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瘋了
「岑先生,」祁晏沒有料到岑柏鶴會突然在自己面前停下,他心裡有些驚訝,面上卻仍舊維持著風淡雲輕的姿態,「真巧。」
一兩個小時以前,他們才在一起吃過飯,轉頭又在這個地方遇到了。看對方的打扮,應該是從正式場合上過來的,領結都還沒來得及取下。
「聽說有人請祁大師來這裡,我剛好路過,就來這裡看看。」岑柏鶴轉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後的眾人,「不知道是哪位如此盛情地邀請祁大師?」
現場眾人看向祁晏的眼神頓時變得不一樣起來,這個年輕人能被岑五爺尊稱為大師,他究竟是什麼身份?還有岑五爺這話聽著怎麼好像有些不對,他來這裡是為這位祁大師撐場子的?
哪個不長眼的得罪祁大師,把岑五爺這個煞神招來了?
他們在場很多人跟在岑五爺身後,不是想抱他大腿,而是不敢不出來迎接。就怕被人覺得,他們明知岑五爺來了,還躲在包廂里自己玩自己的,到時候就說不清了。
孫翔與他的狐朋狗友已經懵逼了,祁晏怎麼會跟岑五爺這麼熟悉,岑五爺還專程為祁晏到這種平時幾乎很少踏足的場合來?
狐朋狗友內心已然崩潰,而孫翔卻幾乎要跪下了,早知道祁晏後台這麼牛逼,他怎麼也不敢招惹這種麻煩。
在這個瞬間,孫翔想抱著祁晏大腿叫爸爸,只要他別告訴岑五爺,是自己把他給帶過來的。可惜的是,祁晏並沒有聽見他內心瘋狂地吶喊,耿直地回答了岑五爺這個問題。
「剛剛跟你吃過飯,下車沒走幾步就被孫家大少請到這裡喝酒了,」祁晏似笑非笑的目光掃過孫翔,「孫少為人熱情,只可惜運氣不太好,剛剛被啤酒瓶傷了手。」
被祁晏這麼看著,孫翔心裡莫名打了個寒噤,這種從內心深處迸發出的寒意,竟讓他感受到一種另類的恐懼。
他突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尚在人世的外婆抱著他坐在鄉間瓦房外,搖著蒲扇給他講的那些民間小故事。
「那些有本事的木匠、風水先生,萬萬不能得罪,他們會很多術法,若是不小心惹得他們不高興,輕則運氣不順,重則丟命殘疾……」
那時候的他太小,小到瞧不起外婆家住在鄉下,更不想聽外婆那些老舊的故事,以至於這些故事早就被他忘在了腦後。
現在腦子裡突然湧現這段回憶,讓他第一次知道,或許錢真的不是萬能。
「孫少好興緻,」岑柏鶴壓根不知道誰是孫少,整個帝都,能與他來往的人不算多,孫翔絕對不算其中一個。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遍,終於找到手掌包裹著紗布的孫翔,他淡淡地從頭到腳打量他一遍,「孫少待客方式別具一格。」
「岑五爺,我……」孫翔看向四周,原本跟在站在一塊的朋友全都不知道躲去了哪,他旁邊就像是真空地帶,一個人也沒有。
但是岑柏鶴根本沒有心情聽他解釋:「這裡人多太鬧,祁大師喜靜,恐怕不能繼續做孫少客人了。」
孫翔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岑柏鶴轉頭去看祁晏:「祁大師,現在可有要去的地方,在下送你。」
「有勞岑先生,直接送我回家就好。」祁晏對岑柏鶴笑了笑,走到孫翔面前,「多謝孫少熱情招待。」
其他人紛紛退到兩邊,給祁晏讓出一條路來。祁晏轉頭去看岑柏鶴,「岑先生請。」
岑柏鶴沒有動,做了請的姿勢,示意祁晏走在前面。祁晏輕笑出聲,沒有再拒絕,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走在了岑柏鶴前面。而岑柏鶴竟也沒有半點不滿,在進電梯前,親手替這位大師按住電梯門,以免電梯出故障讓祁大師受傷,尊敬的態度盡顯。
其他人忙從另外兩個電梯跟著下去,目送岑五爺與祁大師兩人坐上車離開后,才三三兩兩往回走。
到了樓上,見孫翔面色蒼白生無可戀地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心思去同情他,各自回了自己的包間。這個孫翔跟他們壓根不是一道人,他們玩歸玩,但還知道分寸,更不會像孫翔這樣無法無天。
帝都這個地方,有身份的人太多,沒準公廁門口收費的大爺,家裡都有一個牛逼的親戚。有錢就好好地吃喝玩樂,欺負普通人有什麼意思,現在踢到鐵板總算知道疼了。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誰還管他疼不疼了?
只要跟這位岑五爺在一起,祁晏都有一種紫氣也不是那麼值錢的錯覺感,雖然實際上對於大多人來說,只要人生運氣中帶一縷紫氣,就已經算是難得的好命格了。
「岑先生,謝謝你。」祁晏不傻,到了這個時候他如果還不明白岑柏鶴是為了他才專程跑這一趟,那他智商就感人了。
「祁大師不用跟我客氣,」岑柏鶴蒼白的臉上出現一抹笑意,「更何況就算我不出現,祁大師也能全身而退,我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
「岑先生願意為在下跑這一趟,又怎麼會是多此一舉,」祁晏笑了,「能為我這個萍水相逢的朋友如此費神,岑先生如果不嫌我高攀的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對於一個會看相的人來說,別人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憑藉肉眼都能看出來。岑柏鶴為了他專程跑這一趟,讓他開始真正的正視這位讓無數人都仰望的岑五爺。
性冷寡情但卻又重情重義,這個人的性格非常矛盾,但卻不讓人意外。有些人天生寡情,但是被他真情相待的人,永遠不會擔心被背叛,被辜負。
「朋友。」岑柏鶴唇齒間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漂亮的唇角微揚,「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岑柏鶴面色有些病態的白,他周身的氣勢與病氣結合在一起,有一種難言的魅力。讓人發自內心敬畏他,欣賞他,儘管他身體不健康,但是沒有誰會因為他身體不好,而對他有絲毫輕視。
「能與岑先生做朋友是我榮幸。」祁晏笑了。
「柏鶴,」岑柏鶴拉了拉自己脖頸上的領結,「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以後你叫我柏鶴就好。」
「松柏之常青綿延,鶴之吉祥福澤,」祁晏整個人靠在椅背上,「你有一個很好的名字。」
長輩的祝福全都在這個名字中了,可見家人對他的拳拳愛意。
岑柏鶴笑了笑,顯得十分平靜。家人的關心與祝福他又怎麼不知道,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強求就可以得到的。
祁晏伸手在空中一抓,笑眯眯的對岑柏鶴道:「第一天正式做朋友,我送你一件禮物。」
岑柏鶴攤開了右手掌。
「左手。」祁晏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換隻手。
岑柏鶴無奈一笑,把左手伸到他面前。
祁晏把手覆在他的左手心上,在這瞬間,岑柏鶴覺得自己掌心燙得讓他心慌。
不過這種心慌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因為祁晏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他的手心裡什麼都沒有。
坐在副駕駛上的保鏢有些無語,作為五少的保鏢,他隨時都要注意任何一個與五少有來往的人,平時想要討好五少的人不少,但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抓一把空氣當禮物的。
「謝謝。」岑柏鶴笑了笑,握緊掌心,彷彿手心真有什麼東西似的。
保鏢搖頭,沒有想到他們家五少也有拿百花獎影帝的潛質。
祁晏就喜歡岑柏鶴這種雖然什麼都不明白,但還是很給面子的人,他笑嘻嘻的道:「不客氣。」
保鏢在心裡抓狂,沒有想到五少的擇友標準是這種厚顏無恥的人,跟外面清純不做作的人完全不一樣。
車子開出繁華的街區,進入老城區範圍,祁晏的小區就在老城區外圍。因為市政規劃的原因,這裡的房子還保留著19世紀的建築風格,待在這種地方,如果不是路人身上的現代化服裝,很容易讓人產生時空錯亂感。
在車子即將路過一個巷口時,祁晏看著那個狹窄的巷子皺起眉頭:「等一下。」
車子應聲而停,岑柏鶴見祁晏臉色有些不太好,「怎麼了?」
「有人在這裡借運。」祁晏打開車門剛走下車,就見自己在岑柏鶴不身上蹭的紫氣,也被巷子里的借運陣吸走了一縷。他轉身把想要跟著下車的保鏢按了回去,然後在保鏢迷茫的眼神下,在車上打了一個結印,「別出來!」
這個借運陣已經成了氣候,比上次在菜市場遇到的陣法厲害很多,同樣也兇殘許多。他憑肉眼就能看出,這個巷子里漫著煞氣甚至死氣,或許不久之後,這裡就會出現類似於火宅之類的意外,造成不少人員傷亡。
只不過今天氣溫太高,現在正是下午三四點比較熱的時候,巷子里幾乎沒有多少行人,而且也不知道這些行人是巷子里的居民,還是路人,所以也不能從這些人面相上看出事態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
有人想要借這種陣法逆天改命,那麼代價而是巨大的,就算犧牲十個人的姓名,也不一定能為另一個人延壽十年。
「簡直是瘋了!」祁晏看了眼四周,確定這裡沒有監控后,也顧不上岑柏鶴等人還在車上,躲到拐角無人注意的地方,從褲兜里掏出一支……指頭長的鉛筆,下筆猶如神助,快得幾乎讓人只能看到殘影。
「五、五少,祁大師他在做什麼?」保鏢有些傻眼,他想打開車窗看得更清楚一些,卻發現車窗好像出了故障,怎麼也打不開。
岑柏鶴目光落到牆角處,那個頂著烈陽不停寫寫畫畫的身影,在這個平靜地小巷口顯得格外的詭異,卻又格外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