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是誰
天蒙蒙亮了。
杜玉清起身的時候,把身邊的被子輕輕蓋到旁邊的人身上。動作之輕,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手指尖在撫摸過她的臉時,像是摸到她眼角上一點點的濕潤。他的眉頭就此皺了下。
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生怕吵到她,他拿起手機,拄著拐杖走到外面去聽。
「杜教授,一個車禍患者,昨晚當班的做了給患者一次手術后,現在生命體征不平穩,想讓教授提早回來醫院。」當班的年輕住院醫生說。
「吳教授呢?」
「吳教授今早上說他會遲點到,說是他的車壞了。」
「好吧,我回去醫院。」
掛掉電話后,他回頭看了下她睡著的房間。如果說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拔腿就走,現在,一切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心裡有了某種牽挂。
作為大夫,他其實很清楚,做大夫的不能有太多私心,不能完全顧及家人。
他抽出桌子上擺放的筆筒里的筆,給她留了一張紙條,壓在了餐桌上。換上衣服,出了家門。
由於順路的關係,他開車到了吳俊澤樓下的小區門口。
吳俊澤一上他的車,馬不停蹄地抱怨起來:「我的車昨晚就不行了,結果,4s店說昨晚能給我修好並且七點鐘開過來給我,現在卻一句話沒修好直接爽約了。你說對方坑爹不坑爹?」
「你沒有投訴?」
「你以為我像你嗎?」叨到這兒,吳俊澤想起了件事,賊一樣笑道,「對了,聽說你那小媳婦和你一樣的性子。」
「我的小媳婦?」杜玉清似乎不太喜歡人家這樣稱呼她,糾正道,「她叫做隨意。」
「好好好,我尊重,我是很尊重她的,畢竟是你太太。」吳俊澤趕緊改口,誰讓他現在在人家車上,他可不願意因為叫錯了人家的太太被人踢下車,說出去多麼沒有紳士風度。
杜玉清握著方向盤,認真開車。
吳俊澤再次打量起他的臉,誰讓自己無聊,仔細觀察后發現了端倪。都是醫生,在這方面觀察力是很敏銳的:「你的臉,被貓抓了?」
「有嗎?」杜玉清佯作鎮定,記得剛才出門前,他有刷牙洗臉,對著鏡子沒有發現什麼。
「那隻貓,恐怕不敢直接抓你這張讓女人們尖叫的臉,怕被女人們毆打。只抓了你的脖子。」吳俊澤兩隻手撐在後腦勺后,沖著他擠眼睛。
杜玉清的臉色閃過一抹不讓人察覺的顏色。
吳俊澤打個哈欠:「都是夫妻了,這種事挺正常的。她比你年輕,體力比你好。」
「她體力比我好?」
吳俊澤趕緊打住話:「是,是我說錯了。」
「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說八道。」
聽對方口氣一絲慍怒,吳俊澤倒也是個聰明人,馬上領悟到了什麼,直起腰向前屈身,側臉看著他:「不會是,昨晚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
杜玉清抿緊的那絲嘴唇什麼字都不打算吐出來的樣子。
吳俊澤轉回頭,似乎也在琢磨起什麼。
*
柳晴打了好幾個電話,打到快手指斷了,才聽到對面一聲喂。
「我說,隨意,你怎麼了?」
宋隨意沙啞的聲音傳過來:「沒有什麼。」
「感冒了?」
「沒有。」
「沒有你的嗓子怎麼這樣?」
「就是有點口乾。可能昨晚熱吧。」
「沒有開空調嗎?」
「他不喜歡開空調。」
柳晴愣了下后,好像抓到了什麼,驚呼:「你和他一個房間?」
宋隨意:好像不止一晚上和他在一個房間了吧。
柳晴哈哈大笑:「這很正常,夫妻了嘛。」
大概如果所有人知道他們睡一張床上,都會是同樣的這句話。可宋隨意只是搔搔腦袋。
昨晚上,她不太記得了,不太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只記得被他抱著摟著,後來自己怎麼睡著的,她都不記得。
「你好好休息吧。」柳晴顯得十分理解她這樣的新婚小媳婦睡不飽的狀態,大度地說,「振岳那邊的老闆,打過電話來,說是沒有通知我們不用過去。你先歇幾天。」
「可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完全完成。還有後期的維護,需要仔細交代。」宋隨意一心惦記著工作的責任。
「你傻的嗎?你忘了,昨天他們不是說了,誰誰誰要來嗎?總得等那個頭走了,才讓我們進去繼續弄吧。」
聽柳晴這話,宋隨意記起來了昨天看見的那個方太太。說真,要不是柳晴提起,她都忘了。
誰讓他後來一本正經地對著她「告白」,讓她得意忘形了,什麼都忘了。前段日子的憂愁擔憂多想,全部都忘的一乾二淨。
只能說這人,自己真作虐,怎麼可以這麼快的忘記了曾經折磨自己的事兒。
宋隨意走去洗手間刷牙洗臉,對柳晴說:「既然今天有空,我去看看佳佳吧。上次去看佳佳都是好幾天之前的事了。我給佳佳再帶點花。」
「行。佳佳最愛你挑選的花了。」
「是嗎?」她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小妮子喜歡她的作品。
說到這裡,柳晴有些不好意思,代替小女兒尷尬:「應該說,她看見杜醫生很喜歡你的花,她就覺得你的花肯定不一樣。」
小姑娘都對他犯花痴。很正常嘛。宋隨意不會和小丫頭計較,非常大度:「嗯,你可以告訴佳佳,想讓他以後關注她,病說什麼都要快點好起來。不然的話,他當醫生會覺得很鬱悶的。」
柳晴呵呵呵地笑著:「你這張嘴,適合去當教育學家。」
「那可就慘了,要帶壞多少小朋友。」
走到食廳,看到了他用牙籤筒壓在餐桌上的紙條,寫著:清淡飲食。
讓她吃清淡點,真真是個大夫的口吻!
宋隨意哭笑不得,拿著他這張紙條,走到冰箱打開看看,裡頭其實沒有什麼東西了。想他都不在了,自己一個人在家吃多悶。於是出了家門口,在樓下隨便買了杯豆漿和包子,一路咬著去他醫院看佳佳。
那會兒,她沒有想過會碰到他。
來到兒童病區,柳晴站在門口對她招招手。
宋隨意走過去。
柳晴說:「醫生在查房。」
當媽媽的,終究是掛著兒女。柳晴臉上的不安顯而易見。
宋隨意心裡一直有想過,佳佳的爸爸是誰呢。哪怕和柳晴鬧了矛盾離了婚,定期來看看女兒都是應該的。
有時候一個女人單獨帶孩子,不說體力上辛苦不辛苦,精神上的壓力可想而知。反正,宋隨意無法想,如果生了孩子男人如果不要的話,很過分!
「晴姐。」
「嗯?」
「撫養費對方真的一分錢都沒有給嗎?」
柳晴好像吃驚她問這話,看著她好一會兒,流露出了感慨:「你以前從不問的,現在問,結了婚果然不一樣了。」
「沒有不一樣。我一直想問。尤其現在佳佳都病了。」宋隨意執著道。
柳晴的手在她肩膀搭一下:「我剛看見,杜醫生和這裡的主任一起走進去的。」
這話像是在安撫她,無論柳晴母女倆發生什麼遭遇,對於他那樣的人來說,絕對不可能把這種遭遇發生在她宋隨意身上。
「杜醫生對孩子挺好的,熱心,上心。」柳晴繼續分析,人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對於柳晴的說法,宋隨意只知道,他對病人都很好,無論老少,無論什麼身份,只要是病人。
醫生查完房了,病區的門打開。柳晴急匆匆去醫生辦公室找醫生詢問女兒的情況。宋隨意跟在她身後,一路低著頭。這是她走路的習慣。
到了辦公室,柳晴望到了病區的主任:「童主任。」
「柳佳佳的媽媽嗎?剛好,過來一下。」
聽到醫生叫過去,柳晴有點腳軟。宋隨意見狀,上前把手握在她手臂上給她支撐。
兩個人走到主任的辦公室。裡面,不止有兒童病房的醫生。
他站在那,穿著白大褂,老樣子,兩袖清風,像個仙人。在他身旁的,有據說是妹妹宋思露老師的那個男人,好像說是姓吳。
宋隨意只見他站在這裡時,心裡頭莫名其妙地漏跳一拍,想別過臉。
「柳佳的媽媽,柳佳的病情是這樣子的。」童主任說,「我們分析孩子可能有點小腸粘連的癥狀。」
小腸粘連?柳晴聽都沒有聽過這個名詞,但是,她知道宋隨意的老公是外科的,這意思豈不說,要開刀?
柳晴手腳繼續發軟:「要怎麼辦,童主任?」
童主任笑道:「已經處理完了。幸好發現在初期,當時孩子住院的時候,是杜醫生先看的,所以發現及時,用了外科的一些治療方法,避免了手術,如今基本已經好了。過兩天可以出院了。」
莫大的驚喜,宛如個彩蛋砸中了當媽媽的柳晴。
「太感謝你們了,童主任!」柳晴語無倫次地衝上前,握住了童主任的手。在她轉身要向其他人感謝時,望到杜玉清那張臉,卻沒有勇氣衝過去,小聲說:「謝謝你,杜醫生。」
杜玉清淡淡地點了下頭。
「去吧,去和孩子說。但是回去后,飲食三餐要注意了,要按時按量吃,到時候會有護士去指導你們回家后康復期的注意事項。過段時間記得來門診複查。」童主任耐心交代。
「謝謝,謝謝!」柳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從醫生的辦公室出去后一路跑向女兒的病房時手舞足蹈的。
宋隨意看著她宛如范進中舉的樣子都有些呆,或許是因為自己未當上母親,還不太懂柳晴的心情。
自然,她是跟不上柳晴的腳步的。愣了會兒,才記得要離開醫生的辦公室。轉身離開時,沒有去看他。
杜玉清的眼緩緩地在她背影上掠過。
在他身旁的吳俊澤看出來了:她不是在躲著某人吧?
病人家屬走開后,童主任調侃起了同事:「杜醫生,這個病人是你親戚嗎?做你同事有一段日子了,誰不知道你最討厭給人開後門的。」
杜玉清沒有來得及回答。
吳俊澤先替說:「童主任,你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
「剛陪著病人家屬進來的那個女人。」
聽吳俊澤說到這裡,杜玉清眼角掃了下他。
吳俊澤剎住了聲音。
童主任豎起耳朵聽,欲罷不能:「你說什麼,吳教授?你怎麼說話都神神秘秘的?」
「沒有,我本以為童主任知道的,我們杜大醫生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嗎?」童主任果然很意外,一臉的大寫驚詫,「什麼時候的事,杜醫生?這麼大的事怎麼可以不和我說呢?我本還想帶全科室的人都喝一杯杜醫生的喜酒。」
杜玉清聽見對方這話都不由愣了下:「全科室?」
兒科不是外科,不是他的科室,也來湊這個熱鬧?他到時候需要擺多少酒席才夠!
童主任的口氣顯得很正經,不是在開玩笑:「杜醫生,你從進我們醫院那時候開始,已經被譽為醫院的一號男神。我們科室每個人基本都是你的粉絲,無論男女。你結婚難道能不顧及我們的心情嗎?」
吳俊澤趕緊代某人望望門口,看宋隨意走遠了沒有,否則,那小姑娘聽見童主任這話以後,不知道會不會被嚇死。
自己的老公有一堆超級忠實粉,誰知道會不會做出些什麼。
杜玉清的臉明顯顯出了一絲黑。什麼男神,他聽都沒有聽過。應該說,他從來都對閑言閑語不感興趣,只關注自己走的路。
「我結婚是我自己的事,再說,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擺喜酒恐怕也得一年以後的事。」杜玉清斬釘截鐵地說。
童主任驚訝:「為什麼要一年後?」
吳俊澤挑挑眉:因為聽說,某人的小媳婦今年還沒有從學校正式畢業,要一年後才畢業吧。
童主任嘮嘮叨叨的:「反正,記得到時候通知。哎呦,等一年,杜醫生,你太太究竟是誰,透露一絲信息給我都不行嗎?我保證給你保密。」
「不行!」就對方那句男神,杜玉清不給對方情理了。
童主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尷尬地笑了兩聲:「其實,想都想得到,像杜醫生這麼優秀的青年才俊,至少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佳人,不是豪門,也要是名門。這樣的小姐,平常我們想見,恐怕也是見不到的。」
吳俊澤聽了童主任這話后,笑而不語。
杜玉清冷著臉,不為所動。只知道剛才聽見的這些話,讓他心頭很是惱火。想他昨晚上,不知道都費了多少力氣,才讓她確信他不是個胡亂搞女人的男人。
這些人在底下議論他人閑言閑語,難道沒有想過當事人的感受嗎?
再有,她今早上明顯都躲著他!
吳俊澤和他一塊離開兒童病區后,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說:「你今早上特意來兒童病區,莫非是想討好她?」
「那是她朋友,我答應過她的,會幫著照顧一下。我沒有說特別開後門,只是,她們母女倆孤兒寡女,本身需要人關注。」
「我知道,我知道。」吳俊澤笑他越描越黑,想他平日里根本不愛說話的,什麼時候有過這麼用力地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杜玉清內心裡嘆口氣。
走到了杜玉清的辦公室,吳俊澤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本著同學同事的情分,認真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麼明顯?連吳俊澤都察覺到了。
杜玉清皺著眉頭。
「你不說也沒有關係。」吳俊澤還是很了解他的性情的,說,「但是,你這人,我知道,能有這樣一幅糾結的表情的,往往只能是因為醫學上的事情。誰讓你對醫學最執著。她是你的太太,當然,你可以完全把她當成病人。不過據我所知,沒有醫生能把自己老婆全當成病人看,尤其是老婆生病的話。」
「她不是生病。」杜玉清道。
「不是,那是什麼?」
「部分閉鎖。」
吳俊澤一聽就聽明白了。話說,有個醫生當老公就是不一樣。要是普通男人,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活撞進去了,那真得傷了。
「她自己沒有察覺嗎?」吳俊澤問。
「她應該有痛經,不過我還沒有問她。」對於和她溝通這方面的問題,他感到棘手。要不是結婚了,是她先生了,只是個醫生,他或許對她開口不用這麼難,直接說就完了。但是,現在對她說出來,她會不會懷疑什麼想什麼,他摸不著,只知道心裡有些擔心。
「其它癥狀?」
「這裡疼。」所以他昨晚上一直摸她的柔軟。
吳俊澤忽然用奇葩的眼神望了望他:「你昨晚上,那樣的氣氛,你居然一直想著她身體上的毛病?」
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再說,一旦男女發生激情了,在激情下,竟然會想到其它地方去,這能叫做激情嗎?
「你真的想和她發生關係嗎?」
吳俊澤追問的這句,讓杜玉清聳起眉頭:「她是我太太。」
「你不會認為,因為她是你太太,所以,你就必須對她發生關係,生兒育女?」
「我娶她是因為我喜歡。」
「你確定?」
杜玉清側過臉。
吳俊澤怪模怪樣地看了下他,轉身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倒也不忘:「要是你不好意思和她說,我來和她說,以醫生的身份。畢竟,你們兩個以後要生孩子的,這個問題必須解決,不能耽誤。」
關於對方說的這點,他肯定早有預料了。要不然,也不會急於如此苦惱了。
宋隨意跟隨柳晴回到柳佳佳的病房。
聽說可以出院了,柳佳佳沒有像大家想的那麼高興,反而有些小糾結。
「怎麼,你不想上學,喜歡住醫院?」柳晴不高興了,不想自己女兒變成個嬌嬌女。
「不是,媽媽。」柳佳佳的一抹眼神望了下宋隨意。
宋隨意從她的眼神早已發現到了什麼,拿著自己早上準備好的花,到孩子面前:「來,這是送你的。」
「這是什麼?」柳佳佳望著她手裡的花,童稚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些好奇。
媽媽是開花店的,但是,媽媽平常並不讓她在店裡打下手幫忙,因此,她對於花其實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媽媽賭這口氣,柳佳佳故意的潛意識下並不去關注花們。所以之前,她對於宋隨意的作品,別說了解,連關心下都拒絕。
要不是因為有杜玉清。
她是特別喜歡這個醫生叔叔,感覺好溫柔,像天使。
「這個是非洲菊,它有另一個名字叫做扶郎花。」宋隨意說。
「扶郎花?」柳佳佳稀奇地嘟起小嘴。
「是一種象徵男性的花朵。」宋隨意沖她神秘地眨下眼。
柳佳佳的小臉蛋騰的一紅。
柳晴拿手扶著腦袋:「你想留在醫院,為的是繼續能看到杜醫生是嗎?」
柳佳佳手裡拿著扶郎花,轉過小臉。
隔壁住的另一個小病號對柳佳佳說:「你走了,以後杜醫生會很快忘記你的。不像我,我還留在這裡。他之後會繼續來看我。」
聽到對方這話,柳佳佳生氣:「不可能!我回家后也會看到杜醫生的,看到杜醫生的機會比你多,因為他和隨意姐姐在一塊。」
「隨意是誰?」
眼看女兒說多了,柳晴把手捂在女兒嘴巴上,對那孩子笑道:「當然了,你生病了,還沒有出院,醫生肯定要來看你。」
柳佳佳生著悶氣,推開媽媽跳下床,跑出去。
柳晴要追出去時,被宋隨意拉了下。
宋隨意在她耳邊說:「扶郎花,父親節也有人送。」
柳晴一怔,才意識到了什麼。
女兒其實是想要爸爸。
宋隨意懂的,懂得柳佳佳的想法,正是因為他有時候給她感覺,比她爸爸更可靠更溫柔,讓她無比想靠在他身上。
柳晴慢慢走出去,去和走廊里的女兒說話。
她們母女間需要好好談一談,宋隨意沒有跟上去。等柳晴回來時,無聊著,她突然想到了妹妹宋思露。
在這家醫院工作的宋思露,今早上在值班嗎?
打了電話過去,宋思露的手機關機。宋隨意於是想起前幾天宋思露說的話,說是回家休息了。不會到現在都沒有回醫院上班吧。
要找宋思露了解宋思露更具體的情況,必須上一趟宋思露在實習的外科。
宋隨意沒有選擇,走去坐電梯上外科。
醫院的氣息,宋隨意其實並不喜歡。應該說沒有人喜歡醫院這個地方的。可偏偏她老公是個大夫。她怎麼喜歡個當醫生的男人,有時候自己想想都覺得挺莫名其妙。最讓她感到醫院令人厭惡的地方,不僅僅是因為醫院裡飄散的消毒水味刺鼻讓人不舒服,更主要的是醫院裡人多。
電梯爆滿,對於公立三甲醫院是最常見的現象。
宋隨意看到電梯里那麼多人,是想轉頭去爬樓梯的。兒科在二樓,他所在的外科去到十一樓。要爬九層的樓梯,誰想到誰都得揪心。好在她年輕,體力好,慢慢爬上去沒有什麼。
這時候,來了一群人,喊著:「讓開,讓開,把樓梯讓開。」
本來要關閉的電梯門重新打開了。本來那些已經擠上了電梯的人們不禁抱怨:怎麼了,誰來了?
不管怎樣,一部分人被驅趕下來,代替的是從對面走廊里走來的一列人。
這群突然冒出來的人是從哪裡來的?宋隨意看著指示牌,看到了原來二樓的樓層有一條迴廊是連接到了醫院對面的行政樓,一般人也過不去。
儼然,新來的這群人非富即貴的,不是大領導也是什麼大人物。
宋隨意最不喜歡和大領導打交道了,尤其是在學校被人陷害過以後,某些大領導的那些嘴臉讓她噁心。她退了幾步直接退到了其他人身後。等人群散開再走去樓梯。
蹬蹬蹬,一串高跟鞋的聲音聽著耳熟。
宋隨意從人群縫隙里看出去,居然看到了宋婷婷的影子。
宋婷婷手裡夾著一個潮流的蛇皮包,V字下擺開叉裙,一頭波浪頭髮重新燙過金光閃閃。
人群里議論紛紛:這是哪裡來的大明星?
好像在哪裡見過。
是某電視台的著名主持吧!
對於自己這個大堂姐,宋隨意基本不關注的,除非四周的人不停地爆信息給她,不管她宋隨意想不想聽。
本來,宋婷婷走她宋婷婷的路,她宋隨意走宋隨意自己的路,要不是突然宋婷婷把自己不要的婚事扔到了她頭上,她和宋婷婷怎麼想都不可能有人生交叉。因為宋婷婷從來都看不起她這個沒媽媽的孩子。她宋隨意一樣,自視清高,對於走庸俗路線的宋婷婷很多作風都看不過眼。
在幾個像是保鏢的護送下,宋婷婷坐上了被清空的電梯,在電梯門要關上時,她望到了誰,嘴角揚了起來,露出了一絲詭異微笑。
宋隨意看到她這個表情,知道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
莫非,宋婷婷坐電梯上去,是要去見他?
心頭某種東西翻湧了起來,好像昨晚剛平息的煩躁莫名地再次暴動。
很討厭。哪怕他表明態度嫌棄宋婷婷,可是只要想到宋婷婷要去粘著他。她宋隨意心裡就想罵娘的,直冒火!
沒有女人能大度到自己老公被其她用心險惡的女人給粘著的。
這一想,宋隨意快速轉身,走向樓梯。明知道爬樓梯怎麼都比不上坐電梯的速度,她照樣往上跑。
爬到十一樓,兩條腿都打顫了。
前面樓梯口的門卡啦一開,幾個人走過來邊走邊說,其中一個聲音特別熟悉。
「電梯不動了,我們走去上面的手術室。」
宋隨意一愣,避不開。
門口走出來的李謙鋒看見她,果然很驚訝:「你不是杜醫生的——」
宋隨意道:「我是思露的姐姐。思露到醫院上班了沒有?」
「思露。」李謙鋒想了起來,「思露她沒有來上班。吳教授今天才發過脾氣,說不要來上班以後就別來了,不要當醫生了。」
宋隨意一聽臉色大變,撥開李謙鋒衝進外科病區。
不知道那個宋婷婷到了外科會不會添油加醋,讓人家真開除了宋思露。
李謙鋒從她後面跟了上來,似乎知道她要找誰,對她說:「吳教授應該去了杜老師的辦公室。杜老師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
宋隨意來不及道聲謝了,一路穿過病區的走廊,來到對方所說的盡頭,看見了一間掛著杜玉清教授牌子的房門口。
杜玉清教授,幾個字,像是鍍了金裝在一塊門匾里,掛在門口旁邊的牆上。
他的名字無論在哪兒,看著都特別清新出塵,像古人。
宋隨意走到門口,舉起手,心頭突的一下,腦子裡閃過幾個念頭。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在他辦公室里?
這麼想,她皺著眉頭。
叩叩,她敲了下去,誰讓她叫做宋隨意,天生不怕虎的。
「誰?」裡面,他壓著的低沉嗓音傳了出來。
宋隨意心頭再突突兩下:「杜醫生,我可以進去嗎?」
顯然他聽出了是她的聲音,意外時裡頭顯得一陣功夫的沉靜,接著他拄拐杖的聲音走近到了門邊。
門打開,他和她四目相對。
「怎麼了?」他可能想著,莫非她那小朋友柳佳佳又出了什麼事,迫使她走到樓上來找他。
她卻是急於越過他肩膀看進去,結果他辦公室裡面似乎一個其他的人影都沒有。她這心頭浮現起的情緒,頓時變得更加複雜。
宋婷婷不是來見他的話,是幹嘛了?
「隨意。」看出她目光閃爍神情不定,他的俊顏變得非常嚴肅地問。
「我想找吳教授,他們說吳教授在你這。」她說。
「你找吳教授做什麼?」
「思露,我妹妹,我無意聽說,說吳教授想開除我妹妹。思露性子是比較軟弱,但是,她心腸好,肯定能做個好醫生的。」
聽了她這話,他揚起的嘴角,像是一絲無可奈何,哭笑不得。他就知道,只要是她自己的事,她反而不上心。只有其他人的事,讓她如此熱心熱情,甚至來求他都有。
「你妹妹是吳教授的學生,不是我的學生。」他道。
「我知道,所以我找吳教授。」她努著嘴角用力地說。
「只有這件事嗎?」
他突然問出的這話,讓宋隨意以為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了。
差點閃到了舌頭,宋隨意低聲說:「能有其他事嗎?思露是我很重要的妹妹。」
見她突然低下去的腦袋,他卻好像早有所料了,揚著嘴角,手伸出去按住她肩頭:「走吧,要找吳教授是吧。我帶你去找他。」
宋隨意一張臉懵的,看看他。
他把她手抓住,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回頭對著貌似不動的她說了一句:「或是你不放心,要到我辦公室里親自檢查一遍。」
宋隨意的臉砰冒火:給自己羞的,簡直恥辱!
「杜大哥,不是的。我沒有懷疑過,沒有。因為你都說過了,我相信你。我只是——」
「只是不相信其他人。」
宋隨意低下的腦袋直接靠在了他背上,她此刻只想挖個地洞。
「有人在看。」他眯下眼。
她迅速地抬起頭:「誰?!」
環顧了一圈,沒有見人,她嘟著嘴巴說他:「杜大哥,沒想到你也會說謊。」
「我沒有說謊。」說著,他的臉忽然湊到她面前,「現在沒有人了,所以可以——」
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小鼻樑上,輕輕地親著。
宋隨意吸口氣,受到驚嚇的剎那兩隻手去抓住他的身。他趁這個絕佳的時機一下子捉住她的嘴唇。
一回生兩回熟,通過前兩次的鍛煉,再加上昨晚上剛練習過的感覺,他的親吻,彷彿一條引火索極快地點燃他。
很難相信,他這樣一個彷彿仙人一樣的人,也有慾望。他畢竟是個男人,不是嗎?
他輕而易舉撬開她青澀的小嘴深度索求。她瞬間被他攪到頭昏腦脹,兩條腿急速地軟下去,不會兒,後背貼上了門板。
她是被他壓著,仰著頭,任他不停地親吻著。終於,當他停止的時候,她臉頰兩朵紅暈,腦子好像很久都沒有從夢裡醒過來似的。
直到清潔工推著垃圾車走來時發出的聲音,驚醒到了她。睜眼一看,他清水般的眸子里泛著濃濃的笑意望著她。
宋隨意騰的臉蛋更紅了,手指伸過去在他手臂上抓了下:「還不走?」
聽這聲音,都知道她是又羞又惱。她居然在逐漸喜歡這樣被他突然親吻,總覺得心裡頭哪兒尷尬尷尬的。
兩個人沒有走樓梯,是走到後面的員工電梯,坐上兩層,到了所謂的監護病房。這裡的看護似乎非常嚴格,宋隨意要走進需要員工卡才能打開的玻璃門時,伸了伸腦袋,小聲說:「我可以進去嗎?」
「嗯,沒有問題。」
「真的?」她抬起臉,稀奇地看了看他。
他那樣一個做事一本正經的人,竟然可以偷偷地帶她進入一個普通人都進不來的地方,不太像他做事的風格。
「你不是想找吳教授嗎?他在那裡。」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眉頭一指,指到了前面一間玻璃屋子。
宋隨意望過去,真見著吳俊澤的背影立在玻璃房間里。腳上根據他指示換上了消毒拖鞋,一路走過去,可以說現在她是騎虎難下,沒有其它選擇了。
事實上這事兒他和吳俊澤說一聲不就好了,可說起來他說了,他不能越俎代庖,卻能帶她潛入這麼隱私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貌似是VIP,總之給她很像進入振岳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那種感覺。
躡手躡腳,這裡住的是病人,她不想打擾,他跟在她後面的腳步聲,似乎給了她安心。好吧,她是他帶來的,她選擇相信他。
到了門口的地方,吳俊澤背對他們,沒有發現他們,卻是裡頭躺著的病人,看見了他們,說:「那是誰?」
宋隨意登時一絲緊張了起來,剛想說自己過來的緣故,忽然發現他沒有替她作聲解釋,這下好了,她是回頭找他幫忙作證或是如何。
不管怎樣,對方這句聲音以後,吳俊澤回過頭來,看見她在這裡同樣一絲吃驚。
「我——」宋隨意幾乎閃到了舌頭,「我來找吳教授的。」
「你女朋友?」那病人問,可能也看出來她好像不是什麼這裡的醫生。醫生要是像她這般沒有自信,不用當醫生了。
吳俊澤只怔了下,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她先生不是我。」
「但她找你,她是你這裡的學生嗎?」
「不是的。」吳俊澤不知如何解釋,但是很快他是想起了只有可能是誰把她帶到這裡來的,一眼望過去,卻發現她四周沒有人影,看來那人是有意躲起來了?
眯下眼的吳俊澤,衝起宋隨意招了下手:「你不是要找我嗎,進來吧。」
宋隨意再次別無選擇,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進到裡面,她發現這個玻璃屋子,不僅透明乾淨到好像仙境,裡面的東西也是應有盡有的樣子,彷彿現代化的天堂。
有錢人住的地方,這回她不用想,心裡都認定了。更何況像吳俊澤這樣她妹妹的老師,當紅教授,在這裡主動服侍眼前這個病人來看,這個病人該多有錢。
宋隨意早就聽妹妹宋思露私底下抱怨過,說醫生這圈子說是白衣天使,實際上大多也是挺庸俗的。想往上爬,沒有點錢或勢,和其它行業一樣難,除非你不在大醫院混自己去服務鄉下開診所。
宋思露都這樣說了,吳俊澤都是這樣的,他呢?
發現自己想多了,一下子想多了。導致屋裡兩個人看著她站在那裡突然沒動像是自己發獃,都有些好奇地望著她。
宋隨意咳咳兩聲嗓子:「是這樣的,吳教授,我是來向你說明一下我妹妹的情況。」
「她妹妹?」吳俊澤沒有反應呢,病床上的病人卻比吳俊澤更為敏感。
由於進了屋子,挨得近了,宋隨意只見躺在病床上的這個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紀,皮膚蒼白幾乎透明,臉可能因為生病的緣故有點瘦,五官卻是宛如貴族一般俊美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