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莫生根據我給他描述的墓室壁畫，聯想到《山海經》中所記載的建木，並想以此找到那名大巫師所在之處。這主意讓我茅塞頓開，精神為之一振，但仔細想想之後，又覺得太過虛無縹緲，於是就搖頭說：「在那個時代，人類對地球植被的破壞能力還非常弱小，可能到處都有巨大的樹木，這漢墓壁畫上的大樹，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或許跟建木毫無關聯。」

「不錯，其實僅《山海經》一書中，有記載的大樹就有不少，可是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卻只有兩棵，一棵是扶桑，據傳遠古時代的十個太陽就居住在扶桑樹上，而另一棵就是建木。」莫生解釋道：「我之所以懷疑那壁畫中的大樹就是建木，是因為《山海經》上又說，在崑崙之丘不遠的東面，有一座登葆山，山上有十大巫師，名字分別叫做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那名壁畫上的大巫師，或許就是這十大巫師的傳人吧。」

「就算是這樣，但是崑崙山脈橫貫青海、新疆、西藏三省，面積實在太大，要找到當年十大巫師的所在地，還不是跟大海撈針一樣？即使有建木作為參照物，但是當年的參天大樹，現在恐怕也早已不復存在了，更何況，萬一這建木只是神話傳說，現實中根本就沒有，那我們豈不是緣木求魚？」

「周生，這一切當然只是猜測，如果有充分的證據，那地方也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哪裡還輪得到我們！其實，這《山海經》中記載的崑崙之丘，並非就是我們今天所認識的崑崙山脈，古人眼中的崑崙之丘，乃是天地的中心，能夠直通天庭，要是我們真能找到這個地方，不要說是風水術，就連先秦社會的所有謎團，恐怕都可以破解了！」

「對了！這崑崙之丘到底在哪裡，後世的人們也是眾說紛紜，有很多種不同的解釋。」一旁的小李也說話了：「北魏的地理學家驪道元在《水經注》里說，『崑崙墟在西北，……去嵩高五萬里，地之中也。』，晉代的大學者郭璞又說，除海內崑崙外『海外復有昆崙山』，而司馬遷則在《史記》中暗示，崑崙墟實際上並不存在！所以現在有些學者認為，《山海經》中所指的崑崙墟，並不是古代地理的真實記載，而只是一種神話傳說。」

莫生搖了搖頭：「我已經說過，就算是神話傳說，也往往有著現實中的原形。《海內西經》中講到崑崙墟的位置，說『河水出東北隅』，但是後來漢武帝命張騫出使西域，已經找到了黃河的源頭，卻沒有見到傳說中的崑崙之丘，司馬遷之所以那樣暗示，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實際上，這只是一個誤解，《山海經》成書極早，書中所用的這個『出』字，並非是指源頭的意思，很可能只是流經而已。」

小李和莫生的學問都比我高，他們在一邊引經據典地討論，早已聽得我不厭其煩，只好強行插嘴：「說來說去，原來這崑崙之丘究竟在哪裡，到現在還是一個謎，那我們還有什麼好忙活的，還不如趁早歇菜。」

其實我何嘗想說這等喪氣的話，只是聽到後來，我越來越發現他們是在作無謂之爭，崑崙之丘是神話傳說也好，是真的存在也好，連司馬遷都搞不清楚，我們更是沒戲唱了，更別說去找什麼十大巫師所在之地。

可是莫生卻依舊興緻盎然，他看了看我，突然說出一句讓我感激莫名的話來：「周生，那十萬塊錢，你也不必急著還我，只要你答應幫我找到崑崙墟，這筆錢就可以當作我給你的酬勞，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聽了一陣激動，可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對於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任務，什麼報酬都只是空頭支票而已。但是我又覺得奇怪，因為莫生的口氣，實在不像是在開玩笑，既然他這麼說了，我又何必客氣，不如就先拿下這十萬塊錢再說。

「我當然願意！」我跟莫生說：「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僅憑我自己的能力，其實根本就找不到那個地方，但就算是白辛苦一場，為了這件事，我總得吃飯趕路吧，那些花掉的錢，我可沒法再還給你。」

「沒問題。」他微笑著回答：「周生，我能這麼信任你，肯定有我的道理，你就放心好了。」

說了那麼久的話，我終於打算起身告辭，莫生堅持要送我到樓下，卻讓小李去整理一些東西，進電梯的時候，我心裡還在惴惴不安，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次我發財心切，拿了他這麼多錢，可對於是否能完成他的任務，卻連半分把握都沒有，總覺得有點受之有愧。

電梯門一合上，莫生又說話了：「周生，那白毛殭屍附身在玉佩上面這件事，你可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那是當然。」我自以為會意地說：「不用你提醒，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這種事情說了出去，不是嚇壞了別人，就是被人當作神經病，不過我實在是想不通，那殭屍王『死都死了』，又怎麼能附身在這小小的玉佩之上？」

「其中的道理，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據我猜測，附身在玉佩上面的，很可能是一種有意識的能量，可是玉佩本身卻不能移動。」莫生回答：「所以白毛殭屍寧可捨棄了肉身，也要躲在玉佩裡面跟你出來，你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又來了！這個問題我早就問過他，當時他含糊其辭，現在卻又反過來問我，看來這其中必有蹊蹺，我剛想再說，電梯到了一樓，門又開了，為了避人耳目，我們只得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繼續談話。

「是不是跟那名墓主人的死有關係？」我勉強猜測。

「好！果然是聰明人！」莫生低聲說道：「其實壁畫上的內容，透露了非常重要的信息，雖然那墓室已經被毀，我沒能親眼看個清楚，不過你跟我描繪的幾個場景，相信已經足夠說明問題，據我推測，墓主人的死，肯定和拜訪那名大巫師的事情有關，甚至連這塊龍鳳玉佩，說不定也跟大巫師有直接的聯繫，白毛殭屍很有可能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想去找大巫師問個清楚。」

「她人都死了兩千年了，還能把生前的事情記得那麼牢？這也太玄乎了吧？」我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我已經跟你說了，她人雖然死了，但是意識卻定格在了死前的那一刻，並得以留存在一股神奇的能量之中，借著這股能量，死卻的肉身才可以發生屍變，成為力大無窮的白毛殭屍，也是借著這股能量，她才能發出生物電信號，製造出各種幻象。周生，我之所以認為你能幫我找到崑崙之墟，就是因為這一次，墓室女主人的意識或許會一直帶領著你，去尋找當年那位大巫師的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