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請君入甕
「小山!小山!」石方喚人的聲音是越來越大了!
「莊主,扈山還沒回來。有什麼事,吩咐別人不成嗎?」玉蘭出聲詢問。
「還沒回來?他媽的,這小子死哪去了?打探消息而已,這都什麼時候了。」石方嘴裡罵罵咧咧的,私下裡卻著實擔上了心。
也不怪石方神經兮兮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了。打從上次在祝家莊退了梁山的兵馬,到今天都快半個月了,石方的心裡從未有片刻的安寧。表面上,梁山兵馬是退了,可他們沒回梁山大寨,而是在離庄五十里的地方又紮下了營盤。也不知當地官府幹什麼吃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別人不知道,石方可清楚的很。以梁山如今的聲勢,是怎麼也不可能咽下這口氣的。那麼多的兵馬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還有一個以計謀聞名天下的吳用還沒出場呢。
連日來,石方是不停的派人四處查探,可偏生除了梁山兵馬的駐紮地,其他什麼消息也沒得到,他能不上火嗎。
「這樣吧,我去作坊看看。小山一回來,立馬讓他來見我。」石方對玉蘭吩咐道。沒辦法,心裡實在著急,屁股也就坐不住了。
「莊主,扈山回來了,還領了幫官兵在庄外候著。」石方剛跨出房門,就有一名小廝急急忙忙的前來稟報。
「官兵?哪來的官兵?」石方一愣。
「稟莊主,小的也不十分清楚,人是扈山帶來的,估摸著他能知道。」
「也對!叫那小子快著點,老子時間緊得很。」撂下一句話,石方轉身又進了屋子。
時間不大,扈山進來了。原來這個扈山,就是以前的扈三。石方不是嫌他名字跟三娘犯沖嗎?就這麼著,幫他改了個扈山的名字。
「莊主,小的向莊主稟告。」扈山一邊行禮,一邊沖石方丟了個眼色。
「嗯?」老石心裡奇怪,也不多說,一揮手,玉蘭他們都下去了。
「稟莊主,小的此番出庄,消息沒打聽許多,人倒是帶來不少。」扈山還是一臉的神秘。
「媽的,有話直說,少他娘的唧唧歪歪的跟老子耍貧嘴。」石方開口就是語氣不善。
「是、是、是!」扈山一看老石發火了,也不敢再繼續耍寶,老老實實的把事情回稟了一番。
原來,早上扈山出門的時候,多長了個心眼。這些日子,自己老是繞著梁山的營帳打轉轉,卻什麼消息也沒得到。乾脆,今天往梁山方向去探探,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收穫。於是,打定主意的扈山,往梁山方向摸了過去。
還別說,這一去,還真叫這小子碰上了扎眼的事情。走了不多會,就見遠處一陣煙塵瀰漫,一隊官兵現出身形來。扈山看得真切,打頭的一員戰將,身後立了一面將旗。也正是這面將旗,讓扈山心裡直犯嘀咕。「登州兵馬提轄孫」,旗面上一行大字迎風舒展。
本來,路上有人馬趕路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這年頭,邊關不寧,盜賊四起,但凡有點身家的,出門上路都是前呼後擁的,更別說頻繁調動的官兵了。可這票人偏偏引起了扈山的注意!為什麼呢?這裡可是鄆州地界,登州兵馬在此地現身,本身就透著些許的古怪,再加上十來個騎在馬上像是將官模樣的人,怎麼看都是流里流氣的,不那麼順眼。猛地,扈山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老熟人:楊雄!
扈山遠遠一瞄到人馬的蹤影,就立時躲進了路旁的林子。看清旗號后,心裡本來就已經起了疑心,這會再看到楊雄也跟他們混在一起,就是傻子也知道這裡面有問題了。當下,扈山小心地掩藏身形,不敢露出絲毫痕迹。等人馬都過去了,扈山出了藏身地,遠遠的吊著隊尾,跟蹤起來。
果然,那幫人馬直接開進了梁山的營帳。事情到了這一步,好像已經沒什麼懸念了:梁山又來援兵了。可還沒等扈山下結論,那幫進陣沒多久的官兵,忽忽啦啦的又出來了。
扈山知道事情還沒算完,精神更是集中起來。緊跟著,更離奇的事情又發生了。這標兵馬竟然光明正大的上了官道,直往山莊的方向開來。
扈山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緊隨其後。
到了山莊岔路口,那幫人又是一變。竟是一分為二,分別往扈、祝二庄開拔。
扈山一見,不敢再遲疑,飛快地抄小路回庄。還沒進庄門呢,那伙人馬緊趕慢趕的就到了。庄門口人多嘴雜的,實在不是個辦法,無奈之下,扈山只能又轉身迎了上去。好容易才算是了解了對方的「意圖」:登州兵馬提轄孫立,並麾下一應將領,奉總兵府提調,上扈家莊相幫共擊梁山賊寇。
扈山心裡冷笑,面上卻是一副驚喜連連的模樣,連聲招呼眾人下馬歇息。接著,扈山又向各人告了一聲罪,拔腿進庄回報來了。
一番話,扈山固然是講得唾沫橫飛,石方也是聽得暗驚不已。
「還真疏忽了!盡惦記著宋江會對付祝家莊,沒想到這小子連老子也一塊招呼上了。還好扈山機靈,不然還真麻煩了!這個計策,估計就是那個吳用給折騰出來的,還真是夠毒!」
祝家莊完了!老石轉念間,又下了這個結論。
本來,熟知事情發展方向的石方,是想給祝家提個醒的。可那幫上不了檯面的敗家子,石方是打從心眼裡感到討厭。因此,關於伸手與否的問題,老石多日來始終打不定主意。現在倒好,甭想了,來不及了!
「媽的,事到如今,還想那麼多幹什麼!招呼眼前的孫立才是正經事!」石方暗自拿定了主意。孫立的名字,老石還是有印象的,換句話說,這小子也有兩把刷子,不是平常的主。
「扈山,附耳過來。」老石沖扈山招招手。
一陣嘀咕過後,扈山眉開眼笑的去了。
「玉蘭!」石方又高聲叫喚起來。
「莊主,玉蘭在此,有什麼吩咐嗎?」玉蘭聞聲進了屋子。
「兩件事!一,讓小姐寫個帖子,著人去李家莊,把李應李莊主給我請過來。二,讓廚房多備些酒菜,老子要好好招呼招呼這幫官老爺。」
「是!」玉蘭應了一聲,隨即出門辦事去了。
「現在,該老子出場了。孫立小子,你就等著接招吧!」
扈家校場上,此刻一片人影攢動。
「不知孫將軍駕臨,扈某失禮了,還往將軍恕罪。」石方遠遠的對著一名領頭的將官深施一禮。
「莊主不必多禮。倒是孫某來得倉促,先失了禮數。」那人聞言也是忙著回禮,果然就是孫立。
扈山前後招呼著眾庄丁擺席設宴,這小子要是不當精衛,去做管家倒也還算合適。
眼看酒席布置得差不多了,石方一拱手:「將軍大駕光臨敝庄,小人也沒什麼好招呼的,略備薄酒,還望將軍賞臉。」
「好說,好說,扈莊主太見外了。」孫新一咧嘴,根本沒想到別的,聞言只是相應的客套著。
「應該的,應該的,將軍可是為了我扈家莊才如此的鞍馬勞頓,扈某又豈能不知好歹?」石方還是一臉的阿諛之色。
「如此,有勞莊主費心了。」孫新終於上鉤了。
「將軍,還是安排兵卒們四下布置了才好。」猛不丁的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個文士打扮的人,上前拉了拉孫立的衣袖。
「這位是……」石方一驚,假意向孫立詢問。
「噢,這是我的一名遠房兄弟,姓吳,如今在我帳下做些文事。」
老石心裡一動:姓吳?
「敢問先生大名。」石方看似隨意的問道,眼睛卻緊盯著吳姓文士。
「潦倒之士,名姓不報也罷。」沒想到姓吳的根本不吃這一套,婉轉拒絕了石方的詢問。
「是我唐突了,先生莫怪。來、來、來,你我入席再說。」石方一把拉過孫立的手,當先領路,一點機會也不給那吳姓文士。這都什麼時候了,哪還管他合不合禮數。
無奈之下,眾人只得隨老石入席坐下。只是,席上眾人的目光,老是往那文士的臉上張望,連孫立也不例外。
不動聲色的陪著笑臉,石方心裡的懷疑更重了幾分。
「來,小人敬各位官爺一碗酒。值此賊寇肆虐之際,諸位大人不顧勞頓,慨然相助。扈某沒別的表示,只能藉此薄酒,聊表感激之心。各位看得起我的話,就請幹了這一碗。」石方長身而起,舉碗向四周環顧。
「干!干!」四下里一片酒碗互碰聲響起。
好傢夥,不愧是官兵,動作整齊劃一。幾百號人統一喝酒的動靜,著實不小。
一見眾人都上了套,此刻石方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了下來。
「先生怎的不飲酒?」老石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吳姓文士身上。那麼多人,就他眼前的酒碗還是紋絲未動。
「莊主見諒,在下不善飲酒。」回答還是那麼不卑不亢,只是,眼裡似乎多了一些什麼。
「說得也是,想我小小的扈家莊,庄小酒淡的,又怎能入得了軍師的法眼呢?」
「啪」,孫新手一抖,酒碗落在了地上,邊上的幾人也全都臉色大變。
「孫大人可是有什麼不妥嗎?」石方關心地問道,眼裡卻射出了不再掩飾的譏笑之意。
「你!」孫新大怒,立時就待動手。
「罷了,你們退下。」吳姓文士一揮手,自然而然的,身上生出了一股氣勢,決不屬於書生的氣勢。
靜靜的,那文士就那麼盯著石方,眼神不住的變幻著……
底下,局勢卻早已十分的明朗:一幫所謂的官兵,全都東倒西歪、姿勢各異的躺了一地。扈家莊的小子們,正忙著解他們的兵刃,攏肩搭背的用繩索招呼呢。
「梁山吳用,見過莊主!」終於,文士發話了。
伴著他聲音的,卻是孫立等人不斷萎頓倒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