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傅書言主僕二人走到高敏住的院落,天空落雪了,果然,高敏的上房還亮著燈,春喜提著燈在前面照路,傅書言朝明間走,窗子上的燈光映出一個人影,是容華郡主高敏的身影,在屋裡地上來回踱步。
傅書言上了台階,走到明間門口,略頓了一下,推開門,高敏回頭,傅書言邁進門檻,一步步朝她走過去,屋門敞開,風夾帶雪花飄進屋裡,高敏看見背光走進來一個人,待看清楚是她,驚訝愣在原地。
傅書言走近,嘲諷地道;「不問我為何出現在這裡?」
高敏從驚訝中反應過來,強作鎮靜,「這麼晚,你來我房中做什麼?」
「想告訴你的毒計太拙劣了,你讀書蠢,別的一樣蠢。」傅書言聲音平靜,然神情話語無不帶著蔑視。高敏氣得臉白了,恨得牙根癢。
「等衛廷瑾給你報信?可惜你等不到了。」傅書言冷冷地看著她,眼中儘是嘲諷。
「你們把他怎麼樣了?」高敏驚恐地問。
「殺了!」傅書言快速答道。
「傅書言,你真狠毒,你把他殺了?」高敏手指著她,大聲道。
「怎麼,心疼了?你跟衛廷瑾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狠,你蠢。」
高敏聽說衛廷瑾被殺,又被傅書言言語刺激,剎那喪失理智,舉手要打傅書言,平常跋扈慣了,忘了上次吃的虧,她的手還沒挨到傅書言的臉,傅書言出手極快,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按住她的肩往下壓,左手上抬右手往回一帶,只聽清脆一聲骨節響動,高敏慘叫一聲,胳膊脫臼了,傅書言出手整個過程瞬間完成。
高敏發出陣陣尖利的慘叫,胳膊垂下,風颳得兩扇門吱呀響動,一陣陣寒風吹入,高敏的慘叫聲淹沒在門外漆黑的夜。
傅書言前世給人接過骨,今日還是頭一次給人卸掉胳膊。
高璟站在門外,黑夜掩著,裡面的人都沒發現,高璟聽裡面高敏高一聲低一聲哀嚎,沒人一絲動容,轉身朝院外大步走了。
高敏吃疼,嘴硬,「傅書言,你等著,我饒不了你。」
朝屋裡的丫鬟罵道;「還站著做什麼,還不給我拿下。」旁邊的丫鬟無人敢上前,世子妃誰敢拿,以下犯上不說,世子妃受寵於世子爺,動世子妃一根汗毛,世子爺還不剝了她的皮,任郡主罵,眼巴巴瞅著,不動地方。
傅書言冷眼看著她,轉身朝門外走去。
傅書言回房時,高璟已躺下,傅書言寬衣上床,躺在他身邊,高璟伸過手臂,摟過她,一手輕撫她的秀髮,「言兒,是我不好,沒護住你,我們搬去別院住,以後不回王府了。」
傅書言把手放在他胸口,高璟的心跳有力,咚咚地一下下鎮著她手掌心,「放心,沒有你這些年,我活得好好的。」
高璟低柔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光線朦朧的床帳里聽上去那麼悠遠,「言兒,我把所有家產都交給你,把我的心也交給你,這些還不夠嗎?你為何還要過得狠辛苦?」
傅書言呆了呆,為何要那麼辛苦?一直以來她都很辛苦,其實是心裡沒有安全感吧!寵她,護著她的這個男人,她真的能完全相信?能依靠一世嗎?她都不敢把心交給他,怕有朝一日,放出去的心再也收不回來。
「怎麼不說話?」高璟低頭,觸碰到她額前柔軟的秀髮,這個他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的女人,心裡到底想什麼,他一無所知。
「我困了。」她心裡有一個聲音,提醒她,他是她的夫君,他還是君王,未來不是他和她能掌控的,她還是努力做好自己吧!。
天蒙蒙亮,高璟醒了,看傅書言睡得正香,自己一個人去後花園練劍,不知何時,身後多出一個人,傅書言跟在他身後,一板一眼地練劍。
清寒的早晨,高璟心裡湧起陣陣暖意。
正月初六,朝廷各個衙門已經開始辦公,高璟吃完早膳,就去戶部了。
傅書言端著一白玉盅紅棗桂圓枸杞茶,玉的潔白,襯著湯色黃橙清亮,裊裊白霧飄散,傅書言聽著如縭說王府里發生的事,「容華郡主昨晚胳膊脫臼了,半夜折騰找太醫,把王爺和王妃都驚動了,京城早宵禁了,太醫院過年期間值夜的太醫回家了,正在家裡睡覺,被王府小廝敲門叫醒了,匆忙往王府趕,來回一折騰,差不多一個時辰,郡主疼得死去活來,王妃心疼,罵侍候郡主的丫鬟們,侍候郡主不盡心,冬日路滑,不說用心攙扶郡主,竟然讓郡主出門跌倒了……….」
容華郡主高敏吃了虧,不敢聲張,畢竟她所作所為見不得光,傅書言知道這次跟容華郡主算結了仇,容華郡主高敏是眥睚必報,日後她要時時小心。
傅書言□□喜把豆蔻叫到跟前,命月桂拿出豆蔻的賣身契給她,她早就想好好給這個丫鬟找個婆家,脫了奴籍,這丫鬟又一次幫了自己。
又命月桂取了二百兩銀子給她,道;「這些盤纏,你拿著路上用,以後不用侍候人了。」
月桂接過賣身契和銀兩,萬分感動,她不過替少夫人引誘歹人上鉤,其實她的身子還是清清白白的,對賣身為奴的丫鬟來說,別說這點小事,就是替主子死也心甘情願,遂跪下,「奴婢不想離開少夫人,奴婢的爹吃酒賭錢,奴婢的嫂子自私自利,攛掇奴婢的兄長賣掉奴婢,奴婢若回家,不定又被賣去哪裡,與其別處遭罪,不如一世留在少夫人身邊,侍候少夫人,少夫人待奴婢等寬厚,奴婢等的吃穿用度比一般小戶人家的小姐都好,離了這裡享福的地方,吃苦遭罪不說,還要被人糟踐,請少夫人留下奴婢。」
傅書言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本來好心,放她歸家,卻因此害了她,道:「好吧!賣身契既然賞了你,你自管拿著,如果以後有合適的後生,你嫁人我另外送你一副嫁妝,現在你不想走,等藥鋪開張,你過去幫忙,管銀錢賬目,王府這裡一等大丫鬟的月例照領,鋪子里領一份。」
傅書言陪嫁的兩房人,許媽的男人總理採購藥材,管外面的事物,計婆子的男人老實忠厚,有一副好身板,幹些出力氣的活,藥鋪里雇兩個懂醫的夥計,收支銀錢要自己人管,傅書言想來想去,豆蔻管賬目銀錢最合適,豆蔻識字,人又聰明,只要傅書言帶她一段,她就能上手,古代鋪子里的賬目記法簡單,流水賬,自家鋪子,不需太繁瑣,收支記清楚就行。
主子相信自己,豆蔻跪地又磕了幾個頭,「少夫人有用奴婢之處,奴婢願肝腦塗地報答少夫人的恩情。」
傅書言道:「跟著我的,不論聰明還是蠢笨,只要忠心就行。」傅書言這話也是給屋裡人聽的,身邊人的出賣,最為可怕,身邊侍候的丫鬟最了解主人的,如果出賣主子,最容易中招。
月桂打趣道;「你走了什麼運,兩份月例,我等從小侍候少夫人,也沒你風光。」
傅書言看看自己跟前的幾個丫鬟,月桂到了該出嫁的年齡,知兒和春喜還小,還能留幾年,對月桂道:「等你有了好人家,我給你準備一份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月桂臉紅,嗔道:「少夫人,奴婢是說著玩的,奴婢可不想嫁人。」府里的丫鬟一般由主子指婚配府里的小廝,嫁給個奴才,府里的奴才大多都是家生子,生子還跑不了侍候人的命,月桂幾個是世子妃的貼身陪嫁丫鬟,府里的人高看一眼,相當於副小姐待遇,月桂心高氣傲,自然不願意嫁府里的小廝。
傅書言買的四個丫鬟,其中一個伶俐的,賠笑道;「奴婢們能遇到少夫人這樣的主子,是奴婢們的福氣,請少夫人給奴婢賜名。」
這四個丫鬟原來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初進王府,年紀不大,比較單純,傅書言炮製成藥,需要人手,好好□□,能成為她的膀臂。
傅書言沒有給奴婢賜名的習慣,四個人的名字,二丫、三姐、招娣,家裡人叫著順口,沒什麼正經名,傅書言覺得這四個丫鬟的名字確實不雅,想一下,道;「春花秋月諧音,你們四人按長幼,分別叫初春,明嫿,秋霞,月痕。」
四個人跪下,叩頭,「謝少夫人賜名。」四個丫鬟記下自己的名字,比原來的名字好聽多了,四個人聽說少夫人屋裡的丫鬟如果忠心,將來年紀大了,放出去還了賣身契,還有一筆嫁妝,都用心學著侍候主子,跟著主子製藥肯出力。
正月十五,傅書言帶著豆蔻、知兒和春喜還有初春,明嫿,秋霞,月痕四個去御街俗稱南塘街的藥鋪,傅書言把所有預出售的藥材,成藥都仔細查驗一遍,兩個年輕夥計,都在別的藥鋪干過,手腳麻利,對中藥材熟悉,通曉藥理,這兩個夥計是高璟給找的。
藥鋪門口,許媽的男人正掛牌匾,門首正中高懸牌匾燙金黑字,『百草堂』古代藥鋪一般以姓氏命名,傅書言掛傅家的姓氏,思忖不太合適,就叫百草堂,名字好記,上口。
傅書言帶著丫鬟圍著站在地下看,豆蔻一會指揮,「偏了,左側抬高。」
「過了,再低點。」豆蔻儼然當成自己家買賣上心,既然主子信任,委了她管銀錢賬目,豆蔻對藥鋪里的事,事事上心。
如今世道太平,古人經商講究誠信,東西貨真價實,純天然。
傅書言所在商街,緊鄰官道,出了皇宮,皇宮門前就是御街,十字路口,四通八達,所有商鋪小販都集中在這裡,各行各業,店鋪林立,手工作坊鱗次櫛比,因此異常繁華。
這時,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出現騷動,有人喊:看大月宛國使者,來京城朝拜我朝皇帝。
人們圍在街道兩旁,紛紛看熱鬧,不大工夫,就見從北面官道來了一隊人馬,馬上之人,穿著奇裝異服,大月宛國,位於西北部,大漠深處,交好中原,對中原皇帝稱臣。
正月十六,百草堂開張,鋪子剛開張,因為位置好,草藥齊全,價格公道,買賣興隆。
傅書言跟高璟坐在藥鋪對麵茶樓上,一邊品茶,望著窗外,百草堂盡收眼底。
京城街道上比往日熱鬧,不時有穿著大月宛國服裝的使者在街上溜達,他們初次來中原,對中原的文化非常感興趣,尤其對中原的陶瓷等手工藝品感興趣。
茶樓掌柜的端上茶點,朝窗外看了一眼,「對面藥鋪新開張,我茶樓里的活計的兒子著涼,發熱,買了一副小葯,別說還真管用,吃了熱退了,不用花錢請郎中了,這藥鋪開了七八日,藥鋪的老闆從來沒露過面,他家藥鋪的葯有的別家沒有,不知藥鋪老闆是什麼來歷。」
高璟和傅書言互相看看,暗自笑了,這條街無人知道藥鋪主人的身後背景,傅書言也不想暴露身份,太招搖惹眼。
掌柜的走了,高璟啜了一口茶水,道;「他要知道這家藥鋪的老闆是誰,估計手裡的茶壺都拿不住了。」
茶樓上來幾個商人打扮的人,坐在離他們不遠的桌上,議論大月宛國派來的使者團隊。
「聽說,這次大月宛國來我朝,有意求娶個公主回去,這次使者來我朝拜謁,帶來不少禮物。」一個客商道。
另一個接話茬道;「大月宛國的可汗,聽說人已中年,求娶我朝美貌的公主,但不知哪位公主願意去大漠,跟異族男人一起生活。」
幾位客商談了和親的事,又談論別的話題,傅書言掉過頭,朝樓下看,樓下正好經過一群穿大月宛國服飾的人,傅書言目光定住,大月宛國服飾比中原人的服飾要啰嗦得多,服裝搭配艷麗,穿著臃腫似乎裡面套著很多層,頭上包著布巾,臉遮住一半,只能看見肌膚微黑,大概大漠風沙大,大月宛國的人都皮膚粗糙。
這群人里一個身影引起傅書言的注意,這個身形高大,大月宛國人身材高大粗壯,這個人似乎不似異族人粗壯,穿得衣裳多,仍然能看出身材頎長,由於那個人一直背對著茶樓,傅書言只看見一個背影,背影是那麼熟悉,傅書言幾乎屏住呼吸,心半天方跳動一下。
她不自然朝對面高璟看了一眼,高璟凝神看著窗外,唇角緊抿,一會,這群人過去,傅書言才輕輕噓口氣,轉頭,看高璟正看著她,心又咚地一跳。
高昀,那人是高昀,那個人快走過她的視線時,側過頭,臉擋著,傅書言看不清臉,直覺告訴她,那個人是高昀,那個身影太熟悉了,傅書言往下看,那群人已經走遠,她的心沒來由的慌亂,高昀遠在北地,沒有人身自由,她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高璟無意識地望著窗外,手裡端著茶盅,目光落在某一點上。
兩人下樓,高璟面無表情,一直沒說話,高璟今日沒騎馬,陪著傅書言乘馬車,馬車快到王府門前,王府朱漆大門已從裡面打開,車夫勒馬,拉車的四匹馬慢下腳步,緩緩地進來府門,停在前院,下人打起大紅猩猩氈車門帘,高璟先跳下車,傅書言出現在車門口,高璟握住她的手,高璟的大手溫暖有力,傅書言就勢跳下車。
傅書言剛要往內宅走,突然發現牆根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跟容華郡主高敏出門的小廝,另一個傅書言認識,那是衛廷瑾的貼身小廝,叫程昱的,兩人站在那裡不知嘀咕什麼,一會,衛廷瑾的小廝程昱從王府大門上開的小門出去了。
高璟一直沒鬆開她的手,牽著她的手,朝內宅走去。
傅書言跟高璟回到房中,月桂拿了一個名帖,「少夫人,這是宮裡修寧長公主送來的,請少夫人明日去宮裡。」
傅書言成婚後就沒見過修寧長公主,她一直忙著開藥鋪的事,修寧長公主請她入宮,她正好也想進宮去看修寧長公主。
傅書言帶著知兒,乘四匹馬拉的鎏金翠雲華蓋馬車駛出王府大門,馬車慢行,駛入官道。
這時,一側岔路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很普通,兩匹馬拉車,冬季天冷,馬車門帘和窗帘放下,看不清裡面,待傅書言的馬車上了官道,那輛馬車駛出來,跟在王府馬車的後面,官道上年下來往行人多,王府的馬車不敢快行,怕衝撞了人,後面的馬車,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