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喜歡誰

誰喜歡誰

桌上所有人大吃一驚。

杜藝雯一張小臉紅得像包公,小嘴巴弩張,那雙小眼睛像是要殺了誰似的。

「雯雯。」王淑琴喊了一句。

「我就知道,他們兩個沒有好心沒有好意,知道我喜歡二叔,占著二叔,現在來我們家,開始玩我了是不是?」杜藝雯怒氣沖沖沖著宋二叔用小嘴巴咆哮著。

宋二叔傻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這是怎麼說錯的話,怎麼惹到這個小祖宗的?

其餘杜家人面面相覷。杜博芮不會兒皺了眉頭,女兒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不是平常在家裡人聽哪個大人整天嘮叨,有這個可能嗎?

在整個餐桌成僵局的時候,王淑琴笑了起來,彷彿個和事佬似的,走到杜藝雯旁邊,掐掐小傢伙的臉蛋:「你媽媽要生弟弟或妹妹,怎麼不是好事了?你一個人不是挺孤單的嗎?」

「我不要!我情願孤單,我願意做冰雪女王!」

現在的孩子,是什麼想法大人都搞不明白的。

做孩子媽的唐湘憐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撫現在正在情緒上的女兒,說:「雯雯,媽媽沒有想過給你生弟弟或是妹妹的。你聽誰說要有弟弟妹妹了?」

哪裡知道她這話一開口,引來了杜父和杜母的一眼瞟了過去:怎麼,你不生?

你是長房媳婦,以前說是國家政策只能生一個不準,但是,現在都開放二胎了,你怎麼能不生不給杜家傳承香火呢?這是做兒媳婦最大的不孝。

不止杜父杜母有了意見,杜藝雯明顯也不買母親的帳目,小嘴始終嘟著彷彿銜了個火藥桶,蹦一下,跳下自己吃飯的椅子,以警告的眼神掃向桌子上所有大人:「爸爸媽媽如果想生,我只好去死。」

啊!

幾乎所有大人瞠目結舌。小公主撲通撲通跑進房間里摔上門,那個脾氣,比杜母還要更大。

杜億封笑著,拿起筷子:「吃飯吧。」

「你吃的下飯?」杜母拍了下小兒子的手,努力使著眼色。

宋隨意看著都想:這個杜家三少怎麼看怎麼個怪,行為舉止好像都不循規蹈矩的,要說這人始終會聽杜母的話,又不像。這怎麼回事?

「媽,你難道想讓大哥大嫂再生二胎嗎?」眾人本想杜億封應該來一句安慰他人的話,沒有想到他突然蹦出這樣一句看來不著邊際的。

杜母想都不用想:「二胎政策都放開了,能不生嗎?」

王淑琴點頭:「那就是了,小孩子不懂事,肯定是不知道聽誰說的胡話,以為爸媽有了第二個不疼第一個了,這都是胡扯。解釋清楚了,就沒事了。別擔心,姐,姐夫,還有博芮和你媳婦。你們搞不定的話,我找個兒童心理專家過來,肯定能搞定。」

其他人聽了這話作何表情先不說,那杜億封先好像今天吃了笑葯一樣,對著杜母和姨媽王淑琴這話笑個不停,邊笑邊快邊流出眼淚來了,彷彿這兩姐妹是逗比。

杜博芮的臉沉到像頂了個大黑鍋。

杜玉清的眼睛眯著,眸子里的流光彷彿早預料到了什麼似的。

宋隨意心頭不由砰砰兩下,看了她的杜大哥一直都是沒有反應,彷彿是與世隔絕的仙人。對面坐著的杜博芮的媳婦唐湘憐,卻是像剛開始她見著的那樣,露出一張好像面具一樣的臉,漠然漠然的,什麼表情都沒有。

杜父不是個傻子,很快意識到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問題了。他放下了杯子,道:「吃飽了就切水果吧。」

桌上所有人回頭看他。

唐湘憐第一個站了起來:「我去切水果。」

真是典範的中國好媳婦,公公說什麼她馬上去做什麼。

杜父的臉色不僅沒有因此好轉,是望著這個大兒媳婦的目光益發的尖銳,好像帶了針一樣。

唐湘憐好像對公公的臉色看都沒有看見,轉身就走去廚房。

不,她是看見了。宋隨意心裡想,百分之百確定,但是,這位杜家大嫂情願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這樣說,唐湘憐真的是不打算再給杜家生孩子了。

在唐湘憐走去廚房找水果的時候,杜父對著二兒子開口了:「你不然找個婦科醫生給她瞧瞧?」

杜玉清回答父親:「這個要看大嫂自己的意願。」

杜母反應了過來:「對,她年紀都有了,應該對於二胎有些顧慮,不過沒有關係,不是說現在科技都很發達嗎?想生的話,怎麼都能有的。」

他這對父母是裝傻呢?還是說,什麼都不知道都沒有看見。不,或許以前不知道,現在也該察覺到些什麼了。杜玉清的眼角瞟向自己的大哥:這個問題,你必須自己和爸媽說清楚。

杜博芮能說得出口嗎?能說自己和老婆不在一張床上睡已經快六七年了嗎?自從生完女兒杜藝雯以後,他們夫妻基本沒有性生活。要說性生活,實際上,結婚後,也不過幾次。

唐湘憐始終對這方面興緻缺缺,為他生一個女兒,已經是她的極限似的,不允許他對她再有更多的要求了。

沒錯,她看來是個很好的媳婦,孝敬她爸媽,很好地教育他們的女兒,在家裡,把家務等事情辦理得井井有條,在外也從來沒有丟過他和杜家的臉。

可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她喜歡他愛他,兩人之間除了必要出席公眾場合的搭配以外,其它交流,幾乎無。比假夫妻還像假夫妻。

這是他媽給他介紹的對象,他曾經覺得不會有任何問題,自己娶的絕對是個賢妻良母。是賢妻良母,卻不是每天晚上可以和他共度歡愉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能叫妻子嗎?

他媽是給他找了個好老婆,還是為了給自己單純找個聽話的好兒媳呢?

杜博芮不知道了,完全茫然了。只是,在弟弟和弟媳宋隨意身上,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了什麼才叫做夫妻的感覺。

「你說句話啊!」杜母對著自己大兒子突然喊道,明顯表情有些急。這個兒媳婦是她找來的,一直都是她引以為傲的,可以打敗宋隨意的。現在怎麼回事了?哪兒掉鏈子了?香火的事是最大的事。

無後為大!唐湘憐其它方面做的再好,但是,如果在這一項掉了鏈子,等於是前功盡棄,好個鬼!

她杜母的臉又要被抽了。

杜母急得不行。王淑琴同樣替姐姐急,要說當初找唐湘憐來當杜家兒媳婦,她有份兒參與在裡面的。可不能因此被追究了做媒人的責任。

「博芮!」王淑琴拍打起自己的手,「你去告訴她,你男子漢大丈夫,她不能不聽你的。她年紀都有了,要第二個不容易的,趕緊準備準備。不能拖。」

在所有人步步相逼的情形下,杜博芮還是開不了這個口。

杜億封道:「媽,姨媽,你們問大哥有什麼用?大哥什麼時候能讓大嫂聽他的話了?」

杜母瞪起了小兒子:「你胡說什麼!你大嫂從來就是個聽話的,不像某人。」

宋隨意扁下嘴:知道杜母說的某人指的是她宋隨意。算了,當耳邊風。

「聽話?」杜億封繼續笑,「我看大嫂還不如像二嫂那樣,只畏懼二哥和聽二哥的話,這樣,最少保證在床上有功,早早給杜家生孩子。」

餐桌上一群人呆了下。

杜父猛地拍了下桌子,指住小兒子:「本以為你到了國外去,能學的比較有禮數,能修身養性把自己性子改改。結果,你這是變本加厲了是不是?」

「爸,問題是,我說的話有錯嗎?」杜億封顯出一張無辜的臉。

宋隨意都想:這回是自己公公敵不住老臉了,才發的脾氣。要說真話,這個杜家三少說的句句還是真話。

是誰都看得出來,杜博芮和唐湘憐早沒有夫妻之實了。

對於夫妻晚上做的那房事兒,老實說吧,她宋隨意也不太懂,畢竟自己沒有媽,宋二叔則肯定不會教她,都是婚後她的杜大哥一步步教的她。女人對這種事兒,真的一開始挺抗拒的。要不是她杜大哥每天晚上變著法子把她拐床上去,她都不肯干。這個基礎還在她是特么的喜歡她的杜大哥。

要是一個女人,對於自己老公沒有什麼感情,做這種房事,恐怕對這個女人來說,只剩下恐怖的回憶吧。

房間里,杜藝雯小朋友隔著門板聽見了什麼,喊了起來:「爺爺奶奶如果讓我爸爸媽媽生,我這就當著爺爺奶奶的面去死!」

「雯雯,你這說的什麼話!」王淑琴替姐姐再次喊。

「老姨媽你也壞。我會這麼想,都是聽你說的。」

王淑琴的臉刷的一紅:「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這些話了!」

「我那天明明聽你說的,你在電話里和其他人說,說我媽媽生不了,可能要做人工受精。」

杜母詫異地看著自己妹妹,什麼,自己妹妹背著她到外面說她家裡的事嗎?

王淑琴回頭對著杜家人連連擺手:「你們不要聽這個小東西胡說八道。她肯定是到了學校聽哪個同學說的。現在的學生,哪個不是嘴皮子多。」

「不是,我就是聽你說的!」杜藝雯現在不把人拉下水,自己都下不了台。

這個小妮子幾乎得了某些人的真傳了。

杜父黑了臉,對王淑琴道:「你先回去吧。」

這是遭趕了?王淑琴的臉色白了又白。

杜母忙起身要為妹妹說話。

王淑琴倒也機靈,知道進退,一把拉住姐姐的手:「時間晚了,姐夫也是怕我回去不安全。我這打個車先回去。你等會兒,讓他們幫你收拾收拾廚房。」

杜母揪著顆心,感覺今晚上怎麼全都不順了,不風調雨順了。

全都是因為,因為宋隨意這對父女。你說宋二叔哪壺不提提哪壺,是想炫耀自己女兒很能生嗎?非要問要他們杜家生幾個。結果給惹出了這麼個事兒來,又是直接抽了她杜母的臉。

看著妹妹走,杜母火氣一來,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完全不打算給宋二叔面子了。

宋二叔早覺得自己好像酒很多了,誤事了,轉頭對杜父說:「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繼續打擾你們各位了。」

杜父見狀,家醜畢露,都不好挽留宋二叔,要不然,彼此都得尷尬下去。

杜玉清起身,送岳丈到樓下。宋二叔見他腿腳不方便,本是不讓。杜玉清說:「都是電梯,不用爬。」宋二叔這才作罷。

看著自己父親和老公一塊下樓去了,宋隨意想想,不去湊這個熱鬧了。男人的世界,有時候她真不太懂。

大嫂在廚房一直馬不停蹄地切水果,杜母在自己的房間發癲。大哥杜博芮尾隨杜父去了書房。餘下她和三叔杜億封,兩個人收拾起了餐桌。

在家裡,沒有媽媽,宋隨意做家務還行。拾掇起東西也挺快的。

吧啦吧啦疊起了一堆碗筷,捧著要進廚房的時候,前面突然攔了個人。

杜億封沖她臉上瞧仔細的樣子。宋隨意退了一步,想繞過他。

他的手臂長,把她再次攔住。

宋隨意皺了眉頭,低聲說:「麻煩你讓開一下。」

「和我二哥過的好嗎?」

宋隨意轉過臉,她好像有些明白這個杜家三少哪兒奇怪了。對了,這個杜家三少,好像哪兒不點把火兒不惹亂就奇怪了。

「我二哥床上功夫很好嗎?別看他殘了條腿,可是多少女人倒追,說明這方面魅力有多足。」

「你什麼意思?」宋隨意的聲音里發出濃厚的警告的意味。

「說明他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不然怎麼能讓你覺得舒服和好呢?男人和女人一樣,在這方面需要積累經驗和技巧的。」杜億封慵懶的嗓音說著。

宋隨意冷笑:「你這是覺得你自己比不上你二哥,只能在背後說他壞話?」

「不,我只是想,他這個仙人要裝到什麼什麼時候?明明都不是什麼仙人。他都腳踏幾條船了?」

「沒有,他和我是第一次。」宋隨意咬著牙。

「第一次?第一次就讓你舒服了嗎?」杜億封死活不信地哈哈笑著。

宋隨意不管他,見他攔著,乾脆一腳踩到他鞋子上。杜億封吃痛,吃驚地看了她一下。趁機宋隨意繞過了他,走向廚房。

到門口的時候,宋隨意頓了下腳,對他說:「你二哥,一直記得你喜歡吃荔枝,你記得他喜歡吃什麼嗎?」

宋隨意回過頭,見杜億封低頭轉過臉像是沒有了話要說。對於這個到處點火的杜家老三來說,能沒有聲音不是個簡單的事兒。

書房裡

杜父顯得有些急躁,在室內不斷地來回走:「你怎麼說,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照杜父來看,大兒子大兒媳一直是他人眼裡的模仿夫妻,出事簡直不敢想象也讓人無法置信。

杜博芮眼看是瞞不住了,抬起頭對準杜父的眼睛:「爸,我們可能會離婚。」

「你說什麼?」杜父停住步子,掉頭看著大兒子。

怎麼會到了離婚的地步,不就小兩口吵架了嗎?

杜博芮嘴角的苦笑,不知道是堆積了多少年了:「我本也以為,聽媽的話,沒有錯,找個聽話的好兒媳。但是,這個女人,面對我,和面對外人的時候,截然不同。我天天晚上度日如年,爸。」

「女人,不就應該哄哄嗎?你多哄哄!」

「爸,從一開始就是個錯。我努力過了,很努力過了,給她送數不清的東西,帶她去玩。可她什麼都不要,她生了雯雯以後,更是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我也不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只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我瘋了,就是她瘋了。或是兩個人一塊兒瘋!」

杜父震驚的眼神,在於兒子那雙積累了不少痛苦的眼睛此時此刻呈現在他眼前,如此觸目驚心。

這是造了什麼孽!

走進廚房的宋隨意,看見了大嫂唐湘憐在切水果。唐湘憐拿著的水果刀,在一塊瓜果上磨來磨去。宋隨意在她的背影上掃過一眼,一聲不吭,走到洗碗池那裡。雖然,以她看花識人的本事,早就覺得這個大嫂戴著那個雛菊有問題。雛菊,不是懷念死人帶的嗎?

沒聽說過唐湘憐家裡近期死了什麼人。老公,女兒都好好的。有什麼需要讓唐湘憐一直戴著雛菊?

要是,唐湘憐心裡真的存了個人,不惜在夫家人面前都明目張胆地戴雛菊,可想而知杜博芮的內心該有多煎熬了。

「你——」

宋隨意一愣。這聲音來自背後唐湘憐的聲音。

唐湘憐看著她,目光幽冷:「不要以為你自己真了不起!」

宋隨意當作沒有聽見。

只聽背後啪的聲響,唐湘憐按下水果刀子走了出去。

這女人,總算是忍無可忍了吧。

宋隨意皺皺眉頭。

杜玉清走回來的時候,剛好與出門的唐湘憐擦身而過,他眉宇一提,快步走進屋裡,找到自己家的小媳婦。

「杜大哥。」感覺到他回來,宋隨意心裡莫名地鬆了口氣。

杜玉清捲起袖管,陪著她一塊洗碗。

聽到動靜的杜母拉開門一角,看到廚房裡那對互相挨著的人兒,牙齒都快咬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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