撲進了無奈的皇帝的懷裡。
「陛下給臣妾做主!」
她生得嫵媚可愛,一張臉是難得的絕色,又有被人呵護的嬌氣,生生看起來還是個小姑娘的樣子。
明珠見她身上穿著一件桃花織金及地的抹胸宮裙,露出修長白嫩的頸子,雙耳之上長長的一對兒粉水晶的耳墜兒垂落在頸間,搖曳晃動的水晶步搖之下,一雙眼如同一汪瀲灧的水一般春意涌動,雖然看著輕佻,卻又有一股子春風少女的嬌俏。此時她伏在皇帝的懷裡撒嬌哭泣,彷彿將抱著自己的人當成唯一的依靠。
男人么,有了端莊可靠的賢妻,就還需要有一個撒嬌的可愛的姬妾來調劑心情。
真不是個東西。
「昌林還在,你這是怎麼了?」皇帝雖然最近對榮貴妃大不如前——畢竟榮貴妃也不是真正的小姑娘了,皇后今年才給皇帝重新選秀了一些新人,正經有許多豆蔻年華的小佳人入宮,那是真水靈。
不過榮貴妃到底與皇帝育有七皇子在,皇帝對七皇子這個幼子還是頗為寵愛的。他垂頭就見到榮貴妃眼裡的眼淚,不由含笑拍拍她纖弱的肩膀笑道,「別叫昌林看笑話。」
昌林郡主短促地冷笑了一聲。
明珠卻饒有興味兒地看著這個榮貴妃。
她打從出生就在洛城,這是頭一回見榮貴妃,不過入宮之後但凡叫她不開心的事兒,那都跟榮貴妃有點兒關係,還是很叫縣主大人好奇的。
見是這麼個貨色,明珠就挑了挑眉。
靖北侯府的嫡女,入宮之後就妖嬈起來,可真是好教養呀。
做妾做得這樣順手,早忘了勛貴嫡女的體統了罷?
丈八燭台照不著自己的縣主大人好整以暇地想著。
「昌林?」榮貴妃正哭得不能自己,見皇帝指著下頭的昌林郡主,頓時高聲啼哭了一聲,抱著皇帝的手臂哭叫道,「她怎麼還敢進宮?!她,她,她這個禍家的禍水!」
她一臉痛恨地看著下手的昌林郡主,說看仇人也差不多了。
皇帝微微皺眉。
「昌林是你嫂子,你怎能這樣說話。」宋王連皇帝都要給面子,榮貴妃卻直呼昌林郡主之名,多少叫皇帝不快。
他臉上有些不喜,手上就退開了一些,將榮貴妃往一旁推了推,見她嬌嗔了一聲又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仰頭用可愛的眼神看著自己,卻沒有心情再哄她,皺眉低聲問道,「你怎麼哭著來了?誰又叫你不喜?」
榮貴妃經常哭,被人欺負了哭,看誰不順眼了哭,大多是因宮中的妃嬪,有時還告皇后怠慢她的狀,皇帝都習慣了,也知道她嬌生慣養,也不是有壞心的,也不放在心上。
「臣妾能不哭么!」榮貴妃看向昌林郡主的眼神仇恨得不行,拉著皇帝就含淚哭道,「臣妾的母親都叫她氣病了,她還攛掇二哥打傷了大哥,還鬧著要分家!臣妾的娘家都亂了,就這樣,臣妾能不傷心,不恨她?!」
她纖纖的玉指用力地往昌林郡主的方向一指,咬牙切齒地說道,「臣妾家裡太平了十幾年,她一回來,打人罵狗的,什麼都變了,連家都散了!」
「分家?」皇帝微微一怔。
「臣妾二哥耳根子軟,叫她哄幾句就要分家,母親可還在呢。」容貴妃流淚道,「再是王府貴女,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靖北侯大清早兒地就來宮裡哭訴,還給她看了自己身上的傷,說了自己的心酸,榮貴妃真是氣得要死。
昌林郡主竟這樣猖狂,半點兒不把她放在眼裡呀!
還敢欺負章姨娘!
榮貴妃與章姨娘打小兒一同長大,因她嬌氣,章姨娘又什麼都順著她,因此她很喜歡這個表姐,也知道當年表姐傾心自己的二哥。
大好的姻緣叫昌林郡主插了一杠子,表姐叫人奪了夫君大病一場,本想做妾也行,至少嫁給心愛的人,誰知道昌林郡主硬頂著不肯。
僵持了好幾年,她眼見表姐一直守著靖北侯府還帶著希望,且顧遠也該是時候納個妾了,本想促成這姻緣,誰知道昌林郡主又出幺蛾子。
說動了胎氣了,要死要活叫她挨了兄長兩耳光,還把罵名都歸在她的身上,叫她裡外不是人,連章姨娘都被嫁給靖北侯去。
榮貴妃最不喜歡昌林郡主了,越發拉著皇帝告狀道,「您沒見過表姐,不知道,從前的美人兒,叫人糟踐成了,成了……」據說都看不出人樣兒了。
她正哭著告狀,卻聽見下頭突然傳來一聲涼涼的笑聲。
「珠珠覺得有趣?」皇帝叫榮貴妃哭得不行,從前不覺得什麼,眼下卻覺得煩得厲害,且榮貴妃總是哭哭啼啼有各種不平,皇帝有一種左右都是小事不必在意的感覺,見下頭明珠歪著小腦袋哼笑起來,便忍不住笑問道,「你知道這是誰?這是你姑母,從前是不是沒有見過?」
他頓了頓,指著明珠垂頭與側目看來的榮貴妃笑道,「這是珠珠,你瞧瞧,是不是十分可愛?」
昌林郡主的閨女可愛個屁!
榮貴妃統沒有把明珠放在眼裡,冷笑了一聲道,「臣妾可不敢應承!」
「我不認識她。」明珠漫不經心地托著自己的下巴,在皇帝期待的眼裡慢吞吞地說道,「不管如何,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盡心服侍陛下喜樂就好,侯府之事,就不必旁人多操心了。」
她微微一頓便說道,「我長在洛城,民間有句話說得極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她也不去看皇帝抽搐的嘴角,目光有些空虛無趣地說道,「又有說自作多情。這年月兒,侯府分家輪得到這位……」
她用譏諷的笑容來問道,「我就知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這位是誰?」
她生得美麗,就算譏諷起來,也依舊是清麗婉轉,眉目瀲灧。
只是榮貴妃的心情就不知那麼美麗了。
「你敢無禮!」
「我對陛下素來敬重。」明珠淡淡地說道,「陛下如同驕陽,餘下給別人些光輝,別燦爛過了頭。」
「你!」
「你不哭了?」皇帝見抱著自己的榮貴妃柳眉倒豎,氣急敗壞的模樣,又覺得明珠說得也有道理。
貴妃這在宮裡想著自己也就罷了,總管著靖北侯府做什麼?
「陛下!」
「行了。」靖北侯,皇帝素來是看不上的,且方才明珠勸昌林郡主的一席話,叫顧遠在皇帝的心裡刷夠了好感值。
皇帝也是偏心的人,頓時就覺得這是靖北侯不好,又有榮貴妃總是煩自己這些小事,他便淡淡地將榮貴妃從身邊推開不再叫她依偎自己,看她一臉不能相信的樣子,又想到她為了博自己的名聲推辭顧遠的爵位,不由皺眉淡淡地說道,「你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從前朕也容了你,只是你兄長之事,你也不必參合。」
榮貴妃若是這個樣子,宋王就要不滿。
皇帝是真的對宋王很看重,不願叫這位王伯不快。
「與昌林賠罪去罷。」他和目,有些冷淡地與榮貴妃說道。
「順便與母親說說經驗。」湘怡郡主哼笑了一聲,慵懶地歪在桌上慢慢地說道,「怎麼又傷心哭泣,又能不要哭花了妝的,真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