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八五零
轟動一時的胡府選教習活動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不過,七少爺選教習的故事卻一下子在蘇州城流傳來了開來。特別是那句「我的地盤我做主」,一下子就變成了蘇州城那些流氓地痞們欺男霸女、為惡鄉里的標準語言。這事後來讓胡升雷聽了,一直後悔的要死,沒事幹嘛耍酷啊?這下名字徹底和流氓連上了。
其實,胡升雷選教習的最終目的也就是兩個,一是幫自己掩飾一下,二是要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內功。至於那些外功和武術套路,他根本就不想再學了,一套軍體拳鍛煉身體就夠了,何苦再折騰自己,有福不享,卻去找罪受,這可不是他的性格。
這個叫姚靜卿的傢伙,倒是個冷性子,按照二十一世紀的說法,就是夠酷!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別人欠他十萬兩銀子的架勢,英俊的臉上有點營養不良的模樣,主人不問話,從不主動說話。他對於拜師之類的繁冗褥節好像也不看重,胡升雷草草敬了他杯茶,就完事了。這樣的人,給胡升雷做教習還真是合適,他可真害怕此人是個不知變通的老古董,讓他不勝其煩。
姚靜卿的脾氣是古怪了一點,不過,他是確實有兩把刷子。在胡升雷講了自己對「內功」的理解之後,他還真的實現了諾言,教了胡升雷一套據說是祖傳的秘訣。為了防止對方用偽冒假劣的東西糊弄自己,胡升雷還特意向二嫂諮詢了一下,證明這套名為「抱玉決」的內功確實是一套非常不錯的功法,很適合他。於是,他每天就一邊鍛煉身體,一邊練習著這種神秘的內功,原來虛弱的身體也一天天好了起來。
至於那個姚教習,則大多數時間不見蹤影,總是神秘兮兮的忽來忽去。胡升雷來自未來,思維不同,知道每個人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也就沒有太多注意。
半個月後,胡家大公子胡升麟終於啟程向南京去履行欽差職務了。這些古代官場的事情,胡升雷也不太了解,不好說什麼,只有和家人一樣叮囑大哥,外出小心。經過這些天下來,他對這個大哥的脾氣,倒是了解一些。說好聽點兒,叫書生意氣;說不好聽點兒,就是迂腐,對清廷愚忠不二。在即將到來的那場巨變里,這樣的人到底能不能存活下來,真是未知之數啊!
大哥走後,大嫂也啟程前往了北京。當然,自有家裡的護衛一路護送。
時間如流水般慢慢的流去,天氣一天天變得冷了起來。
道光三十年(1850年)年底,正當家家戶戶忙著置辦年貨,預備過春節的時候,外出巡視家族生意的胡升雲給家裡帶來一個胡升雷意料之中的消息。廣西秀才洪秀全在38歲生日這一天,即十二月初十日(公元1851年1月11日),於廣西桂平縣金田村正式宣布起義了。建號「太平天國」。
歷史上,這場運動時間之長、波及地區之廣、參與人員規模之大、消耗銀錢之多、死亡人數之眾、影響之深的農民大起義,終於浩浩蕩蕩的拉開了序幕。
按照原來的歷史,明年,也是就咸豐元年(1851年),太平軍攻佔永安。咸豐二年(1852年),太平軍攻克武漢。咸豐三年(1853年),太平軍連克九江、安慶,最後攻克江南的腹地南京,隨後將把南京改名為「天京」,正式定都稱帝。直到同治三年(1864年),清軍攻陷天京,太平軍余部又奮爭兩年多才完全失敗。此次戰火,燃遍14省之廣,歷時14年之久。
回顧滿清王朝統一華夏后,在中原地區發生過三次大規模的農民戰爭:第一次是康熙朝的吳三桂叛亂,第二次是嘉慶朝的白蓮教起義,第三次則是咸、同兩朝的太平天國起義。這最後一次太平天國起義成為了有清一代中原戰爭之最。經此一役,滿清王朝的元氣大傷,根本動搖,對中原大地的統治將日漸衰落,漢族官員逐漸執掌國家實權,同時西方列強也趁勢加緊了對中國的侵略和盤剝,中國半殖民半封建社會將越發加重和腐朽,中國人民的生產生活也越加痛苦不堪。
雖然早知道起義必將發生,但是當他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胡升雷心裡還是苦澀不已,獨自一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胡思亂想了大半天。
現在身體鍛煉的已經差不多了,只要以後堅持下去就可以了,自己應該好好思考一下未來了。
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中,誰也無法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到時候,兵匪流民、漢奸洋夷肯定會橫行於整個中華大地。像胡家這樣的豪門大戶,肯定是很多不法之徒的覬覦對象。自己雖然是空降過來的,但是畢竟還是要活下去的,自己和胡家,就好像魚和水的關係,魚沒了水,其結果可想而知了。僅僅是為了自己,也要設法保全胡家。
相對於胡氏家人還對滿清王朝充滿了幻想,以為起義馬上就會被鎮壓,胡升雷可是對歷史一清二楚,那些滿清八旗和綠營兵已經徹底爛掉了,根本不撐打,馬上就會呈現出一瀉千里的敗勢。想想那些太平軍對於大戶人家的刻骨仇恨,胡升雷就不由渾身打擺。
要想自己的命運不被別人主宰,就要先發制人,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跟著滿清或者是太平軍,都是沒有前途的,這是歷史註定的。看來只能自己淌出一條路了。
亂世立身立命,有兩個條件必不可少:一是錢,二是槍。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有了錢,還要有命花才行,要是遇上太平軍或者是潰兵亂民,那就完蛋了。所以說,自己手裡必須掌握一隻忠誠可靠的武裝力量,讓他們來保護自己和身邊人的絕對安全。
最近幾年,太平軍還打不到蘇州城,武裝力量可以慢慢建。白花花的銀子,可得趕緊賺了,別到時候,錢到用時方恨少了。雖說胡家本來就富得流油,但是銀子還是多多益善,有備無患。
想賺銀子,就得做生意。這個做生意,胡升雷倒不是很擅長,不過,他壓根就沒有打算自己動手去吆喝。他準備找個做生意的能手來做自己的總經理,然後,他憑藉知道的超越一百多年的先進知識和經營理念,時不時的指點他一下,當個管人不管事的董事長得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要找到這個「全能型的職業經理人」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查了一下家族裡那些做掌柜的名單檔案,雖然也發現了幾個人才,但是與他心目中的總經理的形象還相差很遠。
就這樣,中國的傳統節日新春佳節到來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這是胡升雷來到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春節,心情格外複雜,也倍加思念在另一個時空的親人。
隨著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貼聯對,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新的一年終於在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中來臨了。
古代的春節,年味兒非常濃厚,不管富人和窮人,都把它當成一件人生大事般操辦著,一點也不像現在社會那樣,除夕初一吃兩頓就草草了事了。
除夕之夜,除了離家不能回家的幾個兒女,胡府一大家子都圍坐在旺旺的爐火旁邊守歲。這時候,沒有春節聯歡晚會,人們都是變著法兒找樂子,嬉笑打鬧,倒也別有一番情趣。胡廣富和夫人李氏笑呵呵的給小兒輩們每人分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做壓歲錢,眾人嗑瓜子兒,談著話兒,祈福拜神,靜等著新的一年的來到。
「過個大年,忙亂半年」,從臘月初八開始忙「年事」,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結束,整整持續個把月的時間。初一初二磕頭兒,初三初四耍猴兒,初五初六跳猴兒……初五這天叫「破五」,商家正式開始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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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這天,胡升雷聽說二哥初九要去上海給各位老主顧拜年,遂靈機一動,上海自五口通商以來,已經快要成為亞洲的商業中心了,那裡光怪陸離,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事都會發生,也許自己去碰碰,說不定能找到自己需要之人。想到便做到,他直接去找他的老爹說項去了。
此時已是午飯之後,胡廣富和胡升雲爺倆正坐在明事堂的大廳里,喝著蓋碗茶,悠閑地閑聊著天。這幾天,東家請客,西家拜年的,直把這爺倆忙的分身乏術,也累得不行,今天正好逮著一個空閑,他們便呆在家裡歇著,哪也不想去。
「升雲那,如今南面的長毛鬧得越發厲害了……我看我們家的生意還是先北撤一撤吧,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啊……畢竟是上百萬兩的資產,不能白白便宜了長毛!」胡廣富一身暗紅色的喜慶穿戴,背靠著雕花太師椅,眯著雙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爹,你放心吧,孩兒知道了!」胡升雲恭敬的點著頭,「根據孩兒得到的消息,長毛的攻勢確實是非常猛烈,八旗兵和綠營那些老爺兵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洪楊』逆匪在廣西地界幾乎無人能敵!」
「哎,這大清國的國運……哎……」胡廣富唉聲嘆氣的嘀咕了幾聲,胡升雲也陪著搖頭嘆氣。
「爹,二哥,你們都在這兒呢?」胡升雷步伐匆匆的來到大廳,一進門就大聲吆喝起來。
剛才,他去李氏那找人,被李氏逮著了教育了一通,說什麼年後不許再不務正業,要把功課撿起來好好讀之類的,令他頗為哭笑不得,只好低頭聽著,隨後又找了個機會跑了出來。李氏說的不務正業,就是指他拜師練武的事情,因為私自招聘武術教習,令胡氏夫婦至今仍然不太待見姚靜卿,認為他是個不入流之人。
「升雷,你不和你姐姐一塊兒玩耍,來這兒幹什麼?」胡廣富笑呵呵的問道。在胡府一家人眼裡,似乎胡升雷仍然只是那個只知道調皮搗蛋的小傢伙。胡升雲也打趣的笑道:「是啊,你不是和你五姐、六姐一起到老街猜燈謎去了嗎?」
直接無視他們那令人發麻的目光,胡升雷咳嗽了一聲,鎮定了一下情緒,說道:「爹,二哥,請你們不要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好不好?拜託,我今年虛歲已經十五歲了,已經是大人了!」
「哈哈哈……」胡廣富和胡升雲爺倆同時大笑起來,好像遇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似的。
「是啊,爹,你看,七弟卻是比年前長高長壯實了不少,確實是大人了!」胡升雲特意強調了一下「大人」二字,頓時又惹起胡廣富的一陣大笑。
「說吧,有什麼事?」胡廣富止住笑意問道。這個兒子,自從上次病好了之後,好像性格變得沉穩了許多,從來是無事不等自己的三寶殿,今天突然冒出來,肯定有事要求自己了。
「聽說,二哥初九要到上海去,」胡升雷瞥了胡升雲一眼,「我想跟二哥出去長長見識!」
「不行!爹,你可不能答應七弟!」胡升雲一下子抬起了上身,語氣頗為嚴肅的說道,「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再說,上海那地界,到處是夷場,華夷雜處,亂得很,你去了太危險!」
「那你去就不危險嗎?」
「我……我那裡熟門熟路,當然不會有危險!」
「那我跟在你身邊,怎麼會有危險?」
「你……」
「你們兄弟倆歇歇!」胡廣富剛忙揮手令兩兄弟停止爭吵,然後目光炯炯的看著胡升雷,「升雷,你想去上海,只是為了見識一番?」
「我,我,其實我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應該做點事情,想到上海去考察一下,學學做生意!再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不想只做一個書獃子……」
「爹,你不能答應他。你看他讀書不好好讀書,請了幾個名師大儒都被他氣走了。最近,又迷上了什麼武術,還請了個莫名其妙的教習……看這沒,才幾天,又要開始做生意了……」
「其實,你七弟的想法也不錯,我們家本來就是商人,孩子想學做生意也沒什麼不對!」
「爹……你這會害了七弟一生的……」
「讓我再想想……」胡廣富搖了搖頭,阻止次子的講話。
一時間,大廳里靜了下來,針落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