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華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形勢突變(二)
第六華章第二百二十七章形勢突變(二)無畏猜得不錯,江應謀確實也在這小樓里,與她僅僅是一層木樓板之隔。
晨光送進那扇小窗來時,沉睡於榻上的江應謀緩緩蘇醒了過來。睜開眼,眼前陌生的一切令他感到茫然,但在片刻茫然之後,他所有的記憶都恢復過來了——
昨晚,正當他睡得昏沉時,他感覺有人在靠近。他以為是無畏冒險來看他了,吃力地想要睜開那沉甸甸的眼皮子,但卻僅僅張開了一條縫。
朦朧中,他看見了一抹身影靠近,彷彿是梨錦。這一瞥沒持續多久,跟著,他便失去了知覺,直到此時清醒過來。
聽得窗外有清脆鳥鳴,他心裡更為納悶,掙扎著坐了起來,下了床。緩步走近小窗后,他伸手推開,只見眼前密林層層,一棵參天大樹四面延伸,其中一枝已經伸至了小窗前。他不由一愣,這是哪兒?這兒不應該會是那山寨,難道自己已經被無畏救出?
門上有了響動,緊跟著,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轉頭一看,原來是梨錦。
「你醒了?」梨錦雙手捧著托盤走近,臉上帶著淡淡的甜笑。
「這兒是哪裡?」他問道。
「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梨錦答道。
「為何我會在這兒?昨夜裡是不是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對,昨夜裡是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來,你先坐下,」梨錦放下手中托盤,走到窗邊扶著江應謀道,「你先喝著這米粥,我慢慢講給你聽,來。」
江應謀步至桌邊坐下,卻無心喝什麼米粥,他只想儘快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哪兒,為何在這兒。他問梨錦:「咱們已經不在山寨之中了嗎?」
梨錦一面為他盛粥一面含笑道:「對,咱們已經不在山寨里了。昨晚事情緊急,我已偷偷地將你從山寨里弄了出來。」
「事情緊急?」他眉心顰起,「昨晚山寨里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說來話長,你先喝粥。」梨錦笑容殷切地遞上了粥。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粥,接過後放下了:「你還是先告訴我昨晚寨子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昨晚在你睡下不久,有人刺殺了二小姐的父親魏乾……」
「你說什麼?」他有些驚訝,「誰幹的?」
梨錦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魏乾死了。」
「那麼接著呢?」
「接著,寨子里便開始亂了起來。石贊和呂通大概是見魏乾已死,沒了主心骨,便想策反。大寨主和二小姐自然不會答應,雙方便開始惡鬥了起來。我看形勢不對,立刻帶著你從暗道離開了。」
「暗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帶著我從暗道離開的?你早就知道一條從寨內通往寨外的暗道?」
「你不會怪我吧?」梨錦眼中流露出了一點點委屈和膽怯,「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都是二小姐的意思。其實,為了以防萬一,二小姐很早之前便為自己準備了一條潛逃的暗道。這條暗道我是知道的,但我不敢告訴你,畢竟二小姐對我是有恩的。昨夜發生惡鬥之後,二小姐恐怕殃及到你,便讓我帶著你先從暗道離開。」
「那麼此時咱們身在何處?難道是山寨附近?」
「正是,」梨錦點點頭,轉臉望向了窗外,「這兒也是二小姐之前準備下的,就在山寨不遠處的一個小溝里,她讓咱們先躲在這兒,等寨子里的事情平息后,再來接咱們。」
「寨子現下如何了,你可知道?」
「暫時還不清楚。」
「不清楚?」他嘴裡念叨著這三個字,眼眸中不由地閃過一絲憂慮。
「公子,您是不放心什麼嗎?您是不放心二小姐還是眉夫人母子?」
「都不是……」
「那是誰?」
「梨錦,咱們能離開這兒嗎?」他抬頭問。
「不行,」梨錦又搖了搖頭,「外面有二小姐的人把守,咱們根本出不去,只能等二小姐的消息。公子,我知道您想離開這兒,但眼下山谷一帶並不安全,石贊和呂通的人隨時會出現在這附近,您最好還是先待在這兒。」
他深鎖眉頭,垂著那黑而長的細睫毛,沒再回話,彷彿在思量著什麼。梨錦再次端起他跟前的米粥,含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吃飽喝足養好了精神才能應付之後的事情不是?來,公子,先用早飯吧!」
他推開了梨錦遞來的粥碗,起身走到窗邊,往樓下探看了兩眼,問:「魏竹馨派了多少人看著咱們?」
梨錦臉上有些失望之色,緩緩收回遞出粥碗的手,回道:「大概有三十多個吧!」
「三十多個?那應該能對付……」他自言自語道。
「公子您想做什麼?」梨錦聽見了他這聲自言自語,忙放下粥碗起身道,「您可別亂來,您身子還弱著呢!」
「可我也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是不是?」他收回目光,臉色沉凝道,「不過三十多個護衛,只要咱們想想法子,其實是很好對付的。」
「公子打算怎麼對付那三十多個武功高強的護衛?」
「你應該還可以隨意出入這小院吧?」
「可以在院中走動,但不能離開這院子,公子您想幹什麼?」
「可以在院中走動就好,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那三十多個人對咱們來說就算不上什麼威脅。你之前說過,你願意效忠於我,此話可是真的?」
梨錦點頭道:「自然是真的,梨錦願意效忠於公子一輩子。」
「那好,眼下就是你效忠於我的好時機了。」
「公子想讓梨錦如何效忠呢?」
「我有一主意,你附耳過來。」
梨錦靠近,他於梨錦耳邊輕言了幾句,梨錦臉色漸變。說罷,他問:「聽明白了嗎?你覺得可行嗎?」
梨錦表情略顯不自然:「公子真覺得這法子能對付得了那三十多個護衛?」
「眼下也沒有再好的辦法了,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總強過坐在這兒等死。不過,你要是怕了,那就算了……」
「我當然不怕,」梨錦連忙一表忠心道,「我只是擔心公子您罷了。只要是為了公子,我赴湯蹈火也再所不辭。您放心,這事兒我必定為您辦得妥妥的!」
他眼含感激道:「那就辛苦你了,千萬要小心!」
「是,我一定小心!」
從那房間出來,緩步走下樓梯,這一路梨錦的臉色由最開始的焦慮不安變成了自鳴得意。隨後,她快步地走向了後院,順便找來了她的一名手下。
「主上有何吩咐?」那名手下問道。
「江應謀方才告訴我,他說他打算逃出去。」
「當真?那他也太不自量力了吧?主上,要不要……」
「不,」梨錦抬手打斷了那手下的話,「不要動他,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動他。」
「是!」
「既然他想逃,那咱們就配合他。」
「配合?」
梨錦臉上劃過一抹陰沉沉的笑容:「對,配合,配合他演一出逃跑的好戲。」
「主上的意思是……」
「不是要真的放他走,而是配合他讓他實現了這個小小的心愿,否則他是不會甘心的,我太清楚他的為人了。聽著,照我的話吩咐下去,誰也不許漏了馬腳!」
「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傳話下去!」
那名手下離開后,梨錦緩步走到南邊院角,彎腰從那叢雜花雜草中摘起了一條碧綠的小草。她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略含得意的笑容說道:「他真不賴,眼神果然毒,就往外看了那麼一眼就發現院中花壇里夾雜著你這種草。他打算用你來對付那三十多個護衛,打算把護衛們都毒暈過去后再帶著我逃跑,呵呵呵呵,很有趣啊,這樣的玩法我喜歡,多情公子帶著痴心女婢逃亡,那將是多麼的驚心動魄呢?呵呵呵呵,那我就陪著他玩,反正他做什麼我都願意陪著他,呵呵呵呵……」
這一日就這麼安安靜靜地過去了,被關在小房間里的無畏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外面的動靜。除了寨子里那個叫呂通的人來過一回之外,就再沒其他人來過了。
弩小公子已經有些憋壞了,煩躁不安地在屋內來回走著,時不時地往外看一眼,眼見著天色暗了下來,他問無畏:「咱們能趁天黑的時候衝出去嗎?我看前院的護衛來回也只有那麼五六個罷了。」
無畏面色凝肅道:「那至少得先探清楚你四叔在哪個房間里吧?」
江塵接過話:「這院子不大,樓下五間,樓上五間,那個梨錦視公子為心頭寶,肯定會把他放在樓上,而且這一整天我也注意聽了樓上的動靜,樓上時不時傳來腳步聲,雖不確定是哪間房傳出來的,但至少可以肯定樓上有人住著。」
無畏贊同道:「沒錯,江應謀應該就在樓上,因為梨錦一下午攏共上去了四回,有兩回是送茶,有一回是送吃食,還有一回是送衣裳,那必定都是送去給江應謀的。」
「既然知道四叔在樓上,那就好辦多了。咱們可以直接衝上樓,找著四叔就帶走,我相信憑咱們三個的能耐還是可以殺出去的!」弩小公子握拳道。
「我不是沒這個想法,只是……」
無畏話剛說到這裡,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兩聲悶響,像是有人在拿什麼東西戳上面的木地板。弩小公子也聽見了,仰頭看了看,問:「誰啊?好端端的戳地板幹什麼?」
跟著,木地板上又傳來兩聲悶響,接著是三聲,隨後又變回了兩聲,彷彿還有點規律。弩小公子聽得不耐煩了,仰頭道:「誰這麼毛病啊?能不能不戳了?不怕把木地板戳出一個大洞來啊?」
「是你四叔!」無畏那雙眼珠子忽然放出了異光。
「你說什麼?」弩小公子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是我四叔在戳?你怎麼知道?」
無畏臉上頓時起了一股興奮之色,壓低了聲音道:「這是我跟你四叔從前在家時玩的一個無聊的遊戲……」
「你們還真夠無聊啊!玩戳樓板?」
「先聽我說,上面那個戳樓板的一定是你四叔!」
「那他戳樓板幹什麼?難道他知道咱們在這兒?想跟咱們暗通消息?」
「這很難說,他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但他戳樓板,一定就是想試探我在不在這兒。」
「那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回應他?」江塵忙問道。
無畏在房間里搜索了一遍,然後快步走到了門邊,拿起了放置在門背後的那根插門栓。跟著,她跳上了桌子,舉高插門栓,朝樓板上戳了三下。
「這是個什麼意思?」弩小公子仰頭小聲問道。
「這是我跟他約定了的暗號,我回三聲,表示我們三個都在。」
「有這麼好玩的暗號?一定教教我……」
「噓!」
噓聲剛落,上面又傳來了四聲戳樓板的聲音,第一聲結束后,停頓了片刻,緊接著是三聲連續的。弩小公子又好奇了:「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身邊有一個人看著,另外還有三個人在房間外,我想應該是這樣的。」無畏道。
「也就是說樓上至少有四個護衛了。」
「其中一個很有可能是梨錦,那個梨錦一直對他寸步不離的。」
弩小公子點頭道:「對,還差點把那噁心的女人給忘了!那咱們怎麼辦?是不是找機會殺出去?」
「等等!」
樓上又傳來兩長一短的敲擊聲,之後便沒了動靜。江塵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無畏站在桌上沉默了片刻,跳下桌道:「他讓咱們先按兵不動。」
「那暗號是這意思?」
「對。」
「為何公子要讓咱們按兵不動?難道他已經想到了法子了?」
「既然他讓咱們按兵不動,那就先按兵不動,我想他應該是有了什麼主意了。」
二樓上,江應謀的敲擊聲剛停了沒多久,梨錦就推門進來了。她滿帶喜色,快步奔至江應謀身邊:「公子,得手了!」
江應謀忙起身問道:「當真?」
她使勁地點點頭:「是,一切進行得很順利,那些護衛全都暈了過去!公子,眼下正是咱們逃出去的好機會,趕緊吧!」
「那好,咱們這就走!」
躡手躡腳下了樓后,江應謀發現原本一直徘徊在院中的那幾個護衛真的不見了。梨錦扯了他一下,悄聲道:「公子走吧!那些護衛現下都暈在後廚間里,暫時是醒不過來的,別擔心了!」
他往一樓中間那間房那兒看了一眼,低低地應了一聲好,然後與梨錦一道出了院門。
出了院子,面前一片林海。梨錦在前,他緊跟在後,頂著濃濃霧色和陰沉沉的月光快速地往前走著。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了步子,用手撐在旁邊樹上大口地喘氣。梨錦回頭扶著他問道:「公子,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歇上一會兒?」
他搖頭道:「不用了,咱們趕緊走吧!再拖沓,我怕那些人會追上來!」
「可是公子您臉色都白了,我怕您再撐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
「沒事兒,只要能逃出去,怎麼都好!走吧!」
他剛直起身子,打算繼續前行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獰笑,接著,十來個人從四周沖了出來,將他二人團團圍住了!
「公子壞了!」梨錦尖叫了一聲,縮到了他身後。他定睛一看,那個發出陰冷恐怖的笑聲的人居然是呂通。
呂通從濃霧中走了出來,緩步朝他二人跟前走去:「去哪兒啊,江公子?你走不打緊,你走還把我最喜歡的小美人兒給帶走了,會不會有點太過分了?」
他問:「你怎麼追到這兒來的?」
呂通聳聳肩,面露鄙色道:「你以為你那點小把戲能騙得過我?你讓這麼一個膽小的女人去干那麼大膽的事兒,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這種女人玩玩可以,你讓她干大事兒,那就是太抬舉她了!」
「公子!」梨錦臉色大變,帶著哭腔喊道,「我真的沒想到……我已經很小心了,我……」
「哈哈哈哈……」呂通狂笑了一陣,大聲道,「小心沒用,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我的小美人兒!還是乖乖跟我回去,陪我好了!」
「不,我死都不會陪你的!」梨錦甩著眼淚道。
「來人,給我把這兩人都帶回去!」
「慢著。」江應謀輕喝了一聲。
呂通撇了撇嘴,眼含鄙夷地問道:「江公子,您還有什麼想說的啊?有什麼話咱們回去說行不?外面這麼冷,凍壞了您我可不好向二小姐交代啊!」
「你們要的人是我,不必為難梨錦,想要活著把我帶回去,那就放了梨錦!」
「呵呵,如此捨命相救,江公子您是真看上這小賤婢了?」
「你管不著,答不答應你看著辦吧!」
「哎喲,」呂通又聳了聳肩,「江公子您可太為難我了呀!您知道,山寨不是我說了算,梨錦又是二小姐身邊的人,我若貿然放了,回頭二小姐找我要人怎麼辦呀?」
「你當真還是魏竹馨的人嗎?我聽說你已經背棄了魏氏,現下已經與石贊勾結上了,就不必在我跟前演戲了!呂通,我想你應該沒魏氏那麼愚蠢,打算跟炎氏作對吧?從前魏氏腦子轉不過來,一門心思地想跟炎氏拼個你死我活,那麼現下你呢?你是不是也腦子轉不過來,想與炎氏為敵?」
「說到底你就想讓我放你走對不對?哼,想都別想!別說你了,就是她我也一樣不會放過!」呂通極為不屑道,「炎氏我怕什麼?只要我守住這個山谷,炎氏的大軍來了我都不用怕!江公子,你這招嚇唬人已經不管用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跟我回去吧!」
「公子,怎麼辦?」梨錦緊緊地抓著江應謀的胳膊顫聲道。
「不用怕,我不信他真的不怕炎氏,跟他回去再說!」他道。
「可我怕他……」
「沒事兒,他敢對你怎麼樣我一定不放過他!」
就這樣,逃出去還沒有半里路的兩個人又被帶回了那間小院,還一同被關在了之前江應謀住的那間房。
「公子,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梨錦跪坐在江應謀跟前,掩面傷心了起來。
「不怪你,我原本就不該讓你去干這麼危險的事情。」江應謀安慰她道。
「不是,都怪我,怪我太不小心了。要是我能再小心一點,就不會被呂通那個壞蛋發現了。公子,我真的很對不起您,萬一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打算活了!」
「說這話還太早了,誰說咱們就一定得死呢?你先別太傷心了,擦乾眼淚再說。」
「難道公子還有別的法子?」
「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你依然肯幫我?」
「那是自然!梨錦說過,一輩子都是公子的人,就算要我為了公子去死,我也甘願!」梨錦信誓旦旦道。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也相信你,所以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梨錦忙湊近了一些。
「其實,在此之前,有幾個炎氏的人混進了山寨。」
「當真有炎氏的人混進山寨?」梨錦睜大了眼睛驚訝道。
「是的,真有,他們一直暗中潛伏在山寨里,尋找時機救我。可惜,昨晚之後我便失去了他們的消息。我相信他們應該還不知道魏竹馨把咱們關在了這兒,倘若能與他們聯絡上的話,說不定咱們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