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闊論
竹林,小樓,輕風拂繞。
石方最近難得有空閑,整日里忙得腳不沾地。要不是三娘實在看不過去,發了脾氣,估計還不知到那天才是個頭呢。可要說我們老石,還真有點賤骨頭的潛力。原本無事也就罷了,經過這段時間的忙碌,猛不丁的空了下來,著實覺得渾身不舒坦,哪都不得勁。
這不,實在沒轍了,石方不得以,晃到書樓來了。
「竹影樓」,一塊大匾掛在門口,這是老石的傑作,當然,名是他起的,字是三娘的手筆。想想當初脫口而出的這個樓名,石方就忍不住的滿心得意。特別是三娘的眼神,分明就刻著兩個字:崇拜!石方當時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樓還是那座樓,除了門匾,樓內擺設絲毫沒變,可今天的小樓總讓人感覺怪異。不是嗎?好好一個雅緻的所在,全被一個不和諧的「人」給壞了景緻。這人當然就是我們莊主大人了!你看書就看書,休息就休息。這位倒好,坐是坐在書桌前,手裡沒書也就罷了,兩腿偏還架在桌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看來,我們這位莊主大人,周身上下還真沒長几根雅骨,真為這座清雅的書樓不值。
老石心裡也是滿腹的委屈:我能怎麼辦?看書?自己對著那些經史子集,除了他媽的乾瞪眼,還是乾瞪眼。我有什麼辦法?老石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慚愧得不行,可也真沒招,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大變化,唉,難啊……
石方信步來到古琴邊上,伸手在琴上撫弄了幾下。試試?心裡油然滋生了一種誘惑。反正邊上也沒人,怎麼擺弄都沒問題,也沒人笑話。老石想到做到,先來一個深呼吸,再一拉架勢,連擺了幾個造型,直到自己感覺滿意了,才伸指撥向琴弦。先撥一根弦,「叮」,聲音清脆悅耳,有那麼點飄然出塵的意思。再順著幾根琴弦一劃拉,「叮叮咚咚……」高山流水的感覺也出來了。老石一高興,叉開五指全上了。一陣琴聲響起,可聽在耳里,滿不是個滋味。要是仔細聽的話,單根弦的音色也沒變化,可加在一起,怎麼就這麼個動靜呢?天籟之聲?絕對是噪音!石方急忙把手掌往弦上一按,生生把餘音給悶了。
「靠!太無聊了。」老石又窩回了椅子上,當然,姿勢還是一如先前。
「莊主,扈三有要事稟告。」關鍵的時候,玉蘭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嗎,太好了,叫他上來。不,不,還是我下去。」石方都有點語無倫次了,至少給玉蘭的感覺就是這樣。
「稟莊主,兩位爺求見。」一見莊主的面,扈三也沒什麼廢話,直截了當的說。
扈三說得有點隱晦,沒說是誰,可石方一聽就明白了。除了那兩人,還能是誰?那兩小子,自從那天教育了一番后,自己就沒再多加理會他們,讓他們自個好好琢磨。除了安排照料他們的精衛,莊裡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仔細算算,也有些日子了。昨兒還念叨他們呢,今兒就有動靜了。
「走,看看去。」石方興奮起來了,轉身又吩咐玉蘭:「玉蘭,你不必跟著了,我有事要辦。」
「莊主。」屋子裡,石秀、時遷兩人都在,一見石方,趕忙行禮。
「呵呵,二位不必多禮。這幾日過得可還順心?」石方笑著招呼道。
「有勞莊主掛懷,經這些日子調理,時遷兄弟的傷勢已然大好了。」石秀的態度有很大的變化,說話也平順了許多。一邊的時遷,臉色確實已經有了痊癒的樣子。他倒沒說什麼,但一臉的感激卻是瞞不了人的。
「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石方仍是滿臉笑容。
「莊主容稟,我等今日求見,實是有事相問。」石秀臉上開始發紅了,可能這樣的組織語言,對他來說不怎麼容易。
「石兄弟但說無妨,在下洗耳恭聽。」石方收起了笑容,也嚴肅起來。他心裡明白,最關鍵的時候,已經到了。
「前日里,莊主一番深談,我等確是受惠良多。但心中仍有疑慮,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我等深知莊主為人豪爽,特向莊主求教,還望莊主不吝以教。」石秀斟酌著用辭。
石方點點頭,沒其他表示。
「當今朝廷昏庸無能,吏治敗壞,綱紀不振。升斗小民,哪一個不是苦受煎熬?我等江湖討生活的,又有誰是天生的反賊?實在是受不得那等腌臢鳥氣,才有落草之心。原也沒想那許多,但求溫飽活命而已。經莊主一番教誨,方知行徑草率。莊主說的不錯,英雄豪傑誰不想當?只是,石秀已經知道,自己是沒那個命了。幾日來,我日思夜想,思量以往諸般經歷。說來慚愧,石秀所為,確實是一心只顧自己快活,沒想過莊主說的那番道理。今日石秀已經知曉錯了,但卻仍然不知當怎生辦才好。落草的念頭,如今是不消說了;但要我做俯首帖耳的牛馬,石秀也萬不會相從。時遷兄弟也是與我一般的想法,我等百思不得其法,無奈之下,今日才特向莊主求教,望莊主教我。」說完,起身一拱手,旁邊的時遷也是同禮相向。
「兩位無需如此。在下說了,兩位的為人,我也十分的敬佩。兩位能有事要我幫忙,是本人的榮幸才對。大家一般的江湖兒郎,講究個爽快、意氣,這般虛禮,還是免了的好。」石方手忙腳亂的回著禮。倒不是他做作,而是真的不習慣老這樣客氣,煩!
等兩人都落了座,石方方才開口:「兩位的疑慮,我已明了了。看來,兩位還是沒把事情想透。」斜了一臉茫然的兩人,石方開始說教了。
「朝廷,正如石兄弟所言,已經無可救藥了。從皇帝到小吏,整日里忙著的,不是醉生夢死,就是弄權貪墨,尋常百姓苦不堪言。大宋自立國起,大興文教,不修武備,以至於國勢大衰,喪盡了我泱泱華夏的聲威。契丹、党項,小小的邊塞異族,竟打得我堂堂大宋屢失國土。他們遼國,他們西夏有多少人?我們大宋又有多少人?多了不敢說,一百個揍他一個,我大宋也出得起這許多兵。可為什麼偏偏我們屢屢失敗呢?答案就兩個字:武備!我們大宋人是多,多得沒人能數得過來,卻偏攤上個興文抑武的趙宋皇朝。文人好啊!文人做官容易,一朝金榜題名,風光固然不必說了,便是沒取得功名的,也有得是做官的路子。文人受人尊重,皇上都喜歡他們,普通百姓能不蜂擁趕從嗎?於是,文人的地位水漲船高;於是,讀書成了天下所有百姓出人頭地的唯一希望。那武人呢?對不起,大宋需要的是聖賢的教化,武人還是靠邊站吧。於是,軍旅廢弛,戰力下降成了當然的結果;於是,百姓再也沒了當兵的念頭;於是,我們的兵丁臉上都要刺印,防止他們逃跑;於是,我們一百個兵丁也鬥不過人家一人一騎;於是,我們有了『檀淵之盟』,丟了幽雲十六州!」石方越說越激動,兩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比劃著,語氣越來越激昂。
「文人,我們大宋倚為干城的文人們,又在幹什麼呢?是!有的文人,不過是沉湎於學問、詩書禮畫之中。可更多的卻是相互勾結,朋黨為奸,禍害黎民。打仗的時候靠他們去動動嘴皮子,就能消滅敵人的兵馬?靠聖人的教誨,就能讓異族不再寇我邊關?我呸!大宋立國至今,打了多少勝仗?又打了多少敗仗?戰爭又折損了多少兵卒?耗費了多少民財?這些帳,皇帝算過嗎?那些官吏、文人又算過嗎?他們除了滿嘴的歌功頌德,欺上瞞下,還會什麼?我記得,太祖的江山可是從前朝篡奪來的。當時的百官,有幾個站出來指責趙匡胤謀逆篡位的?他們所鼓吹的風骨到哪裡去了?」老石頓了一頓,略微回了回氣。
「兩位兄弟可能鬧糊塗了,我怎會如此滔滔不絕的說了這許多,我這就給你們一個明白。不瞞二位,我對他趙宋朝廷著實沒報什麼希望。現在的局勢,可說是內憂外患,相互交集,朝野上下猶如蟻穴蛀堤,一觸即潰。不說異族入侵,單是受不了盤剝的黎庶揭竿而起,大宋也經不了幾回折騰。如此發展下去,苦的還是尋常百姓啊。我不敢自吹有多賢良,多英雄,但我自問還能挂念百姓,心繫河山。所以,我準備……」說著又用眼睛盯著兩人,緩緩的,卻又堅定的從牙縫裡蹦出了兩個字。
「造反!」
屋裡一片寂靜。此時,石秀他倆都被石方的一番言論給驚呆了。毫沒意識到,老石的這番話,哪是為他們解惑呀,壓根就是石方自己的打算。不過,此刻他們也想不到這些了,都還在努力的消化著眼前的莊主大人帶來的震撼。良久,石秀先反應過來了,忍不住開口詢問:「既如此,莊主何不隨小人一起去投了梁山?」
「呵呵,我說我要造反,可沒說我要落草為寇。梁山上是有不少好漢,也不乏我思慕已久的良將。但此時的他們,怕還不能接受我這番言論。我與他們,還是有些區別的。」石方的意思很明確:我是想造反,但決不去當山賊。
又過了好半晌,石方的心裡都開始打鼓了,石秀終於有了動作。
「哥哥此番高論,石秀一時也想不明白。但我知道一點,哥哥既有了這般打算,都是為了百姓。小弟不才,願投哥哥帳下,也好為百姓盡些心力。」石秀單膝跪在石方面前,一臉誠懇的說。時遷也隨即跟上。
「成了!成了!」老石心裡大叫著,連忙伸手把兩人攙扶了起來。「兩位不必如此,從今天起,兩位就是我的手足兄弟。來、來、來,值此等喜事,我等兄弟自當一醉方休!」說完,立馬吩咐設擺酒宴。
菜上了,酒也滿了,正當石方滿心喜悅的準備舉杯相邀時……
「報……稟莊主,梁山兵馬已在五里坡紮下營帳!」
石方手一僵,就此停在了空中。
該來的,還是來了……
(有書友給我指出了不少缺點,冰墟真的很感激。但也有些朋友對我口誅筆伐的,今天更在書評上看到了粗口。我不想多說什麼,就一句:很無聊!)
(答書友帝國元首:我存稿不多,主要是字打得慢。存了些底稿,也有一天兩更得打算,不過是準備進推薦的時候用的。敬請諒解!)
(另:喜歡我作品的朋友,可能的話,多投冰墟幾票,也好讓我心裡明白,自己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