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步雲,」她伸出雙手環抱著他的腰。「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嗯。」寸步雲將她攬得更緊。
將傅深深接進宮中與他相伴,是寸步雲答應入宮的唯一要求,也因此趙世懷想辦法讓她以宮婢的身分待在太子寢宮隨侍。
「希望舅父能儘快尋回大哥,這麼一來,我們便能回東堂鎮過我們的平靜日子了。」他說。
「嗯,」她將頭靠在他胸口,輕聲應道:「我也這麼希望……」
石德龍來到萬家為母親抓藥。
他是望春城雅記筆庄的二公子,今年十八,尚未娶親,所有人都知道他心裡有個心儀的對象,便是萬靜湖。
「二少爺,令堂的身體應該好多了吧?」萬之濤問。
「是的,托萬大夫的福,家母已經好多了,今天來是要再抓兩帖補身益氣的葯。」石德龍說話的時候,目光經常不自覺的飄走,尋找著萬靜湖的身影。
萬之濤看在眼裡,全都明白。
石德龍是個老實人,家世清白單純,萬之濤對他的印象極好,如果孫女能嫁進石家,他也能夠放心。
「我開個藥方給你,你到後面找靜湖抓藥吧。」萬之濤說完,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下幾種藥草的名字,然後遞給了他。
石德龍接過藥方、道過謝,快步往後面走去。
萬家的小前廳是萬之濤看診的地方,穿過廳后的門是另一個房間,房裡有兩面頂天的柜子,柜子里放的全都是藥材,而這裡,是萬靜湖幹活的地方。
石德龍進來的時候,她正爬在木梯子上整理著柜子上方的藥材。
「靜湖……」他喚道。
聽見聲音,萬靜湖回過頭,俯視著他。「咦?石二哥,你回來了?」
石德龍排行老二,又比她年長,她都喚他石二哥。
「我聽說你跟石大哥出遠門採買,什麼時候回來的?」她邊問邊整理藥材。
「昨晚上回來的。」他抬頭看著她,臉上不自覺帶著笑意。「對了,我這回去京城,買了枝漂亮的筆想送你。」說著,他自袖中取出一隻長形的精緻木匣。
「我怎麼能收如此貴重的禮?」萬靜湖微笑婉拒。
「一般的物件罷了,別放在心上。」擔心她拒絕收禮,石德龍急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筆稱手,又適合你,所以就……你千萬別駁了我的好意。」
她看著他有些緊張又帶了點局促的表情,想了想回道:「好吧,那我待會兒送你一些治酸痛的膏藥,算是回禮。」說完,她繼續整理。「你今天來,是要替石夫人抓藥嗎?」
「是呀。」他說道:「我娘要我來找你爺爺開兩帖益氣的葯。」
「你坐,等我一下,我弄好了馬上抓給你。」
「不急,我等你。」石德龍一點都不急著走,但若抓了葯還賴著不走,他反倒尷尬,像現在這樣多好,他就安安心心的在這兒坐著,看她、等她。
他覓了一張椅子坐下,將裝著筆的木匣放到一旁的桌上,便跟她聊起去京城辦貨的趣事及奇事。他知道她從沒去過其他城鎮,最遠也不過到郊山去採藥或是到城郊送葯罷了,他想,她一定會覺得他所說的事情都相當新奇,因此說得口沫橫飛,興奮不已。說著說著,他突然想起稍早前聽到的一件事。「對了,我才回來就聽說你家來了一個什麼遠房親戚……」
萬靜湖的動作頓了一下,笑道:「是啊。」
石德龍疑惑地又道:「可是我聽說萬大夫是個孤兒,妻子早逝,你爹娘又死於十幾年前的戰亂,萬家現在就剩下你跟你爺爺了,不是嗎?」
「呃……我也不清楚……」她胡謅道:「爺爺說他是遠親就是遠親。」
「聽我爹說……」他續道:「近來城裡出現一些面生的人,神神秘秘的,你跟萬大夫還是小心一點。」
萬靜湖胡亂點了個頭,為免他對自家突然出現的遠親有太多疑問,她決定先替他抓藥,快快送走他。
於是,她關上幾個小抽屜,想下來幫他抓藥,沒想到心一急,腳一個踩空,她驚叫一聲,人便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坐著的石德龍見狀,霍地起身要衝上前接住她,可是一道影子像箭矢般掠過他身側,他還沒回過神來,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在她落地之前結結實實的抱住了她。
石德龍愣住了,木木地看著這一幕。
而以為自己會摔落地面的萬靜湖也愣住了,兩隻眼睛大大的看著將她抱個滿懷的望安。「望安哥哥?」
望安眉心一擰。「怎麼這麼不小心。」說著,他把她放了下來。
她因為嚇了一跳,還有點腿軟。
他扶著她,搖搖頭,笑嘆道:「下次別爬那麼高了。」
「以往也都是這麼爬上爬下的。」
「以後上面的藥材我幫你整理就好。」
石德龍滿腹疑惑的看著望安的背影,頓時心生警戒,他急忙幾個大步向前。「靜湖,你沒事吧?」可是一看到對方的長相,他稍稍安心了。這男人的身形是比他高壯結實,但樣子差他一點,只不過對方搶了他英雄救美的鋒頭,仍教他有些不是滋味。
「石二哥,我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萬靜湖笑道。
石德龍看著望安,問道:「這位該不會就是那個遠親吧?」
「呃……是的。」萬靜湖知道石德龍對望安感到好奇,她若不表現得自然一點,恐怕會讓他生疑,於是她介紹道:「望安哥哥,這位是雅記筆庄的二少爺,石德龍。」
望安看著石德龍,客氣地道:「石二少爺,幸會。」
「石二哥,他是望安。」萬靜湖說完,立刻話鋒一轉,「我先幫石夫人抓藥吧,藥方子給我。」
石德龍把藥方子給她,便趁著她抓藥的空檔對望安大肆提問一番,「你名叫望安,姓什麼呢?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聽見石德龍在「審問」望安,萬靜湖一邊抓藥,一邊替他解圍,「石二哥,你甭問望安哥哥了,他什麼都記不得了。」
正想著要如何回答的望安,馬上朝萬靜湖拋去感激的眼神。
石德龍有些錯愕。「什麼都不記得?那是什麼意思?」
「望安哥哥撞傷了頭,什麼都忘了。」她續道:「他家裡人特地把他送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讓我爺爺替他治療。」
石德龍仍感到半信半疑。「居然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萬靜湖以最快的速度替他抓好兩帖葯,又抓了兩罐治酸痛的膏藥交到他手裡。「十文錢。」
石德龍將十文錢給了她,可是充滿疑惑的雙眼還是緊盯著望安。
萬靜湖要望安到後院劈柴,接著看向石德龍催促道:「石二哥,你還是快把葯拿回去吧!」
「靜湖,」石德龍臉上略有憂色。「你這個遠親怪怪的……」
「哪裡怪了?」
「你跟萬大夫的生活一向簡單平靜,突然來了這麼一個遠親,我替你們擔心。」他說。
「石二哥多疑了。」她展眉一笑。「望安哥哥來了之後,幫了我跟爺爺很多忙,我們都很高興呢。」
「可是……」石德龍還想說些什麼,但又怕說多了惹得她反感,於是打住,「好吧,總之千萬要小心。」
「望安哥哥是自己人,不怕。」她說。
好不容易送走了石德龍,萬靜湖立刻來到後院。
望安正依著她的指示在劈柴,專註又認真。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你真的在劈柴?」
他停下動作,疑惑的看著她。「你不是要我劈柴嗎?」
他剛替爺爺跑腿送葯回來,又老老實實依著她的指令來劈柴而滿頭大汗,她定定的看著這樣的他,胸口竄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熱。她伸出手,輕輕抹去他額頭上的汗。
迎上她澄凈又率真的眸光,望安的心不由得一悸。
「我不是真要你劈柴,只是支開你,免得石二哥問東問西。」萬靜湖說著,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望安想起剛才石德龍看著他的時候眼底隱隱約約有著敵意,他想,應該是因為萬靜湖。
「那位石二少爺很喜歡你,對吧?」他問。
萬靜湖聳聳肩,不以為意的道:「或許吧。」
「或許?可我看你其實是明白他心意的。」說著,他擱下斧頭,就著柴堆坐下。
她面露無奈及苦惱,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