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傅書言從羅氏屋裡出來,本來打算在王府四處看看,腿站僵了,早膳沒吃,帶著知兒和豆蔻回房,月桂看見主子回來,「奴婢以為少夫人很快回來,大廚房送來早膳,奴婢放在灶間溫著,奴婢這就去取。」
月桂去小廚房,把飯菜端上來,傅書言又餓又冷,熱湯泡飯吃了,胃裡熱乎,身上暖了,以後牢記,到羅氏屋裡請安之前,吃得飽飽的。
她用了半個時辰,把如縭放在桌上的賬目大略看了一遍,傅書言相信如縭在銀錢上不可能動手腳,但凡這樣重情的女人,一遇到一個情字,一根筋,她寧願終身不嫁,守著高璟,她要博得高璟好感,只有把高璟內宅打理得井井有條,以期贏得高璟的歡心讚許,這樣的女人死心眼,喜歡一個男人恨不得把自己搭進去,還在乎錢嗎?
讓傅書言吃驚的是,高璟母親留下一大筆嫁妝,差不多抵得上傅書言的全部家當,高璟名下田莊、宅院、店鋪,真金白銀,家產豐厚。
值得一提,如縭記的賬目工工整整,一絲不苟,每一項銀錢進項和支出,來龍去脈,清清楚楚,這屋裡還真找不出比如縭心細,更適合管理的財物之人。
傅書言合上賬本,對知兒道;「把如縭叫來。」
一會兒,如縭來到上房,「少夫人,賬目有什麼問題嗎?」傅書言看出她很坦然,問心無愧。
「沒有,你做的非常好,很盡心,你為世子爺做的,世子爺心裡清楚,世子爺信任的人,我自然也信任,以後你幫我打理房中的財物,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
如縭沒想到,少夫人能誇讚自己,肯定自己,以為少夫人要收回財權,以後不讓自己染指,少夫人嫁過來方几日,卻能如此了解自己,看透自己,沒有趕自己走,這也是間接同意自己繼續留在世子爺身邊,侍候世子爺,如縭一直擔心,如果換做旁人做世子妃,只怕這屋裡第一個不容的就是自己。
「謝少夫人相信奴婢。」如縭的心放到肚子里,離開王府,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她從小父母雙亡,八歲賣到王府,侍候高璟。
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傅書言由如縭陪著,打開小倉庫,點驗高璟的家當。
高璟走了,傅書言恢復到以前未嫁人時自由自在的生活,躺著看書,趴著看,坐著看,練琴、練字、練畫,習武、絲綉沒有一點空閑時間。
傅書言翻了兩間店鋪報上來賬,當鋪和布鋪,都是盈利的,位置好,京城繁華地段,另外兩間鋪面位於京城商街中心,母親花了大價錢購置,傅書言想開一間藥鋪,賣成藥,把自己知道的好的藥方,製成成藥,這一世利用自己所長,日行一善,功滿三千。
高璟走兩日,傅書言有點惦念,不管之前多麼不願意,她已經跟他成親,自古一日夫妻百日恩。
這幾日,天氣晴好,正午時分,太陽和煦,傅書言裹著一件大紅猩猩氈斗篷,帶著知兒,穿廊去榮親王的侍妾姚夫人屋裡,高璟幼年喪母,姚夫人對他頗為照顧,姚夫人原來是高璟生母的一個陪嫁丫鬟,先榮親王妃做主,收房,高璟跟這個姚夫人感情很好。
姚夫人住在一處小偏院的西廂三間房,姚夫人出身低微,無子嗣,在榮親王姬妾中,位份低,不受寵,榮親王念在死去的先王妃和高璟的面上對她看顧幾分,既然無寵,羅氏犯不上為難她,姚氏的日子消消停停的過。
走到西廂房門口,姚氏的丫鬟看見她,往裡回稟,「少夫人來了。」姚氏沒等出門迎,傅書言已經進屋了,姚氏面上竟有幾分慌張,「不知少夫人過來,我這屋裡亂。」許是她這小屋裡極少有人來,除了高璟來看她,同樣為姬妾的姊妹偶而來坐坐,平常是寂寞的。
「早就想來看看夫人,一直沒得閑,昨日給王妃請安,順路想過來,奈何站了半日,腿腳發麻,今才來。」傅書言微笑道。
姚夫人從小侍候先王妃,世子爺是主,世子妃當然也是她的主子,「少夫人脫了外面大衣裳,快來烤烤火。」姚夫人讓丫鬟把炭火盆移離炕近點。
傅書言脫掉斗篷,交給知兒。
姚氏趕緊把炕上鋪上乾淨的墊子,「少夫人坐,這墊子是潔凈的。」
傅書言坐下,朝姚氏微笑,「夫人也坐。」
姚夫人在炕桌對面坐下,傅書言看這姚夫人跟羅氏年紀相仿,眉眼溫婉文秀,舉止不似丫鬟出身,便想高璟的生母應該也是個知書達理,性情溫柔的一個女子。
「天寒地凍的,世子爺出門。」姚氏心疼地道。
「河南比京城暖和些,夫人不用惦記。」傅書言看出她真關心高璟。
姚夫人的丫鬟端茶進來,姚夫人溫和地道;「少夫人用一盅熱茶,外間冷,驅驅寒氣。」
姚夫人細心周到,能看出從前侍候人的。
傅書言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熱茶,姚夫人看著她,感嘆一聲,「如果王妃還活著就好了,看見少夫人一定很高興。」
姚夫人主動提起先王妃,傅書言問:「先王妃一定長得很美,人很溫柔。」
「是,先王妃不但美,性情也好,待府里的姬妾和善,對下人寬厚,可惜……」姚夫人神情突然暗淡。
「先王妃得了什麼病症?醫不了嗎?」傅書言問。
姚夫人目光閃爍,「生下世子爺,先王妃身子骨弱,後來越發一日不如一日,為了世子爺強撐了兩年……」
「王爺很愛先王妃嗎?」傅書言問。
姚夫人猶豫一下,「是,王爺很愛王妃,那時王爺來我們府上,王爺跟王妃已經定親了,從第一眼看見王爺時起王妃就愛上王爺,成親后,夫妻恩愛,生下世子爺……後來王妃生病了……王爺來看王妃,王妃至死不見王爺……」姚夫人陷入回憶。
姚夫人搖搖頭,突然道;「我家主子就是太痴情,太善良了……」姚夫人過了這麼多年提起當年的事,難掩悲傷。
姚夫人不說了,轉了話題,「世子爺來我這裡,雖然不說什麼,我看出他很喜歡你,世子爺娶了少夫人,如今我就放心了。」
姚夫人好像有什麼隱瞞,傅書言突然問;「現王妃當時是側妃?」
「是,跟王妃一起冊封,還有閔側妃。」姚夫人道。一正妃二側妃。
「王爺跟王妃成親幾年生下世子爺。」傅書言問。
「成親三年後,王妃生下世子爺。」姚夫人道。
姚夫人講了一些高璟小時候的事,高璟天不亮就到上書房讀書,下午下課後練武功騎射,傅書言想,高璟跟父親榮親王不太親近,府里唯一關心他的就姚夫人,他的童年生活枯燥孤獨,沒什麼樂趣,倒有點同情他。
自己有祖母、父母兄弟姊妹,傅府一大家子親人,自己上一世孤獨,這一世是幸福的。
傅書言從姚夫人屋裡出來,一路想姚夫人說的話,她有一點很疑惑,跟高璟生母同時冊封的還有兩個側妃,其中一個是羅氏,三人同時進府,榮親王新婚很愛王妃,且三年夫妻感情很好,後來因為什麼王妃病重,夫妻反目?羅氏在嫡妃死了三年後才生下兩個兒子,扶正,那就說明羅氏進王府六年後,才有機會,如果榮親王因為羅氏冷落嫡妻,不是一開始羅氏就該受寵,不可思議。
這些謎團,大概高璟不是很清楚,不然後來登基后,開始查此事。
傅書言跟知兒走在王府花園裡,榮親王府的花園比傅家的花園面積大,冬季沒什麼人,偶爾有經過的丫鬟婆子,前面一個丫鬟走來,傅書言定睛一看,是豆蔻,豆蔻走到跟前,道:「姑娘,韞大姑奶奶來了。」
傅書言趕緊回去,聽見外間的腳步聲,門帘一挑,傅書韞站起來,「大姐,你怎麼來了?」
「七妹妹,家裡給我稍信說二妹妹找到了,我去方府找二妹,她不見我,七妹妹,你們從小要好,我二人去一趟,看能不能見到二妹,見到二妹你幫我勸說她回家去。」傅書韞從來沉穩,此刻有些著急,畢竟一奶同袍,母親沒了,大哥對姊妹們又不關心,剩下姊妹倆很親近。
傅書言拉著她坐下,「大姐,你別太著急,世子爺說跟方慵談過,方慵答應借年下走動,領二姐去傅府,到時二姐沒準就記起來了。」
「七妹妹,你知道我這一年,半夜總驚醒,夢見二妹妹遇難,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一刻也等不得,你陪我去方府,我們兩人總比我一個人強。」傅書韞急得一刻也坐不住。
「好,大姐,我跟我婆婆說一聲。」
傅書韞往外走,傅書言道;「等等,大姐,我拿一樣東西。」說著,去西屋梳妝匣里翻出一樣東西,放進衣袖裡。
傅書言跟大姐傅書韞走去羅氏屋裡,引著傅書韞拜見羅氏,羅氏認識傅書韞是許國公府的兒媳,羅氏跟許國公夫人算是相交甚厚,對傅書韞很客氣,「傅家大姑奶奶難得來王府,吃過晚膳再回去。」
傅書言把家裡的事簡單說了,羅氏道;「當時戰亂時,朝廷中不少大臣家中的女眷走散了,有的至今沒找到,八成不在人世了,你妹妹能活著找到,真是可喜可賀,你妹妹跟你去一趟,相認了,也是一宗大喜事。」
傅書韞辭別羅氏,姊妹二人乘轎,去方府。
到了方府門首,叩門,還是那個老家人開的門,「夫人,我說過了,我家姑娘不見,快走吧!」
傅書言抵住門,不讓老家人把院門關上,「老伯,你讓我們見一面,就一面,從此以後再也不打擾你家姑娘。」
老家人猶豫一下,「等一會,我進去問問姑娘,姑娘願意見你們,你們才能進來。」
老家人進去,一會出來,打開門,讓兩個人進去。傅書言姊妹被引到花廳里,傅書韞看見傅書毓,激動地上前,叫道;「妹妹,你還活著,你知道姐姐經常做噩夢,夢見你出事,嚇醒了,出一身汗。」
傅書毓面無表情,「我是否跟你妹妹很像,為何你們都來說我是你們的妹妹?」
「妹妹,難道你真不認識姐姐了嗎?」傅書韞情緒很激動,傅書言拉著她,傅書毓如果真的失憶,失憶也是一種病,怕嚇到傅書毓。
傅書言從袖子了取出一枚精緻鑲金鏤雕水銀小鏡子,舉起,「二姐姐還記著這枚小鏡子嗎?當年二姐姐曾跟五姐姐爭這枚小鏡子。」
傅書毓目光看向傅書言手裡舉著的小鏡子,神情恍惚,只剎那,一臉漠然,「我不知道你說的事,你們還是請回吧!以後別來打擾我。」
招呼一個中年婦人,「江媽媽,送客。」
「兩位姑娘請。」中年婦人往出攆二人。
傅書韞從方府出來,神情沮喪,「好不容易二妹妹找到了,像陌生人一樣,怎麼能全忘了,連家人也不記得了。」
「二姐可能因為腦部受傷,暫時失憶,沒人知道二姐戰亂時的遭遇,或許那段經歷對她心裡造成傷害,她選擇遺忘,不能太逼她,也許以後看到什麼想起從前的事,自然恢復記憶,看得出來二姐在方府過得挺好的,大姐可以放心了。」
姊妹倆個分手,各自回府。
傅書言坐在窗前,看外面天空飄落雪花,掐指一算,高璟已經走了六日了。
月桂進來,「姑娘,牙婆把少夫人要的人帶來了。」
許媽辦事乾脆利落,引著一個牙婆,身後跟著四個春蔥似的妙齡少女,許媽道;「少夫人要的人帶來了。」
「這麼快就辦好了?」
牙婆賠笑上前,「少夫人交代的事,老婆子哪裡敢不盡心,這四個都是萬里挑一,少夫人看中不中,不中老婆子還有好的。」
傅書言看地上站著的四個姑娘,環肥燕瘦,嫵媚的、溫婉的、美艷的、清麗的,各具特色,四個俱是絕色美人。
牙婆表功道;「妓院王媽媽要買了兩個標緻的美人,她院里的頭牌,嫁人了,老身沒敢露,等少夫人挑剩的再給她送去。」
這四個姑娘看上去清純乾淨,比那等庸脂俗粉強過百倍,傅書言暗想,這四個裡頭,大概能有高璟喜歡的。
問;「媽媽,一個姑娘身價多少?」
牙婆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十兩銀子,老身給少夫人辦事,不敢多要,要個跑腿車馬費。」
這個朝代,二十兩銀子差不多能買個不錯的丫鬟,這幾個姿色好,只要高璟滿意,多出一倍的價錢,不算什麼,四個才二百兩銀子,這個朝代銀子比價是,一兩銀子相當於三百塊錢,二百兩銀子摺合六萬元錢,大活人,真不算貴。
許媽剛要討價還價,傅書言對月桂道;「給媽媽拿二百兩銀子,另外拿五兩銀子給媽媽買包茶葉喝。」
許媽把話咽回去,少夫人不差這幾個錢,二百兩銀子,少夫人手指縫漏出來。
牙婆歡天喜地地走了,傅書言對許媽道;「媽媽帶她們下去,教些規矩,讓月桂幾個帶一帶,學著怎麼侍候人。」
許媽領著四個人下去,教導府里的規矩,然後,四個人上來跟月桂幾個一起侍候主子,四個姑娘都是機靈的,有樣學樣,侍候起人來有模有樣的。
轉眼,高璟走了已十日,下午陽光足,傅書言趴在炕桌上,憑著記憶把前世醫方謄寫下來,配方研製成成藥,為開藥鋪做準備,她打算開間中藥鋪既賣草藥,又賣成藥。既能治病救人,又能賺錢,一舉兩得。
忽聽得,外面一疊連聲喊,「世子爺回來了。」
傅書言抬眼看窗外,耀眼的陽光下,那人高大的身影已大步穿過院子,上了台階,急忙穿繡鞋下地。
剛走到裡間門口,高璟邁步進來,兩人差點撞了個滿懷,傅書言緊忙退後兩步,「回來了。」
高璟凝視她良久,看得傅書言垂眸,問:「你吃飯了?」
「昨晚吃過。」現在已是下半晌,過一個時辰該開晚膳了,嗔怪道;「為何不吃飯?」
「著急回來。」高璟乾脆地道。傅書言站在他面前,替他解鶴敞,高璟低頭看著她,「不問我為何著急回來?」
傅書言看丫鬟站在旁邊,沒接他話茬,「想我了嗎?」高璟雙手握住她的香肩,眸底跳動光亮。
說實話,高璟走十日,她只偶而惦記他,看她沒回答,高璟眸底暗淡了,手臂徐徐放下。
傅書言心中不忍,手停住,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去這麼久?」
高璟眸色復又亮了,賑濟的事剛辦完,他連夜馬不停蹄往回趕。
傅書言把鶴敞交給一旁站著的如縭,「給爺備水。」又對春喜道;「大廚房傳飯路遠,告訴小廚房的老趙媽,做點熱乎的趕緊送來。」
高璟坐在炕沿邊,看見炕桌上擺放傅書言謄寫的藥方,拿起來,色白如綾的紙張上,字跡雋秀,問;「你謄寫藥方,做什麼用?」
傅書言就把自己要開藥鋪的想法說了,高璟道;「你這個想法挺好,你的醫術,沒用武之地太可惜了。」
她是女流之輩,不能行走江湖,懸壺濟世,開個藥鋪,僱人打理。
如縭端上來一隻鑲金邊細白瓷飯碗,傅書言看碗里是水餃,這個朝代稱呼水餃為扁食或餃餌,類似餛鈍,有湯水,如縭又在托盤裡取出四樣小菜。
大碗里冒著騰騰熱氣,如縭問春喜要了一隻空碗,把餃餌用小勺撈出兩隻,晾涼,給高璟吃。
高璟邊吃,邊對傅書言道;「你把湯吹吹。」
如縭從湯碗里往出撈餃餌,看一眼高璟,世子爺有潔癖,從來不讓人吹湯。
傅書言端起碗,輕輕吹著,看他一口一個餃餌,大概是真餓了,有一絲感動。
高璟接過她手裡的湯碗,一口氣把碗里的湯都喝了。
月桂進來,「少夫人,已備好熱水,請爺沐浴。」傅書言背著高璟,小聲的月桂道;「叫她們上來侍候爺沐浴。」月桂既明白,招呼新來的四個丫鬟領著過東間。
木桶擺在東間屏風后,傅書言隨著高璟走到東間,高璟掃一眼屏風后,木桶旁站著的四個丫鬟,微微詫異,問:「這四個丫鬟面生。」
傅書言討好地道;「我給夫君新買了四個丫頭。」
「花了多少銀子?」高璟不動聲色地問。
傅書言伸出兩根手指,高璟眯眼故意道;「兩萬兩?」
傅書言又晃了晃手指,「兩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