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高璟陪著傅書言去軍營,軍營駐紮在青州城外,瘟疫傳染,傅書言用綉帕堵住口鼻,跟高璟到軍中查看,看見軍營中不少兵將感染疫毒,沒有藥物,每日都從軍營往外抬人,沒有東西成殮,破草席一卷,用車拉出去掩埋,疫病比刀槍更厲害,整個軍隊戰鬥力削弱,榮親王軍隊已無力發兵。
高璟素來心性淡漠,此刻濃眉緊鎖,「有辦法嗎?」
傅書言思索著方才看見感染疫病重患的反應,實情告之,「暫時沒有治療疫病的藥物,必須趕緊採取措施,軍營駐紮在青州城外,這樣很容易把病毒帶給青州城,不久,可怕瘟疫就會蔓延。」
二人走出兵營,站在空曠的地方,傅書言看腳下的土地小草已冒頭,如果不及時阻止疫病,天氣暖了,病毒蔓延,控制不住,疫情蔓延到整個山東府,將無法收拾,神情凝重地看著高璟,「現在能做的是把軍營里已染上疫病的士兵隔離出來,我方才看已經這樣做了,但還不夠,接觸已染上疫病的人一定要採取防護措施,沒有染病無關的人不能接近病者,否則容易感染上,沒有染上疫病的要預防,我回去先讓人熬草藥湯,送到軍營,沒感染的士兵喝下去,預防感染,還有青州城內的百姓,做好預防。」
傅書言望著青州城方向,擔憂地道;「這次疫情傳播迅速,我提議青州城城門關了,減少不必要人來往通行,避免疫毒帶入青州城裡,防止疫情蔓延。」
高璟聽她一席話,思路清晰,望進她黑眸里一片清明的湖水,沉重的心情頓覺紓解。
回青州城后,傅書言帶人煮草藥湯,送到軍營,軍營里所有不管士兵和將領,每日喝草藥湯預防病毒感染。
王府門前支起幾口大鍋,鍋里煮的草藥,青州百姓每日排隊來王府門前喝葯。
夜深了,王府的各院落的燈熄了,窗外寂靜無聲,世子的房中亮著燈,傅書言坐在桌案前,翻閱醫書,她查閱歷史上發生瘟疫詳細記載,比較跟這次疫情相同之處和不同的反應。
一件衣裳輕輕地披在她身上,傅書言抬頭看著高璟,笑笑,柔聲道;「你先睡吧!我還要看一會書。」
「太晚了,安置吧!」宮燈發著淡黃的光,光暈籠在高璟身上,高璟的眉眼平常少有的柔和。
傅書言恍然醒悟,「我看書燈亮著是不是影響你歇息,我拿別的屋裡看。」說著收拾收本,要到東屋裡去看書。
牆上高大的影子一晃,傅書言被高璟攔腰抱起,「沒有你我睡不著。」他低眉看她,太矯情了,你以前沒我的時候難道半夜不睡覺,她掙扎,「你放我下來,我保證看完這段就睡。」她有個毛病,書看半頁沒看完,睡不著覺,一定把整段書看完才能踏實睡覺。
「到床上看,我陪你看。」高璟霸道地不放她下來,
到底書上那段文字傅書言還是沒看完,她剛開始還惦記那段文字,那段文字詳細記載古時候一次罕見的疫病,被高璟弄來弄去,最後,什麼疫病,藥方,就剩下僅存著的意識,她要被一片欲.望的海水淹沒,緊緊攀住他,指甲深陷在他肉里。
事後她賭氣抱怨,「你只顧著自己舒服,你知道我書頁沒看完,多難受。」
她背對他,不理他,他伏在她耳邊,低笑,「難道你不舒服,哪裡難受?」
她爬起來,就要下地,被他一把撈在懷裡,低聲下氣賠不是,「我錯了,我去取書,我等你看完一起睡。」
他跳下地,拿宮燈移近床旁,走到書案前,把她方才看的那本醫書拿到床上,翻到她方才看的那頁,她奇怪地看看他,他只看一眼,就記住了頁數。
他討好地端著書本,她靠在他胸前看,他懷中一團柔棉,不久,心猿意馬起來,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脖頸,再看下去,她少不得又被他吃掉,她合上書,「不看了。」鑽進被裡裹上被子。
高璟半夜覺得口渴,習慣地往身旁一摸,床鋪空的,沒摸到人,倏忽醒了,厚重的帷幔遮擋,帳子里暗黑看不清楚,高璟用手划拉一遍,確定身邊沒人,翻身坐起,一把拉開帷幔,視線適應屋裡的黑暗,看看屋裡沒人。
他一躍而起,跳下地,喊了聲,「言兒。」沒人答應,屋裡靜靜的,高璟走出西暖閣,看對面東屋隔扇門虛掩著,門下露出一點燈光。
傅書言聚精會神抄寫東西,沒發現身後有人,身後之人站了半晌,她也沒發覺,高璟的手輕輕按在她的雙肩上,她頭也沒回,「我忙正經事,別打擾我。」
高璟貼著她耳邊,舔舐她耳廓,「難道我做的事就不正經嗎?」
聽他這麼一說,傅書言覺得好像兩人在一起一直做不正經的事,就沒做什麼正經事,傅書言耳根紅了,他還在撩撥她,她癢麻鑽心,推他,聲音綿軟,帶著絲絲柔媚,「別弄我。」他只要引誘她,她一定低擋不住,他千般手段,令她無力招架。
他哄著寵著,「睡覺。」
她搖搖頭,「我不困。」
「不困是嗎?正好我也不困…….」
她害怕了,乖乖地跟著他上床睡覺,他長臂箍住她,怕她又溜了,傅書言真困了,說了一句,「我明日要早起。」人就迷糊了,沉沉睡去
傅書錦跟傅書言在屋裡說話,傅書錦一直領著人煮防治疫病的草藥湯,「七姐姐,庫存的藥材已經不多了,青州城和軍隊每日需要量大,儲備的藥材夠兩三日,許伯到處去找藥材。」
傅書言拿出一紙張,上面兩行雋秀小字,是一張藥方,上面的草藥有十幾味,她把藥方遞給傅書錦,「我把歷朝歷代發生瘟疫的醫藥案例都看了,照著這個方子先配藥試試,不能完全消除疫毒,也能減輕病症,等疫病慢慢減弱,患病之人得以活命。」
一場瘟疫,過來高峰期,自行減弱,這期間經歷很長時間,傅書錦看著藥方,「青州城內,七姐姐嚴密防範,還是出現疫情,有了這個方子,瘟疫可解。」這個藥方是傅書言參考了不少醫學案例,結合當下疫毒病理,調整藥方,傅書言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個方子先用上試試,需要觀察幾日,先少量配製,給重病之人用上。」
月桂進來,「許伯回來了,有事回主子。」
「正說這個事,讓他進來。」傅書言道。
許伯站在門口拍打幾下衣袍,放輕腳步進了堂屋,作揖,「老奴給少夫人和姑娘請安,
「許伯,一路辛苦,先歇歇腳。」傅書言命丫鬟,「給許伯倒茶,月桂應聲出去沏茶,春喜搬過來椅子,主子在上,許伯不敢就坐,仍舊恭恭敬敬站著說話,「少夫人,奴才奉少夫人命,近處藥材空了,去遠處尋,黃腋縣從北邊來了一個販賣藥材的商人,據說家產無數,專門倒騰藥材,這次發戰爭橫財,他知道兩邊開戰,從北邊把藥材運來京師附近,高價出售,這次趕上瘟疫流行,他囤積不賣,單等坐地起價。」
商人見利忘義,瘟疫流行,見死不救,傅書言短暫思索一下,「我親自去一趟,見見這個貨商。」
「七姐姐,現在天下不太平,七姐姐親自去,路上不安全。」傅書錦提出反對意見,傅書言主意已定,「現在瘟疫不及時遏制,馬上蔓延整個山東府,歷朝歷代發生大的瘟疫,十室九空,這次疫病沒有以往史上厲害,破壞性很大。」
東北地區氣候寒冷,疫病沒傳播,杜仲清的軍隊就沒有染上疫病的,京師停火,杜仲清退回遼州。
傅書言便想許伯說的這個商販,顯然極其精明,從北地販葯到京師附近,瞅準時機,賺一筆,傅書言手頭銀子所剩不多,估計許伯出面,難以擺平,決定親自去會會他,談談條件。
傅書言已經決定去一趟黃腋縣,把家裡的事安排給傅書錦,「湯藥繼續煮,能支持幾日支持幾日,我即刻啟程。」
當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她把銀票揣在懷裡,把劍和短刀帶上,喚知兒,「你去看看王爺和世子爺回來沒有。」榮親王高睿和世子高璟晌午從軍營回來,榮親王高睿在青州城裡轉悠一圈,青州城裡已發現感染疫病的,街道上行人稀少,過往行人,神色緊張,走路匆匆。
行至王府門前,榮親王下馬,高璟也跟著下馬,榮親王看王府門前架著幾口大鍋,百姓排隊端碗按秩序發湯藥,榮親王眉頭鬆了松,「我大軍和青州城百姓全指著湯藥,軍中瘟疫已控制住,青州城裡少數人染病,你媳婦這幾日可有了好方子。」
「她每日晚間查資料,天明才睡,她前兩日下過一個方子,在軍中重患身上試驗,效果很好,病症減輕,她調整一下方子味葯,便可炮製,供軍中使用。」高璟道。
榮親王面部線條明顯鬆弛,「好,既然已經有藥方,儘快製藥,我大軍等著這救命的葯。」
父子邊說走進府門,榮親王父子剛坐下說話,聽門口下人報,世子妃來了,榮親王待看見兒媳身影的瞬間,不苟言笑的臉,破例露出慈祥的笑容,傅書言斂身行禮,「兒媳拜年父王。」
榮親王高睿語調前所未有的溫和親切,「你受累了,聽璟兒說你晚上沒怎麼歇著,治病救人固然重要,你也要保重身體。」
榮親王示意她坐下,傅書言立著沒坐,她來有正事,「父王,我囤積的藥材,庫里快空了,我派人去進藥材,這個節骨眼,藥材稀缺,聽說有個北面來的客商,販賣藥材,手頭囤積一大批草藥,老家人許伯奉我命去收購,那個客商奇貨可居,不肯輕易脫手,媳婦想親自去會會他,讓他把手上的藥材賣給我們。」
榮親王聽說沒有藥材,心急,十幾萬大軍如果沒有防疫的湯藥,後果不堪設想,急忙道:「你去一趟,說服他把藥材賣給我們。」
高璟出言阻止,「父王,言兒一介女流之輩,拋頭露面,我怕有危險,不如我去收購藥材。」
榮親王高睿看眼兒子,沉吟片刻,道:「兒媳是女流之輩,不易拋頭露面,但現在天下大亂,哪裡還能講究那麼多,十幾萬將士的性命,非同兒戲,你怕兒媳有危險,我看這麼辦,多帶些人去,採購藥材的事,別人是外行,你去了不識貨,萬一被蒙了,耽誤了大事,我還想委你另外有重要的事。」
傅書言眼神示意高璟放心,對榮親王道:「採購藥材,不宜帶太多人,出了山東府地界,人多目標太大,我準備挑五十人去,事不宜遲,我馬上動身。」
高璟不放心,送她一直出了青州地界,傅書言催促幾次,高璟方回去了,山東府境內,太平沒有戰亂,曉行夜宿,出了山東府走一日就到黃腋縣,軍中急需藥品,刻不容緩,許伯帶路,直接到供應藥材的商販住處,這個商販常來常往,在縣城有個宅院,位於黃腋縣東。
許伯引著一行人在商販宅院前下馬,傅書言站在門前看一眼門上匾額,「昌府」院門上貼著一張白紙,出售草藥,昌姓販子販賣草藥多年,附近打聽都知道,不少藥鋪從他這裡進貨。
許伯上前叩門,院門從裡面打開,一個家僕探出頭,看見許伯,認識,「這位客官前幾日來過,我家主人說藥材短缺,客官今日又白跑一趟。」
這個家僕剛要關門,一個侍衛把門擠上,「有人想見你家主人,進去通稟。」
那個家僕看一個女子身後一群護衛,知道來頭不小,趕緊進去通傳。
昌掌柜的正跟一個客人說話,家僕跑進來,「掌柜的,門口來了一群人,要見掌柜的,上次來買草藥的那個男的領著。」
「我不是說不見客嗎?」昌掌柜的面露不悅道。
「奴才看這群人不是善類,掌柜的不肯見,怕不會幹休。」家僕道。
「什麼人敢擅闖民宅?律法條條,就不怕我告官府,我倒要見識一下是什麼道上的人。」昌掌柜的走南闖北,見過大陣仗,沒被嚇住。
客座上的那個男客,道:「昌掌柜的,你有客人,我在此多有不便,我去裡面躲躲。」
那年輕男客面容俊美,來了有一會,喝了一盅茶水,站起身朝裡間屋走進去。
那個家僕領著一行人穿過院子往屋裡走,掀開門帘,「少夫人請。」
門外進來一個少婦,昌掌柜的只覺眼前一亮,少婦容貌清絕,雙眸閃著慧黠的光,舉手投足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昌掌柜的,久慕大名,特來拜訪。」
昌掌柜趕緊站起身,「少夫人請。」
傅書言落落大方坐在紅木椅子上,昌掌柜的落座,欠身,「敢問夫家怎麼稱呼?」
旁邊站著許伯代為答道,「當今皇家,榮親王府世子妃。」
昌掌柜頗為意外,站起來,跪拜,「小民拜見世子妃,不知世子妃大駕光臨,有所怠慢,世子妃大人大量,不知者不怪。」
這個昌掌柜的口中誠惶誠恐,鎮靜不慌,是個見過世面之人。
昌掌柜的爬起來,朝許伯看了一眼,「上次貴王府的人來買藥材,小的告罪,藥材已經賣空了,少夫人知道現在藥材緊缺,實在不是草民有意推託,銀子不扎手,草民如果囤積藥材,何不拿出來大賺一筆。」
傅書言看他口若懸河,顯然沒說實話,她不能以勢壓人,像這種滑頭的商人,不是能嚇唬住的,他想壓貨,抬高物價?還是已有買家?買家定下貨,昌掌柜的有借口推了,看樣子還是沒有脫手。
傅書言看著他,昌掌柜在兩道雪亮目光注視下,彷彿洞穿他那點花花腸腸,傅書言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上面藥材名,「昌掌柜的出個價。」直截了當,乾脆利落。
昌掌柜眼光往裡屋掃了一眼,「嗯,這個,不瞞少夫人說,藥材可以調撥一些過來,價錢嗎?」
昌掌柜照著藥材單子,一樣樣伸出手指比劃了價錢,傅書言心底冷笑,許伯站在一旁氣憤,「昌老闆搶錢嗎?」
昌掌柜的不急不惱,「買賣不成仁義在,小民願意孝敬王府一些藥材。」
傅書言不要他的孝敬,她想要他全部囤積的藥材,「今日先談到這裡,昌掌柜的出的價格容我回去想想。」傅書言不跟他周旋,昌老闆是老滑頭,這裡面一定還有人從中作梗,顯然他沒有誠意做這樁生意。
昌老闆送走客人,回到堂屋,方才那個客人已經從裡間屋走了出來,昌掌柜的道:「衛二公子,我可是為了公子得罪了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