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英王妃人很伶俐,面對明珠,卻有種說不出話來的被擠兌感。
委屈得眼眶發紅的三公主扭頭,噗嗤一聲笑了。
三個公主都出宮,怎麼就跟著她來了呢?
這個不必明確說起,都是在京里混的,想必都能自己腦補。
英王臉色不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抬手握住了英王妃無措的雙手,展顏一笑。
「表妹機敏。」
他看似讚賞地和聲說完,見明珠對他沒有半點兒在意,正要說話,卻見門口一聲冷哼,竟是臉色冷厲陰鬱的齊涼踏門而入。
齊涼在宮中京中與英王常打交道的,這就是個瘋子,瘋起來誰的臉都不給,且英王再溫煦,也是皇子之尊,怎肯眾目睽睽叫別人把自己的臉往腳底下踩,因此素日就與齊涼相處得十分疏遠冷淡。
見齊涼今日也在,英王的目光便閃爍起來,笑了笑扭頭與昌林郡主笑道,「再不曾想到,表妹心思如此細膩。」這並不是在稱讚,而是直指明珠多心的意思了。
「珠珠素來周全,陛下都知道。」昌林郡主哪裡肯叫英王毀明珠的聲譽,頓時冷笑。
英王後頭靠著的是宗室毅王府,毅王府與宋王府素來不睦,這是上門挑釁,來給宋王府不好看吶。
昌林郡主更偏向皇后,也對皇后所出的太子十分看重,自然看不上三皇子英王。
英王又對皇位頗多覬覦,昌林郡主喜歡他才叫見了鬼。
她此時抬出皇帝,且皇帝確實親口贊過明珠,英王雖然敢來南陽侯府尋昌林郡主的晦氣,卻沒有膽子說一句皇帝錯了。
他微微一笑,英俊的面上生出幾分溫和,卻不再說話了。
「三皇兄討厭極了。」三公主才出宮就被專門堵著自己的英王夫妻外加一個誠王給攔住,這不管三公主如何拒絕,都非要跟著她上門。
她心裡本就很不高興,只是見明珠為自己擠兌了英王妃,又歡喜起來,親親熱熱地湊在明珠的耳邊小聲兒說道,「就他最伶俐,里裡外外都說他的好話兒。你瞧瞧他那個王妃,恨不能長九條尾巴!」她比劃了一下波濤起伏的尾巴,見明珠哼笑了一聲。
「十條尾巴也給她剁了!」這話說的就不單是英王妃八面玲瓏的問題了。
「你不喜歡她?」
「我為什麼要喜歡她?」明珠撇嘴,見屋裡的女眷們都沉默起來,似乎顧忌英王,便皺眉說道,「他權勢很大?忌憚與他,難道太子不中用?」
英王的臉色不好看,這些各府的勛貴女眷們竟都有些看他臉色的意思,就見明珠疑惑起來。她雖然對愚蠢的凡人不大在意,卻也知道皇帝之下就是太子,太子地位穩固,有庶出的皇子什麼事兒呢?不過瞧三公主似乎不在意的樣子,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太子自然威勢厚重,只是他也在父皇面前得力,馬首是瞻,又有毅王府,因此多少給他面子。」三公主低聲說道。
「毅王府?」
「父皇的庶出長兄,咱們該喚一聲王伯,素來喜愛英王,言英王有父皇當年的風範。」這話得多噁心人呢,把太子置於何地?三公主就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她養在皇后膝下,自然一心向著太子的。
「這話簡直是廢話。」屋裡安靜得如同靜謐的水,雖然三公主與明珠是在「竊竊私語」,不過其實屋裡都聽得很清楚,聽見明珠這樣言簡意賅的話,女眷們的目光就帶了幾分凌亂。
英王的臉上也生出異色,才要發難,就聽見那個蒼白得彷彿用力就會破碎的小姑娘哼笑,繞著身前的一縷黑色的長發漫不經心地說道,「陛下的兒子,自然是要像陛下,若不像才該擔心不是?津津樂道與陛下相像,頗做賊心虛。」
此言字字誅心,英王妃嬌媚美貌的臉已經不能用扭曲來形容了。
這叫皇帝聽見還了得?
好狠毒的丫頭!
「縣主這話……」她也顧不得用「表妹」這稱呼了。
「今日來的不巧。」英王可不能再在這兒坐下去了,不然一會兒自己只怕就成了「父不詳」。他面上溫煦不變,很有不與小丫頭片子計較的寬容。
至於心裡是不是要把湘怡縣主大卸八塊,那就只有英王殿下自己知道了。
「你哪日來,都不會巧。」齊涼與英王不和了十幾年,對這個仇敵自然認識更多,知他面上雖笑,實則已經深恨明珠,便在一旁冷笑說道,「什麼東西,也來表妹面前作祟!下一次本王再在她身邊看見你,你自己知道!」
他坐在明珠的下手,一襲盛裝將明珠單薄小小的身子隱在自己的身後,見英王抿唇看著自己,陰鬱地低聲說道,「你也配與陛下相提並論!」
因毅親王經常在皇帝面前贊英王如何似父,皇帝對英王確實有些另眼相看。
雖不及太子,只是多少看重。誰不喜歡跟自己相似的兒子呢?
「阿涼何必咄咄逼人,寧王伯最近身子不爽,有時間與我計較,不如儘儘孝心,做人子該做之事。」英王對上齊涼,便冷淡了起來。
寧王與毅親王交好,齊涼為寧王嫡長子,卻抽得寧王滿臉血,英王自然要出手捅他一刀。
「父父子子,父不父,子不子。」明珠扒拉開礙眼的齊涼,探出小腦袋來冷笑說道。
昌林郡主柔了自己的目光,看著梗著小脖子十分傲氣的明珠,哪怕那些自己請來的各家女眷的目光越發奇異,卻半點兒都不覺得女兒錯了。
就該叫她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擠兌誰就擠兌誰,才叫快活。
她給閨女求來縣主的爵位,努力交好皇后與太子妃,不是叫明珠委委屈屈做人的。
齊涼卻在此時,霍然扭頭。
他的身後,是自己一隻手就能捏碎的弱小的小姑娘,可是英王咄咄逼人面前,卻是她探出頭來,庇護他。
小恩小惠!
郡王殿下看透她了!
齊涼心裡冷哼一聲,越發堅定地認為明珠狡獪,然而與她離得親近,呼吸交纏,卻叫他暗暗地捏住了這個小姑娘的衣角。
緊緊地捏住。
英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看著一臉冷笑,目光十分記仇的這個美麗的女孩兒,腳下踏前一步,卻又收回,英俊的臉上就笑不出來了。
只是他到底是宮中長大,有幾分心機,對眾人頷首,又對年長的宋王妃施禮,這才扶起了已經被明珠擠兌得明眸含淚十分委屈的英王妃,招呼了一聲正用覬覦眼神看著側坐明珠身旁的趙美人的誠王,笑了笑與昌林郡主說道,「今日得姑母設宴,來日侄兒也請姑母駕臨王府遊玩。」
他風度翩翩,不管如何,總是繃住了自己的臉。
明珠不感興趣地收回了目光。
此時綳得住,別以後綠雲蓋頂,臉裂了粘不上。
她也對屋中女眷看向自己的微妙目光視而不見,嫌棄地踢了踢坐得有點兒近的齊涼,就去看趙美人。
三公主也好奇地去看趙美人。她從前在京中見過趙美人幾次,自然對這位高挑昳麗的美人很有印象,只是卻從未接觸過。
「你看她做什麼?!」見礙眼的英王誠王都滾蛋了,昌林郡主也不起身去送,齊涼心裡就滿意極了,扭頭,卻見明珠只對趙美人有興趣,頓時十分不快。
喜新厭舊!
「不然莫非還要看你?」趙美人摸了摸明珠細膩的臉蛋兒,冷冷地問道。
昌林郡主見她與明珠這般親近,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來,側頭與從英王出場就做空氣狀的襄陽侯夫人笑道,「我家珠珠小性兒,難得與美人投緣。」
她看趙美人就覺得這是個以後能庇護自家閨女的好姑娘,因明珠日後要在貴女之中交際往來,因此她很擔心明珠被人輕視欺負,有了趙美人就不必擔心了不是?誰敢與她扎刺兒呢?她越想越美,都沒留意長子臉上的淤青。
當然,也是顧大公子生就一張黑臉,多少看不出傷勢。
「投緣就是緣分。」襄陽侯夫人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正容說道。
她不是粗心的昌林郡主,自然看得見顧懷峰臉上的傷勢,哪裡敢叫昌林郡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呢?
倚重的長子叫人給揍了,那還不掀桌啊,還結個鬼親!
一邊覺得閨女這揍得很不技巧,以後那應該是往看不見的地方揍的,襄陽侯夫人多年持重,此時卻不得不心裡很苦地拉過昌林郡主,努力尋找話題說話。
顧懷峰似乎明白襄陽侯夫人心裡的苦,安靜起身大步走掉。
趙美人正從齊涼的手裡一臉專心地去拽明珠的那精緻的衣角,霍然抬頭,望著顧懷峰高大壯碩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明珠哼笑了一聲,卻沒有揭破。
「英王日後再敢來接近你,你來告訴本王!」齊涼扭頭就看見明珠那雙漂亮的眼睛落在趙美人的身上,冷哼了一聲方才與側目看來的明珠冷冷地說道,「她善使重鎚,手腳沒輕沒重,日後不許她碰你。」他微微一頓,又有幾分不忿地問道,「你為何不刺她金針?!」
看人下菜碟,好不公平。
「你還給本縣主了么?」明珠犀利地問道。
齊涼抿了抿嘴角,默然無語。
「什麼時候還給我?!」騙了她金針不還,真不是東西。
凌陽郡王……可貴地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