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所謂的造勢
「仙長請上座。」晁蓋恭恭敬敬的對老羅施了一禮。
其實晁蓋在心裡，對老羅還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不滿的。自己好歹算是梁山之主，沒想到老頭上山後，竟把親自迎接的自己晾到了一邊，風急火燎的趕上石方那去了。晁蓋自然心裡不痛快，卻偏又不敢在面上露出來。羅老神仙的名號，那可不是一般的響亮！
別的不說，單看公孫勝怎麼樣就知道了。別看公孫勝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晁蓋可深知他的底細。人家那是不願意張揚！真較起勁來，梁山上下，沒幾個人經得住他折騰。那麼大個公孫勝，每次提及乃師的時候，言語上不敢有半點不敬，甚至有一次喝醉了還跟晁蓋提過，自己這點本事，師傅他老人家伸個小指頭就能把自己碾得粉碎！
江湖上，甚至於朝野上下，對這位羅老真人的風傳更是駭人。所有的傳說，都直指羅真人就是得道的真仙！什麼壽誕千計啦，什麼呼風喚雨啦，據說還能撒豆成兵……
總之一句話，這樣的一個人也好，仙也罷，都決不是晁蓋能得罪得起的。他也只能把那點小小的不快壓在心底，還親自布置了晚上的這個接風筵席。
老羅現在一點也看不出白天的玩世不恭，高深莫測的洒然一笑，很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滿廳眾人，無不被他的風度所傾倒……不，有一個人例外，石方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這大概就是正宗的道貌岸然了吧。」……
大廳上方，正對著大門，有一張交椅。比起其它座位，這把椅子擺在幾道台階之上，居高臨下，平添了幾分氣勢，再加上它上面又鋪了張虎皮，一看就知道，那絕不是普通的椅子。
不錯，這就是梁山的頭把交椅！能坐在這上面的人，就代表著他是整個梁山之主，是這八百里水泊的無冕之王！
晁蓋請老羅坐的就是這把椅子……
老羅也沒客套，邁步就上了台階，剛想坐下……
「你這老賊道，那張椅子也是你坐得的嗎？晁蓋哥哥與你客氣三分，你卻不識好歹。這椅子晁蓋哥哥坐得，公明哥哥坐得，別的任誰人也坐不得！你快快下來為好，惹得爺爺性起，一隻手捻碎你這道冠兒，一隻手提住腰胯，把你個老賊道直摜殺了乾淨！」大喝聲中，一條人影躥到了老羅跟前。
眾人凝目一望，除了李逵這愣種還會有誰？……
李逵這麼一鬧，也讓人看出現場的微妙來了。其他人就不說了，這事還輪不到他們摻乎；晁蓋臉色一動，張了張嘴，卻沒言語；宋江卻是先看了看老羅，又看了看晁蓋，旋即低下了頭，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老羅微微一笑，也不答話，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哇呀呀……」一聲爆叫，李逵掄著大拳頭就衝上去了……
「鐵牛不可！」晁蓋「大驚」之下，嘴裡叫了一聲，身子卻連半步都沒挪窩……
「刷」……
破風聲中，一個黑影帶起一條美妙的拋物線，直接往門口落去。等落到了地上，又連滾了七八圈才停下來……
眾人仔細一看，那團黑影不是李逵又是誰？
把一個人扔那麼遠的距離，那是多大的力道？那麼大的力道，再加上又「飛」了那麼遠，這一跤跌得能算輕？可怪就怪在，黑大個滾了幾滾后，竟然一臉茫然的站了起來。竟是什麼事也沒有！
是李逵身子骨結實，還是老羅使了什麼手段？所有人，都對上面那位羅真人覺得高深莫測起來……
還是宋江跟李逵「最親」，第一時間「跑」到了李逵面前。稍微詢問了幾句后，宋江又一路「奔」回到老羅座前深施了一禮：「我家兄弟出言無狀，得罪了仙長，小可一來替他向仙長賠罪，更要謝過仙長手下留情之恩。」
「罷了，我觀其貌，面相兇惡，但心智還算質樸，略微小懲，就算給了他個教訓吧。」老羅一揮袍袖，端的是仙氣縱橫，直教人不敢仰視。
經這麼一鬧，誰還敢再啰嗦？當下眾人連忙依次落座。石方剛找到林沖，還沒等他坐下呢……
「石方，你也上來！」老羅又發話了。
老石指了指自己，很是疑惑：「老頭搞什麼鬼？不知道老子喜歡低調嗎？」
「發什麼愣，還不快上來！」老羅有點不耐煩了。
石方把心一橫，隨便你怎麼折騰吧！也不說什麼廢話了，幾步跨到了老頭跟前。
「你就坐我邊上吧。」老羅說得輕飄飄的，但大廳里的眾人聽得是清清楚楚。
「仙長，不知石兄弟與您老是……」晁蓋不能不說話了，是個人都能往上面坐，讓自己這張老臉往哪放？
「石方是我徒弟。」老羅頓了一頓，又接到：「也是本門的掌門。」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我的徒弟比我晚一輩，但本門掌門的身份卻又高了我一層，想來想去，老道只能讓他跟我並排坐了。」
老羅話一出口，晁蓋立馬歇菜了。人家說得有理有據的，他還能怎麼樣？只是看向石方的眼神，卻與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壓根就沒想到石方會是羅真人的弟子，還是一門之長。
酒宴開席，眾人集體敬過老神仙后，自顧自的找人拼酒、哄鬧，老羅面前反倒是清靜了下來。老羅也不在意，依然是那副淡淡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表情，只是時不時地咪上一口小酒，才微微露出几絲樂然然的笑意。
老羅不急，石方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就不想太招搖。剛上來那會兒，還擔心自己坐在火山口上了，現在看起來，卻是最好的結果了。老石一門心思的對付著眼前的菜肴，心裡還不住地拿它們與三娘的手藝相比較，倒也算是自得其樂。
…………
「楊門一氏，世代忠烈，自令公以下，歷代名帥悍將輩出，大宋軍神的稱號，自然是該落在楊家身上！」
「要我說啊，楊家是不錯。但他們世代秉持的，都是一個「守」字。最出名的楊六郎不就是靠守邊關守了幾十年才博了個契丹剋星的名號嗎？說起大宋軍神，還得算太祖皇帝他老人家，那可是實打實的滅了數國才有了今天的大宋！」
大廳里忽然熱鬧起來……
原來，一幫子「豪傑」喝酒，喝著喝著開始侃上了。也不知是誰，提起了大宋軍神這個話題。這下好了，一幫人立馬分成了好幾個小集團，各有各的支持，各說各的道理，大廳里立時嘈雜起來……
「趙匡胤那小畜牲有什麼好的？」誰也沒想到，半天沒吭聲的老羅，這時候嚷了一嗓子……
老羅這一嗓子聲音還不輕，吵架的人固然是不吵了，看熱鬧的也一下子靜了下來……
「仙長，你既是石兄弟的師尊，也與我林沖的師尊一般無二，在仙長面前原本無小子說話的份，但仙長說話有失偏頗，林沖斗膽望仙長收回此言。」一直靜悄悄的喝著小酒的林沖，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這時候站了起來。
「哦？我那句話有失偏頗了？」老羅微微有些驚訝。
「我等雖是落草為寇，但大丈夫立世，當光明磊落。太祖戎馬一生，創下了大宋百年的基業，此等蓋世功勛，到了仙長嘴裡，不加讚賞也就罷了，怎地還以言語相辱？」看不出來，沉默寡言的林沖還是趙匡胤的忠實粉絲。
「你是說我罵他小畜牲不妥？」老羅臉上還是笑眯眯的，重複的時候，卻特意把小畜牲三個字說得格外的響亮。
林沖臉漲得通紅，卻仍堅持著：「正是，還望仙長莫對先人言語辱之。」
「先人？狗屁的先人。」老羅話一出口，那股子道骨仙風的出塵之氣，立馬不知飛到哪去了。
「老道要是說，那小畜牲曾經是我的徒弟，你信不信？」老羅又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哄」……
大廳里算是開了鍋了，石方也傻愣愣的忘記了嘴裡還有一個丸子沒咽下去……
「仙……仙長……此話……」林沖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全了。
「當老道騙你嗎？騙你有什麼好處？」老羅說著手一揚，一道金光飛向林沖。
下意識的接到手裡，林沖這才發現，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一面金牌！
一面決不普通的金牌！
直刺入雙目的，是金燦燦的四個大字：如朕親臨！兩條金龍繞著四個字飛成一團。曾在京畿擔過軍職的林沖，一眼就看出，這面金牌決不可能是假的。
反手再看背面，也有兩行小字。上面一行鐫著「恩師惠存」，下面的那行字卻更是刺眼！
「匡胤敬奉」！！！
林沖徹底傻眼了，木登登的愣在那，連手裡的金牌被晁蓋拿過去了也不知道……
「那小畜牲根骨、靈性俱是上佳，老道原本有意傳他衣缽。誰知小畜牲吃不得苦，三年沒到，就偷偷跑了。」老羅說著搖了搖頭，依稀有點失落的樣子：「等我知道他下落的時候，他已經是一方節度使了。老道心想，世事天定，各有各的緣法，因而也就沒去找他，沒想到小畜牲登基之後，卻派人送了面牌子來。」
老羅猛地站了起來，霎時間，一種說不上來的氣勢，蔓布整個大廳：「牌子送來了，小畜牲自己卻不見人影，怕老羅我取了他的小命嗎？嘿嘿……」老羅突然嘿嘿笑了起來。但他的笑，卻讓所有人都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牌子你們也見到了，就是那一面。老道本想一扔了之，後來又想，也許會有些用處，至少拿它對付一些不開眼的俗物還是不錯的。也正因為如此，老道才留它到了今天。」作完了最後的總結，老羅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震撼！絕對的震撼！！！
在座所有的人，有誰會想到，喝個酒能喝出這麼大個江湖秘聞來？怪不得一直以來，沒聽說羅真人對朝廷有過什麼大功，朝廷卻始終對他另眼相看。年復一年的撥款、賜匾就不用提了，光大型的道觀就起了不下幾十座。道理都在這裡啊！
所有人，一方面驚心於得聞如此的秘聞，另一方面，卻又不禁暗自嘀咕：「太祖趙匡胤只是人家的一個棄徒，都能打下那麼大片江山來，那上面那位石方呢？人家可是正牌傳人！還是一門之長！……
眾人看石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裡面包括了晁蓋；包括了宋江；包括了林沖；也包括了許多平日里不怎麼看得上老石的人……
大廳了好一片寂靜……
只有石方，心裡模模糊糊的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老頭這是在為我造勢？」……
好半晌過後，宋江手捧著不知什麼時候傳到他手裡的金牌來到老羅面前，也許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老宋開口問了一個蠢問題：「敢問仙長高壽啊？」
老羅眼一瞪，絲毫沒給他留面子：「我當過趙匡胤那小畜牲的師傅，你覺得老道會比你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