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162章

高璟在軍營有事絆住,晚間沒回來,吃過晚膳,傅書言坐在廊下,院子里花香襲來,初夏的微風拂面,傅書言亂了的心,慢慢靜下來,既然早晚都要離開,何不早一點,現在她下這個決心都很困難,等以後不得不離開時,那該是何等的心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高璟放棄一切跟她在一起,她將不堪重負,愛還能純粹了嗎?她對感情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傅書言站起身,她已經說服了自己,她離開,高璟再無牽絆。

傅書言回房,盤點一下財產,她現在除了京城的房產,首飾金銀所剩無幾,為了籌措購買藥材的錢款,幾乎把能變賣的都脫手了,她不做皇家的媳婦,大可放開手腳,這一世按照自己意願生活。

傅書言躺在床上,望著雕花承塵,有許多不舍,床榻間充斥著高璟熟悉的氣息,傅書言一閉眼,腦子裡全都是高璟的影子,高璟強烈的存在感,無形中已經佔據了她整個的心,傅書言輾轉反側,直到下半夜才睡著。

傅書言想臨走之前,回趟娘家,娘家永遠都是她的依靠,帶給她溫暖,是她的支撐。

高珩被榮親王派出去籌備糧草,出去半月,今日剛回府,走進院子,西廂房廊檐下,他屋裡兩個丫鬟正悄聲議論,精力太集中,沒注意到二公子經過,有幾句話飄到高珩耳朵里,兩個丫鬟說什麼世子爺納妾的事,高珩停住腳步,叫過兩個丫鬟,「你們打那聽說的世子要納妾?」

兩個丫鬟七嘴八舌,「公子這些日子不在府里,世子爺要納妾的事闔府都知道了,是河西節度使之女,趙家的小姐,願意給世子爺做小,聽說世子妃也答應了,奴婢今早聽跟著王爺的小廝說,河西節度使的特使已經回去復命,過幾日就把趙家小姐送過來。」

「公子,聽說那趙家小姐的姿色,不輸世子妃,嬌妻美妾,世子爺艷福不淺。」兩個丫鬟掩嘴吃吃笑。

高珩頓時面色一沉,轉身大步朝外走,兩個丫鬟在身後納悶,世子爺納妾,自家公子惱了,一個丫鬟道;「公子怎麼好像不高興,聽說世子爺納妾,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另一個丫鬟小聲道:「世子爺左擁右抱,美人在懷,二公子和三公子尚未娶親,王爺太偏心了,公子能高興嗎?」

高珩直接去找父親,榮親王高睿看見他,問;「回來了,糧草籌備得怎麼樣了?」

高珩沒作答,盯著父親,「聽說父王要給大哥納妾,是真的嗎?」

「你剛回來就聽說了,河西節度使趙巢想跟王府聯姻,共同攻打京城,你大嫂已經答應了,等趙家的小姐送來,便跟你大哥成親。」榮親王高睿眉目舒展,有趙巢願意歸順,平西候尚若能助一臂之力,何愁京城拿不下來。

「父王這麼做太不仁義了,父王可曾知道,大嫂為了保衛青州城,給父王留個退步,安身之地,大嫂抱著必死的決心,當時的戰況慘烈,就是鐵血男兒都為之動容,父王,大嫂還救過我大哥,你們不能翻臉無情,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事。」高珩痛心疾首,沒考慮措辭,出言頂撞父親。

榮親王高睿面對兒子高珩毫不留情的指責,臉色變得很難看,大聲呵斥,「住口,你還把我當成父親嗎?你忘了你是跟誰說話這麼放肆?」

高珩一怒之下,言辭過激,口氣略緩,「父王,兒子對父王不敬,兒子請罪,父王可以任意責罰,可是父王不能這樣對待大嫂,父王和大哥這不是傷大嫂的心嗎?讓外人知道,說我父子薄情寡義,誰還肯替父王賣命。」

高珩又冷笑一聲,「父王這些都不顧念,難道不顧及杜仲清,背著抱著一般沉,難道父王沒算計清楚?」

榮親王高睿手裡握著一方硯台,突然飛出來,朝高珩頭上打去,高珩一偏頭,硯台擦著耳邊飛過,嘭地一聲,砸在身上牆上,榮親王高睿怒罵,「逆子,你給我滾。」

高珩看看父親,轉身大步走出去,出了書房們,疾步朝府門外走,快走到府門,就聽一個丫鬟在後面喊,「二公子、二公子。」

高珩站住,那丫鬟跑到跟前,「王妃叫二公子。」

高珩一直生母親的氣,母親聽三弟的挑唆,謀害大哥,連累大嫂,為此他極少去母親屋裡。

畢竟母子骨肉至親,高珩猶豫一下,轉身跟那個丫鬟往羅氏屋裡,羅氏一直被榮親王高睿禁足,不能出去,兩個親生兒子,小兒子高琮常來看她,大兒子高珩鮮少露面,怨懟她害了傅書言,羅氏對大兒子頗有幾分顧忌,當初跟小兒子合謀,通知兄長羅勇提前舉事,瞞著大兒子,後來被大兒子知道,母子為此生了嫌隙,羅氏事後很後悔,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丈夫和兒子都對她不理不睬。

羅氏看見兒子進來,心中喜歡,噓寒問暖,高珩心裡不痛快,敷衍作答,羅氏眼尖,看見兒子左臉一道血道子,驚問:「珩兒,你臉怎麼了?」

高珩摸一把,手裡沾染血印,道;「沒事。」父親甩過來硯台,他偏頭躲過,還是划傷他的臉頰。

羅氏大驚小怪,「珩兒,你怎麼受傷的?」

「母親,還用問,二哥被父親打的。」高琮從外面進門,不陰不陽地道。

羅氏頓時氣得渾身哆嗦,「王爺不念夫妻情分,這樣對我也就罷了,憑什麼打我珩兒?」

羅氏趕緊招呼丫鬟拿藥箱,高珩站起來,悶聲道:「我走了。」拔腿就走,羅氏在身後喊,「敷了葯再走,你臉上傷口還流血。」高珩像沒聽見一樣,徑直走了。

高珩抄近道,從花園穿過,剛拐過假山,看見傅書言穿戴整齊,後面跟著兩個丫鬟似乎要出門的樣子,高珩站住,等傅書言走近,傅書言微笑問:「小叔要出門嗎?」高珩嗯了聲,「大嫂去哪裡?」

「我回娘家一趟。」傅書言道。高珩今日好像心情不虞,看她的目光複雜難懂,兩人一路沿著花園小徑走,王府花園花木扶蘇,二人都沒心情欣賞,高珩躊躇良久,方開口道:「大嫂,聽說大哥要納妾,大嫂為何答應父王?」

傅書言聽出他話里的關心,故作輕鬆地道:「男人納妾,不是很尋常的事嗎?我沒理由反對。」古代女人不容夫君納妾,善妒被世人詬病,其實那個女子願意夫君娶小,不過表面大度做給人看,內心很無奈。

高珩側頭看她,這不是她的心裡話,注視她良久,突然道;「大嫂不會離開我大哥吧?」

傅書言身形一頓,她這個小叔倒是明察秋毫,傅書言淡然一笑,「我留在他身邊只會拖累他。」

高珩眸色漸深,眼睛刺疼,心裡像針扎,這個剛烈的女子付出這麼多,這就是回報,她沒有一點怨言,心境平和,他父親和大哥真愧對她,跟她比起來,他的家人自私又冷漠。

如果他大哥真辜負了她,他知道她一定會離開,因為她跟別的女子不一樣,他父親精明一世,這一點沒看透,他不想她委曲求全,沒有勸慰和挽留的意思,兩人靜默無語,半晌,高珩悵然道:「大嫂如果想離開的一日,能否告訴我去哪裡?讓我隨時找到大嫂,我跟我大哥不會說。」

傅書言不是沒有一點委屈,她是人,有情感,王府里除了高璟,高珩是對她最關心的人,他夜闖敵營救她,她都寧記在心,傅書言點點頭,「我現在沒想好去哪裡?如果有一日我離開,告訴你行蹤。」高珩跟高璟一樣,外表冷,內心卻很熱,不善表達。

兩人已走到花園月洞門,高珩站住,「一言為定。」

傅書言看他極為認真的樣子,「決不食言。」

兩人出了中門,傅書言的轎子停在外院,小廝牽過馬匹,傅書言別了高珩,朝小轎走去,她剛要上轎,高珩快步走過來,走近她身邊,突然說了句,「大嫂如果不告訴就走掉,我會一直找下去。」

傅書言一愣,回頭,高珩已經轉身朝馬匹走過去,翻身上馬,打馬出府。

傅書言若有所思,定定地看著他騎馬的背影消失在王府大門外,才轉身上轎。

傅書言有陣子沒回娘家,二太太寧氏拿著女兒來信,笑逐顏開,傅老太太高興,「四丫頭一胎得子,以後便可安心了。」四姑娘傅書寧嫁給傅書言的表哥,一胎生男,不用擔心以後能不能為婆家添男丁,男權社會,生兒子是個保障。

杜氏看著女兒的身板,小腹平平,忍不住問,「言兒,你肚子還沒動靜?你能配藥給別人吃,你自己倒是配副葯吃,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我提著耳朵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不上心。」杜氏埋怨著,傅老太太看眼孫女,心中暗嘆,制止兒媳嘮叨,「三媳婦,你也別沒事總盯著她,七丫頭年紀還輕,以後自然不愁子嗣。」

杜氏忍住一肚子的話,傅書言看看嫂子呂嬙,「嫂子孕期反應厲害嗎?」

杜氏帶她回答,「你嫂子吃啥吐啥,我犯愁,肚子里小的沒營養。」

二太太寧氏那廂道:「過這陣子就好了,我生仁哥的時候,反應比她還厲害,仁哥生出來沉得壓手。」

傅書言特別喜歡孩子的,是不是今生只有羨慕別人的份,她常想,如果高璟是個普通人,沒有子嗣可以過繼兄弟的子女,可是她的男人偏偏不是平常人。

傅書言在娘家陪著祖母和母親一日,戀戀不捨離開娘家,這一走,不知何年才能見面。

她已有了決定,去江南,找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開藥鋪,做一個懸壺濟世的女醫。

高珩騎馬出了王府,直奔軍營,在軍營轉悠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大哥高璟,高璟看他來者不善,淡淡地問了句,「怎麼了?」

高珩雙手握拳,「你和父王逼著她離開,請問大哥你這輩子心能安嗎?你今生還能遇見她這樣的女子嗎?你的野心真的那麼重要嗎?」

高珩往下壓了壓火氣,「大哥,你要不想失去她,你多用點心思在她身上,別以為她不需要人呵護,求你別辜負她。」

高璟面色陰沉,「你什麼意思?」

「父王已經逼著大嫂答應給你納妾,你連這事都不知道,她這樣對你,為你付出,太不值了!」高珩越說情緒越激動。

高璟厲聲喝道;「高珩,你注意你的身份,她是你大嫂,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高珩冷笑,「我不想管,我怕她離開你,你到時腸子都悔青了。」高珩不屑看他,轉身走了。

高璟愣怔片刻,命人牽馬,飛身上馬,出了軍營,趕回王府,進了王府大門,跳下馬背,一路疾走往房中,幾乎衝進屋,把如縭嚇了一跳,「世子爺。」

「少夫人去哪裡了?」此刻高璟,心裡從未有過的驚慌,如縭詫異,「世子妃回娘家了?」

「什麼時候走的?」高璟緊張得手心都攥出了汗,「世子妃早晨就走了。」

傅書言已走了半日,還沒回來,高璟來不及細問,沖了出去,如縭在身後喊,「世子爺,世子妃快回來了。」沒等如縭說,世子妃說晚膳前回來。

高璟跨步疾走到前院,牽過馬,縱身一躍,跳上馬背,打馬出府,剛一出府門,他猛地抽打馬幾鞭子,坐騎揚蹄飛奔,耳邊呼嘯風聲,高璟心亂極了,他後悔自己太疏忽了,以為自己拒絕納妾,就沒事了,沒想到父親找傅書言,他該了解父親,父親做事,認定的,沒有輕易放棄的,那裡就那麼容易打退堂鼓。

高璟策馬狂奔,直到傅府門前,門口小廝人機靈,看見姑爺,顛顛跑上前拜見,「世子爺,我家七姑奶奶剛走。」

高璟坐在馬上急問:「去哪裡了?」他從王府出來,路上沒遇見傅書言,高璟心裡慌亂,高珩的話言猶在耳,你這是逼她離開,傅書言曾經說過,走了絕不回頭。

小廝指著南面,「七姑奶奶好像朝那個方向去了,世子爺能追上。」

高璟掉轉馬頭,朝南方向疾馳而去,一路快馬加鞭,高璟後背全是冷汗。

不久,高璟看見傅書言的轎子,高璟的馬一躍上前,攔住傅書言的轎子,傅書言從裡面探出頭,驚喜叫了聲,「璟郎。」

「你這是要去哪裡?」高璟面色冷峻,很重的戾氣,傅書言不明所以,朝前面商街指了指,「我去買些東西。」

高璟面色有所緩和,綳著臉,不苟言笑,「你要買什麼東西?」

傅書言看看他,他今日哪裡不對頭,面部線條僵硬,直直地盯著她問,高璟一向不關注小事,女人買個東西也要問,傅書言看他表情嚴肅,答道;「買針頭線腦零用之物。」她沒敢說要買的東西,帶出門用的,以高璟的精明敏銳,發現破綻,她要離開,要取得高璟親筆休書,她還沒想好怎麼跟高璟談,心裡惴惴不安。

高璟眸光閃動,懷疑的眼神,命令道:「上馬,回府。」

傅書言剛從轎子里探出半個身子,高璟探手把她撈起來,傅書言腳離開轎板,騰空飄飄落在馬背上,二人同騎一匹馬,高璟硬是半道截了她,押著她回府,路上,高璟在她耳畔小聲道;「回去跟你算賬。」

傅書言眼神閃過一絲慌亂,裝傻,「算什麼賬目?」

高璟咬牙發狠,「算算今晚你求饒多少次我能放過你。」

傅書言老實了,計劃被他看出來了,回頭試探著問:「你不是在軍營?怎麼知道我上街?」

「以後沒有我允許不能出門。」高璟嚴厲地道。太霸道了,限制人身自由,傅書言腹誹,其實她喜歡的正是他的霸道。

世子爺和世子妃一回府,兩人就關在屋裡,丫鬟們在門外,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事,趴著門縫聽不見裡面說話。

高璟的臉一直是陰天,把懷裡的人禁錮,「想偷著離開我?」

傅書言訕笑,「不是,你不給我寫休書,我也走不了,我是怕趙小姐受委屈。」

高璟手臂收緊,冷聲帶著警告,「我們之間沒什麼趙小姐,我說過,這一生只有你,說,你有什麼計劃?」

面對這廝的強勢,她倍感壓力,被他看破,在他銳利目光逼迫下,和盤托出,「我想去江南,找個地方,開一間藥鋪,從此後,行醫濟世。」

她抬頭看著他,抓住他衣領,吃力地說出早已想好的話,「璟郎,今生我們也許就有這麼短的緣分,不過已經夠了,我不貪心,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過日子。

她霧氣氤氳大眼睛落在他黑眸里,是那樣讓他心疼,他冷厲聲,「收回去,把你剛才的話收回去。」

「璟郎!」她明凈水眸里一絲無奈,更多的是不舍,他咬了下她的唇,「最後一次,以後我不許你說這種話,記住了嗎?」

她低頭,心裡矛盾,不管她下了多麼大的決心,及至看見他,她動搖了,他的聲音徒然低下來,嘶啞聲,「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他的聲音里甚至有一絲絲顫抖,虛弱,「求你了,言兒,別走。」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是那麼無力,以往的強勢霸道那個人不見了,他低聲下氣地懇求,傅書言瞬間心碎,摟住他,鄭重地點頭,「我不走。」我看著你一步步走向峰巔。

「言兒」高璟突然喉嚨發哽,「沒有你,這一切對我來說變得沒有意義。」

高璟這兩日足不出戶,把一切事都推了,傅書言攆他,他也不走,傅書言生氣,「你不出門,我出去。」高璟一把扯住她,「我不出門,你也不許出門。」

兩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在屋裡干坐,傅書言沒辦法,跟他保證,自己不走,打都不走,何況沒有他親筆休書,她能走去哪裡,高璟還是不放心,出門時,吩咐王府門上的侍衛,不許世子妃出府門一步。

傅書言不能出門,高璟的脾氣,傅書言也說不動,只好老實在王府里呆著,有事許伯和八姑娘傅書錦去王府見她。

八姑娘傅書錦跟傅書言在屋裡說話,春喜從外面跑進來,一臉驚慌,「少夫人,少夫人,河西節度使趙家把姑娘送來了。」

月桂聽了,著急地道:「這可如何是好?人都來了,沒有退回去的理。」

傅書言不動聲色,心裡著實膈應,「來就來,你慌什麼?」自亂陣腳,太沉不住氣。

月桂有一點說對了,未出閣的姑娘送來,不能退回去,退回去,姑娘這輩子想嫁人難了,榮親王高睿是想逼著她承認趙家小姐,造成木已成舟,既成事實,她不接受也要接受。

傅書言捏著綉帕的手,不由攥緊,簾外人影一晃,如縭步履匆匆進門,「少夫人,我方才正好路過,看見院里很多車馬,打聽一下,聽門上的小廝說,趙家小姐帶了許多嫁妝,光裝嫁妝的車馬就有七八輛,陪嫁不菲,趙家一心攀上世子這門親事,趙家小姐現在去上院拜見王妃去了,奴婢估計一會就要來拜見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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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貴婦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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