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高璟進堂屋,堂屋沒有點燈,漆黑一片,高璟熟門熟路,走到西暖閣里,月桂值夜,主子睡在床上,月桂睡在南面炕上,月桂晚上經常值夜,半夜姑娘口渴有時要水,養成睡覺警醒的習慣,聽見腳步聲立刻醒了,借著暗淡的光線看清楚是世子爺,剛要說話,高璟一揮手,月桂忙找繡鞋下地,退出屋,掩上隔扇門。
高璟站在床前,依稀月光灑在床帳里,傅書言睡熱了,床帳里伸出一條腿,睡得太放鬆了,做夢沒想到一個人站在床前,正注視著她的睡相。
傅書言很快就從美夢中醒來,被迫婉轉承歡,在他身下數度顫抖,次日,高璟穿戴整齊,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看著床上爬都爬不起來的人,戾氣消失,眉眼柔和,伸手把單子給她往上拉了拉,「我昨日找過方慵,戰亂時,他剛巧進京,得知夷人已佔領京城,他在城外經過,沒有進城,在京城周圍打探消息,路遇你二姐時,你二姐頭部受傷流血倒在草叢裡,失血過多,他探你二姐還有一絲氣息,救了你二姐,你二姐醒來后,問之前的事全不記得了。」
高璟頓了一下,「方慵沒有娶親,父母雙亡,家裡沒什麼人,孤男寡女,不方便,二人遂結拜異性兄妹,後來方慵奉調進京,帶著你二姐回京,請太醫院太醫治療,病情沒有起色,你二姐至今也沒有恢復記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方慵答應,借過年朝廷官員互相拜賀,帶你二姐回傅家,觸景生情,或許能想起點什麼。」
高璟說完,俯身唇在她額頭貼了一下,噙著一絲笑道;「昨晚我很受用。」她昨晚被他折磨得沒了意識,高璟要了她幾次她都不記得了,好像後來自己主動迎合他,被他帶著一次次攀上峰巔,恍惚記得她叫了,傅書言拉上單子蒙住臉,高璟低笑了一聲,走出去,傅書言聽見他吩咐丫鬟把早膳端到她床上吃。
月桂進來,手裡拿了一套新衣裙,月桂一向穩重,看向姑娘神情羞赧,傅書言懷疑月桂已聽到昨晚自己叫聲了,高璟幫她辦事,她無形中消弭了對他怨懟,這會怨懟情緒又生出來,她渾身像散了架似的酸痛,昨晚後來都是高璟抱著她去洗的,且都快後半夜了,她剛嫁過來,每晚夜裡都折騰,房裡人都跟著鬧到深夜,闔府大概傳遍了,太丟臉了。
月桂幫她把衣裳穿上,傅書言腰酸腿軟,渾身無力,下不了地,月桂把梅花炕幾擺在被子上,傅書言吃了早膳。
知兒端著銅盆進屋,直打哈氣,豆蔻擰了熱巾,給姑娘擦臉手,豆蔻沒有精神頭,春喜更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跟月桂把炕幾端出去。
傅書言吃完早膳躺回去,羅氏哪裡逢初一,隔五日一問安,她不顧人笑話,實在太乏了,吩咐月桂四個,「你們也下去歇著吧!」
月桂撂下帳子,幾個人出去了,月桂留下,豆蔻三個人下去補眠。
傅書言想睡了個回籠覺,擦臉,人倒精神了,反而睡不著了,回想昨晚剛開始自己是抗拒的,高璟好像堵著一口氣,這回沒憐香惜玉,連著要了幾次,她經歷極度的痛苦和極致的快感。
回想高璟走時說的話,我很受用,意思是你的表現我很滿意,傅書言摸摸自己的臉頰,滾燙,縱慾過度的後果,她躺了一上午。
一下地,走路腳軟,傅書言索性坐在南炕上看書,看了一會,春喜在身旁,對春喜道:「喚胭脂和青黛來。」
如縭懷裡捧著一疊賬本走了進來,放到炕桌邊,上面擺著一串鑰匙,「少夫人,世子爺走時,跟奴婢說,把爺屋裡的賬目交給少夫人管。」
傅書言嫁過來幾日,如縭應該早把房中的賬交出來,如縭拖著遲遲不交,世子爺未娶親前,世子爺屋裡的事都是她管,府里的人有事都找她,高璟不管內宅的事,錢財都放心就交給她管,世子屋裡的下人都聽她指派,少夫人嫁過來,高璟發話,把賬目錢財都交給少夫人管,如縭內心失落。
傅書言的嫁妝幾輩子都花不完,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浪費功夫在家務事上,但看如縭這幾日,不願意交權,分明存著別的心思。
傅書言看看賬本,「放在這,我慢慢看。」
如縭站在屋裡,沒立刻走,傅書言抬頭,像閑聊家常,「如縭,你為何一直沒嫁人?我聽說王府的丫鬟到年齡放出去擇婿。」
如縭本來垂眸,突然抬起頭,略急地道;「奴婢回過王妃,奴婢在菩薩面前許過願,不想嫁人,王妃和世子爺答應了奴婢。」
傅書言心道,不想嫁人,你急什麼?傅書言笑笑,「你覺得世子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如縭一愣,沒想到少夫人突然問這個問題,遲疑一下,「世子爺喜歡的奴婢不清楚,世子爺從來不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奴婢想,世子爺喜歡少夫人這樣的女子吧!」
傅書言噗嗤笑了,京城不少名門閨秀覬覦高璟,獨自己不鳥他,高璟更多的是佔有慾作祟,她跟高璟從小見面那日起,兩人就像冤家對頭,她更傾向於,高璟娶她,為佔有和征服她,高璟床底間的強勢,便可窺一二。
胭脂和青黛進來,兩人蔫頭耷拉腦,「少夫人喚奴婢二人?」
傅書言看向這兩個丫鬟,天生麗質,服侍高璟時,高璟正直青春年少,高璟坐懷不亂,是否因為二人是羅氏說所賜,問;「昨晚你們見到世子爺了?」
兩人臉紅,小聲道;「見到了。」
「我命你二人服侍世子爺,你們是怎麼服侍的?」
二人委屈,胭脂道;「世子爺不要我二人服侍,奴婢們沒用。」
傅書言真是恨鐵不成鋼,這兩個的容貌在王府算是一等一的,比她四個丫鬟強些,如果高璟連這兩個丫鬟都看不上,她陪嫁的四個丫鬟更看不上,月桂和知兒從小跟著她,豆蔻和春喜前世對她衷心,她想給這四個丫鬟尋個正頭夫妻,捨不得讓四個人給爺們做小。
這時,許媽進來,「少夫人,年底鋪子里的盈餘已算清楚,奴婢男人說拿過來給少夫人過目。」傅書言兩房陪嫁家人里,女人跟著她出門,男人打理店鋪,京城裡杜氏的兩個鋪子給了她,又另外買了兩間鋪子,租賃出去,按月收租錢。
「明日拿過來我看。」許媽剛要出去,傅書言又道;「媽媽慢走,我這裡還有事吩咐你。」
許媽站住,走回來,「少夫人何事吩咐奴婢。」
「你去叫牙婆買四個丫頭,記住,一定要絕色的,最好四個丫鬟各有各的風格,只要我看著好,銀子錢不是問題,人聰慧,識文斷字,你就按照這個標準買。」
許媽不明所以,姑娘陪嫁四個丫鬟兩房家人,按說夠用了,還要買四個丫鬟侍候,排場太大了,王妃屋裡侍候八個大丫鬟,世子妃跟王妃比肩,許媽在姑娘臨出門時,得杜氏吩咐,姑娘年輕,凡事提點姑娘,道;「姑娘屋裡月桂幾個不盡心?」
豆蔻和春喜在旁聽見,唬得臉都白了,傅書言道;「媽媽多想了,她們四個很好,不瞞媽媽說,我給世子爺買的,世子爺看著那個好,放在屋裡,其餘的,等我跟前的四個丫鬟放出府嫁人,在補進來。」
胭脂和青黛面有愧色,如縭目光深深地看著少夫人,少夫人想討好世子爺,難怪世子爺這幾日對少夫人寵愛有加,少夫人道行真深。
許媽聽姑娘一分說,問;「姑娘這事可跟三太太說了?」許媽是杜氏派來跟著姑娘,拿主意幫襯姑娘的,怕弄不好,杜氏怪罪。
「我跟母親說過了,母親支持。」傅書言無奈,自己那是願意兜搭保媒牽線,裝賢惠給夫君主動納妾,這不是實在沒法子,饒是自己身子骨結實,扛不住高璟沒節制索要,最主要的是,羞於啟齒,自己的身體已不受控制。
許媽放心了,「奴婢遵命,這就找牙婆,照姑娘說的辦。」
許媽走了,傅書言把胭脂和青黛打發出去,如縭還站在那裡,傅書言道;「你也下去吧!賬目放著,我先看著,有問題找你問。」
屋裡現在大丫鬟不算如縭六個,用不了這麼多,再買四個丫鬟是多了點,都因為高璟喜好摸不準,不知道他喜歡那個類型的,多買幾個,有挑選的餘地。
屋裡剩下豆蔻和春喜,豆蔻看主子眼睛望著窗外,沒看書本,道;「少夫人,我們幾個將來都要打發出去嗎?少夫人不想留我們?」
「你們大了,自然要出府嫁人的,難不成我還能留你們一輩子,耽誤你們。」傅書言和聲道。
傅書言看看她,前世豆蔻被衛廷瑾配了個侯府小廝,那個小廝吃酒賭博,對豆蔻非打即罵,她婆婆嫌棄她不生養,挑唆兒子打媳婦,這一世,她一定給豆蔻挑了好人家,給她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嫁出去。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原來在家裡時,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跟著姑娘過上幾日好日子,奴婢願意侍候少夫人一輩子。」春喜道。
「你遇見命里那個人,就不說這話了。」
「奴婢知道了,世子爺是少夫人命里那個人。」春喜是傅書言四個陪嫁丫鬟里最單純的。
傅書言突然想,高璟是她命里那個人嗎?斂了心神,跟高璟都成婚了,只能是他了。
傅書言望向窗外,雪後天晴,一個高大的人影繞過影壁牆,朝上房走來,傅書言看看天,正午時分,高璟這麼早回府了。
傅書言看見高璟大步穿過院子,這時,如縭從東廂房快步出來,趕到高璟身旁,好像跟高璟說了句什麼,高璟腳步放慢,沒停下,上了台階,如縭跟在身後。
豆蔻也從窗子里看見,急忙走去堂屋,給世子爺打帘子。
靴子踏在水磨石磚地,一步步朝傅書言呆的西暖閣走來,高璟進門,看傅書言坐在炕上,臉朝外,沒挪窩,如縭接過世子爺的鶴敞,高璟走近她,貼在耳邊道;「還為昨晚的事生氣?」
傅書言扭著身子,不理他,高璟揮揮手,如縭幾個退下去。
高璟挨著她坐下,挑眉一笑,「我昨晚服侍的你不滿意?你不是也……」
「不許說。」傅書言回頭,嬌嗔地瞪著他。
高璟寬厚地笑了,「我不說。」又一本正經地道:「我要出門幾日,河南乾旱,顆粒無收,冬季沒有儲糧,餓殍遍地,我奉旨去河南賑濟災民。」
高璟說完,發現那人眼睛發出數道光彩,轉怒為喜,「去幾日?何時走?」傅書言盤算著,高璟若是下午走,今晚躲過一劫。
那人的眼睛像兩個小太陽似的,落在高璟眼中異常刺目,收斂笑容,「我推了,我跟皇上說了,剛娶親,怕冷落嬌妻。」
傅書言兩手亂搖,「夫君放心去,言兒我不覺冷落,夫君當以國事為重……」
傅書言還想表明態度,自己乃明理之人,絕不影響男人仕途經濟,放心出門,自己打理好家事,讓夫君沒有後顧之憂,突然,發現高璟臉色不對,總算識相地閉了嘴。
高璟冷笑,「我奏明皇上,帶著你前去。」
一句話,傅書言噎住,半天沒說出話。
高璟瞅瞅她,慢條斯理地道;「帶你去不合朝廷規制,你老實在家等我回來。」
傅書言大眼睛又恢復靈動,「夫君放心,我現在給夫君收拾東西。」
「不忙,我明早走。」傅書言正往炕邊爬,停住,高璟壓在她背上,「今晚我們還可以一夜銷魂。」傅書言癱趴在炕上。
高璟朝外喊了一聲,「來人。」如縭進來,高璟道;「去告訴大廚房晚膳做些給少夫人補身子的東西。」如縭瞅了一眼傅書言,答應一聲下去了。
掌燈后,世子妃卧房的門關得死死的,傅書言被高璟收拾得片甲不留,她最後被高璟撈在身上,軟癱得一動不動,高璟暗啞聲,「張嘴。」傅書言本能地張開檀口,伸出舌尖與他廝纏,高璟心裡隱隱那絲不快,慢慢消散了。
高璟抱起她去沐浴,她溫順地臉貼著他的胸膛,高璟低頭親了親她的眉眼,「等我回來。」下一句再收拾你。
傅書言嗓子啞了,發不出聲音。
高璟第二日出門,傅書言沒送,他走這兩日,她都下不了地了。
榮親王府的規矩,傅書言逢一和五給羅氏請安,榮親王上朝走了,繼子高璟出遠門了,羅氏沒了顧忌,擺出婆婆的款,傅書言站在羅氏上房外,等了小半個時辰,羅氏那廂才起身,喚丫鬟進去梳妝,命傅書言進去。
數九寒天,傅書言特意穿了厚實的衣裳,腳上穿著棉靴,站的功夫長了,渾身凍透了,進羅氏屋裡好半天才緩過來。
羅氏每日這個時辰早起了,今日知道傅書言站在外面,故意磨蹭不起,想好好整治兒媳,繼子高璟平素對她冷淡,她對繼子有三分懼怕,趁著繼子不在家,樹婆母的威風。
羅氏不讓她坐,梳妝打扮半個多時辰,傅書言立在一旁,傅書言婚後跟高璟每夜滾床單,每次滾床單,必被高璟折騰個半死,高璟剛走了一日,她還沒休養過來,站久了,腿虛軟,額頭冒出細汗,羅氏故意視而不見,丫鬟小心地梳頭髮。
傅書言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對梳頭的丫鬟道;「別動。」那丫鬟手裡拿著梳子,停在半空中。
傅書言拈起一根半白半黑的髮絲,對著銅鏡里的羅氏,大驚小怪地道;「婆母,這有一根白頭髮。」
古時候,人壽命短,羅氏三十幾歲,平常養尊處優,保養得宜,出現幾根白頭髮,不是什麼稀奇的怪事,羅氏在乎自己的容貌,大凡以色侍君之人,怕年老色衰,色衰則愛馳,羅氏拿過看一眼,心一涼,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兒媳,一頭烏黑油亮的秀髮,方意識到自己老了。
傅書言看羅氏的表情,抿嘴,又大驚小怪地拈起一根才白了根的髮絲,「婆母,這裡還有一根。」
羅氏沒好氣地道;「行了,別找了。」
傅書言退後一步,羅氏罵丫鬟道;「蠢貨,頭梳了這半日。」
丫鬟趕緊麻利地替羅氏挽了髮髻,丫鬟進來回,「王妃,早膳擺下了。」
傅書言上前扶著羅氏去堂屋用飯,羅氏慢騰騰吃完早膳,傅書言立在一旁,累得腿麻木了。
門口丫鬟喊了聲,「小王爺來了。」
隨著聲音,進來一個高大俊美的少年,「兒子給母親請安。」
朝著傅書言,「大嫂早。」
「珩弟早!」傅書言道。
高珩微微詫異,「我和弟弟府里人都分不清,大嫂怎麼能知道我是高珩?」
傅書言微笑,「外貌衣裳都能騙得了人,眼神騙不了人,珩弟沉靜,琮弟活潑。」高珩沉穩她說的是實話,高琮輕佻,她換了一個詞。
高珩打量了她好幾眼,羅氏道;「珩兒,你吃早膳了嗎?」
「沒吃。」
羅氏道;「等你妹妹的親事定了,你兄弟倆的婚事也該張羅了。」
高珩道;「母親對大嫂慈愛,母親這樣的好婆母,姑娘還不上趕著嫁到我王府里。」
羅氏招呼丫鬟,「給小王爺盛飯。」
對傅書言道;「沒什麼事,你回去吧!」
傅書言朝高珩看一眼,暗示謝意,高珩的話裡有話,明顯是幫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