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划算便不做嗎?
元不棄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渾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甚至連經脈都因為不停的承受大量靈力的通過而感到疼痛。
他的眼神開始有些模糊,汗出如漿,身體的反應開始變慢,最可怕的是,他連思維和判斷都已經開始跟不上節奏。
但是!他的意志依舊堅定,信念毫無動搖!
可是,甲衛還有一半。
這一半甲衛加上旁邊虎視眈眈的凝脈期修士陳監首,對於元不棄來說,幾乎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快走!」金生聽到腦海里元不棄的聲音響起,帶著絕決和痛楚,還有那聲音背後明知必死也要堅持戰鬥的信念。
金生知道小師弟現在有多麼痛苦,因為每一道傷口落在元不棄身上,他身上痛楚的感覺就加深一分。
他從小嬌生慣養,被捧在掌心裡呵護著長大,從來沒有受過什麼苦楚。
即便在禁斷崖底,條件無比惡劣,他為了生存的確受了不少苦。
即便那一次元不棄受傷,他感同身受,渾身肌膚都像被割破一樣痛苦。
都沒有現在這樣,傷口一個一個的疊加,痛苦一點一點的累積更加難受。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元不棄那一句讓他逃走的話讓他覺得心痛和難過。
他生而富貴,什麼都不缺,后突然遭受大變,他思考了很多,但是大多是思考師兄們為什麼如此對待他和怎麼復仇來著。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要怎麼活著,或者說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可此如今,看著在下方渾身傷痕纍纍卻依舊堅持戰鬥,似乎永遠不知道屈服的小師弟,金生開始覺得難過。
他開始覺得自己做錯了。
也許,舒服的活著沒有那麼重要,是不是划算也沒有那麼重要。
他說不清那種讓他覺得心痛的感覺是什麼,卻開始意識到自己因為覺得「即便用出了異火也沒有什麼用」而真的不去用異火的做法錯了。
他那種「我本來就不會戰鬥,所以乾脆飛的遠遠的,不去戰鬥」的做法錯了。
「啾!」高亢而明亮的啼聲響起,如雛鳳初鳴,便聲震九天!
一道看不見的波紋以金生為中心蕩漾開來,像風暴一樣席捲整個第四區!
粘稠而熾熱的熔岩漿竟然像海浪一樣蕩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紋,所有的火焰都消失不見,像是遇見了萬火之祖一般不敢再搔首弄姿,只好俯首稱臣。
陳監首猛然仰首,看向那個不起眼的藍色小鳥。
他從第一眼看到元不棄時就注意到了他腰間的靈獸袋,後來知道那是一隻鳥。
於是他根本沒有重視,只不過是一隻小鳥兒而已,還膽小如鼠,絲毫護主之心都沒有,戰鬥剛一開始,靈獸馬上飛的遠遠的,陳監首心底暗暗嗤笑,元不棄的眼光,不過如此。
可是此刻,這貌不驚人的鳥兒乍然啼鳴,卻讓他覺得很不同尋常。
心中油然而生一絲貪婪,等殺死了元不棄,這些都是我的……這個念頭剛剛在潛意識中出現,還未真正的成形,視野之中,那隻鳥兒已經如同天外隕石一般直愣愣的沖自己飛了過來。
陳監首愕然,這靈獸是傻的嗎?一下場就找上自己?場內功力最高的人?
兩隻小小的、並不怎麼鋒利尖銳的利爪悠然出現在眼前,陳監首腰間鞭子瞬間出現在手中,輕輕一抖,鞭梢毫無意外的抽動這隻不知死活的鳥兒,敢跟凝脈期修士叫板,這就是代價!
可是讓他錯愕的是,鳥兒的確被擊飛出去,但是鞭梢上卻多了一層幽蘭火焰,刺啦一聲就燒了上來,陳監首微一愣神,握住手柄的手指便是一痛,手指尖以可見的速度被藍火侵染,化為飛灰!
陳監首驚恐的怪叫一聲,當機立斷凝刀斷指,身影暴退二十米!
藍火包裹著半根手指下落,還未到達岩漿湖面上的時候就將整根手指燒成灰燼,飄然灑落在赤紅的岩漿里,消失不見。
金生生生挨了那一鞭子,羽毛掉了好幾根,等到鞭子的力道用盡才奮力煽動翅膀,往回飛。
金焱山金公子從來跟男兒血性啊、戰鬥意志啊等這些辭彙沾不上邊,他只是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金公子。但是此刻,他心中卻只有一個目標:戰鬥!戰鬥!戰鬥!
「你幹什麼!」元不棄睜大眼睛,驚訝過後便是憤怒,他已經讓它自己逃走了,幹嘛還回來?而且去單挑凝脈期的陳監首,它腦子生鏽了嗎?這還是那個貪生怕死的金寶兒嗎?
金生對元不棄的喝問充耳不聞,一次試探已經讓他知道,異火雖然強大,但是他自身實力太低,根本無法給凝脈期的陳監首造成傷害,這一次,他選的目標是那個不斷發號施令的甲衛隊長!
這次他成功了,甲衛隊長被藍火裹住,片刻之後便化為灰燼,再也不復存在,這種場景太過可怕,所有的甲衛開始下意識的躲避這隻能夠吐出可怕火焰的鳥兒,隊形亂了。
金生心裡發苦,他已經沒有異火了。
但是這一絲苦意很快散去,他突然意識到,還有尖喙,還有利爪!
他開始尋找時機,配合元不棄,用爪子和尖喙幫助元不棄。
「它不能吐火了,快殺了它!」陳監首捂著手指,瘋狂大叫,眼中滿是恨意。
因為手握實權,身居高位,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下場戰鬥過了。
他一般都是扮演欺負欺負勞役弟子、索要點賄賂、幕後制定計劃和做出決定的角色。至於具體的執行,明面上的有熔岩湖甲衛,暗地裡有陳無斷這樣的打手。
他一直很安全,遠遠的看著別人戰鬥,操縱、評論、收穫利益。
可是今天,他居然失去了一根手指!
還只是因為一隻不知道種類的破鳥?
這種落差,高高在上的陳監首絕對無法忍受!
經過他一提醒,甲衛們也發現了這點,但是這一息的時間差,又被元不棄解決了五個人。
炎熱的風吹過小島,剩下的人恍然發現,這片原本黑紅的島嶼已經變成了慘烈的紅色。
風中,飄蕩著濃烈的血腥味兒。
地上,斷肢殘軀,血肉淋漓。
甲衛們恍然發現,現在能夠站著戰鬥的人,已經只剩下七人!
這七人體內的靈力也都所剩不多,他們是熔岩湖甲衛,有著自己的驕傲,無數次訓練磨練出他們如鐵的意志,足以應對任何慘烈的戰局。
但是現在,感受著體內空蕩蕩的靈力,看著眼前那個手拄黑劍,呼哧呼哧喘氣,身上滿是傷口,連衣服都被鮮血染紅的身影,他們開始感到膽寒。
金生有些飛不動了,聽到陳監首的喊聲,他甚至沒有力氣翻一個嘲諷的白眼。
但是他一直沒有停下,元不棄的雙眸如狼,亮晶晶的閃爍著倔強的光芒,好看的很,他貪戀的看了一眼,振翅飛起,往一個甲衛的眼睛上抓去。
甲衛知道他不能再吐火,不再躲避,手中子母雙環劃過一大一小兩個半圓軌跡,小環擊向抓向自己鐵爪,大環擊向金生的頭部。
「當!」「當!」兩聲脆響,金生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落向熔岩湖面,在即將落到的時候,一塊碎石浮板正好飄蕩到下方,金生落在其上,彈了一下便不再動彈,生死不明!
元不棄五臟六腑同時劇痛,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死死咬住了嘴唇。
在母環擊中金生頭部的瞬間,元不棄聽到了他的傳音:「小師弟,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不是因為不划算就能不去做的。」
那聲音生嫩如同幼童,但是語氣調皮輕快,像極了自己的小師兄。
而那聲毫不避諱的「小師弟」讓他最終確認。
像是陽光穿透烏雲,一束金光臨大地,所有的一切疑惑自然解開,瞬間明悟,心神之中,自然而然伴生喜悅之情。
而那個拋飛的身影,卻讓這喜悅在極短的時間內轉為心痛!
由極喜到極悲,這瞬間的情緒變化比身上所有的傷口加起來還要傷人,於是在這一瞬間的時間內,元不棄內腑已然受了不輕的傷勢,口吐鮮血!
「沒有人!能夠傷害我小師兄……的靈獸!」元不棄像是負傷的野獸,從喉嚨里吼出這句話,說話的時候,嘴裡還在流血,鮮血染紅牙齒和嘴唇,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怪物。
他的眼睛,已經全部轉化為赤紅色。
他的聲音,沙啞的像是撕裂的棉絮。
他的手指,顫抖的幾乎握不住劍柄。
但是他身體深處卻開始發生變化,丹田處,那個盛水的池塘轟然破碎,如霧氣一樣粘稠的靈力不斷碰撞凝聚,一滴晶瑩剔透的液體出現!
身體內四處遊走的靈力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鐵塊,嗖嗖嗖的順著經脈流入丹田,融入那一滴液體之中。
可是這些遠遠不夠!
「啊!」元不棄仰頭望天,痛苦的嘶吼!
空氣中遊離的靈力頓時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鯊魚,紛紛投入元不棄的身體,在陳監首的眼裡,原本像雲絮一樣遊盪的靈力已經以元不棄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漏斗形狀。
「靈力如斗!」陳監首喃喃自語,眼中出現一抹驚駭。
他修行時間已經很久,知道很多秘密和傳聞,他知道,在修士進階的各個階段都會出現不同的異像,而「靈力如斗」正是進階凝脈期出現的異象。有人說,凡是進階凝脈期時出現這樣的異象的,將來的成就都不可限量!
在這一時刻,陳監首心裡突然隱隱有些後悔,後悔因為貪戀權勢和財物而接下殺死元不棄的任務……下一瞬間,後悔隱去,轉而變成更加堅定的決心,既然仇恨已經結下了,那麼便一錯到底!
他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元不棄越是天才,修行天賦越高,今天便越是一定要死在這裡!
除草除根,便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