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兩難的選擇
「哈哈，石莊主可難得有興頭光臨聚義廳啊，就為了這個，待會兒就得好好喝幾碗。」
不可否認，晁蓋身上也有他的閃光之處，簡簡單單一句話，迅速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絲毫看不出不久前雙方分屬你死我活的兩個陣營。
「晁頭領說笑了，在下現在哪還能稱得上什麼莊主啊。」石方嘴裡回著晁蓋，眼睛卻盯向了他後面的吳用。
「莊主……」吳用躲不掉了，只能過來見禮，只是聲音輕得很容易讓人忽略過去。
「哎喲，這不是吳大軍師嗎？有日子沒見了，好像胖了點啊？原來梁山那麼養人啊，怪不得軍師費盡心思要回來呢。只是，石某自問不曾虧待先生，軍師這麼做可有點不上道啊。」
「莊主……我……我……」也許是心裡有愧，吳用吶吶的接不下去了。
「石莊主，你就別怪軍師了。明人不說暗話，你的事情是我主使的。朝廷有什麼好？奸佞當道，權臣誤國，大道理我也不多說，相信莊主自己也知道。我這梁山說不上好不好，至少比在山下受那些腌臢氣好多了。再說了，我聽回山的兄弟說過，莊主也素有大志。現在不是挺好嗎？咱們就轟轟烈烈的幹上他一場，也算不枉此生啊！」
石方沒想到晁蓋會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去了，還別說，石方就是這麼個人，你當面鑼對面鼓的跟他說清楚，他反倒不怎麼在意了。現在，晁蓋用的就是這一招。他這麼一打岔，石方也不好再找吳用了。
脾氣是順溜了些，可老晁後面說的那些煽情的話，石方壓根就沒往心裡去。為什麼？「我這梁山」這幾個字就很說明問題了，老晁還是擺脫不了那股子小家子氣。你的梁山？跟我強調「你的」？怕老子搶你的位子？再說了，天下那麼大，你就只看到梁山這一畝三分地，還跟我說什麼「轟轟烈烈的干一場」，唬弄小孩吶。
「石賢弟，今天哥哥把你的座位安在了我邊上，一會兒咱倆好好喝幾碗。」正無趣的時候，林沖不知打哪冒了出來。
「好啊！不過小弟酒量淺得很，林大哥可別介意。」石方跟林沖算是打出來的交情，見到他來了，很自然的就把晁蓋給撇到一邊了。
「林頭領你來得正好。我們林頭領可是山寨的老人了，石莊主正該與他好好親近親近。」晁蓋一點也沒覺得尷尬，還挺熱心。
對晁蓋，石方沒太大的反感，聽他這樣說，不由得回頭善意一笑，可就在這時，後面傳來通報的聲音：「宋頭領到！」……
石方上山之後，不管是否他的本意，山寨還是搞了個接風儀式，上下頭領基本都算見到了，這裡面唯獨少了一個人：宋江。後來才聽說，那傢伙回山後就「一病不起」，幾個月下來，病情反覆無常，還是三娘帶了安道全上來后才平穩下來。石方也很想見見這位著名的「黑二郎」，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探病？石方才沒那份閑心呢。現在看起來，總算能一圓夙願了……
「媽的，不算太黑嘛！」石方心裡有點失望，不過旋即又感到好笑，什麼叫不算黑？還真當人家是非洲人啊！
「在下宋江，這位一定就是石家莊石莊主了。」宋江表現得很平靜，面含微笑過來行禮。
「我就是石方。」老石回禮的同時也在暗暗觀察對方。也就是石方眼力好，宋江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兩下，卻正好被石方捕捉到。
「果然算個人物。」心裡警覺的同時，石方也暗自替宋江下了評價。
「石勇，過來見見石莊主。」宋江朝身後吩咐了一句。
「在下石勇，見過石莊主。」一名大漢聞聲過來行了一禮。
這……這人長得實在是……太……太困難了點吧！……
石方對他的第一印象實在說不上好，這傢伙實在過於「丑」了「一點」……
「你們原本就認識？」看到石勇又自動回到了宋江身後，石方很好奇地問了一句。
「呵呵，石勇可算是宋賢弟舊時相識，老太公還曾經托他給宋賢弟帶過一封家書。」晁蓋適時給石方解了惑。
「我日！又一個宋江小集團的。」石方心裡把梁山後來活下來的名單過了一遍，很肯定沒有石勇的名字，同情心驅使下，再看他那張醜臉時，也不覺得怎麼彆扭了。「唉，宋江、宋江，估計他老子覺得他命里缺水，想『送』條江給他，可老頭沒想到的是，他兒子又豈是『送江』就可以搞定的，再加上『送命』還差不多！對了，他不是還叫宋公明嗎？『送公明』、『送公命』，送來送去都是公家的『命』，可不就是跟他兒子沒關係嗎？老傢伙不簡單啊！」石方跳躍性的思維又轉到宋江他老爸那去了。
石方本來只是不喜歡小說里的宋江，可就是方才宋江眼角微微的抽搐了那麼兩下，讓石方一下子警覺了起來，簡單的不喜歡立馬上升到了對立的高度。有這種想法的石方，在心裡腹誹那麼幾句，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走、走，別老杵在門口，跟我先進去坐下再說。」林沖好像看出來石方跟宋江不大對盤，推著石方就往大廳里走。
「我說，那石勇有什麼本事，剛上山就坐了個頭領的位子？」一離開晁蓋他們，石方馬上就向林沖問到。
「本事？那廝除了會幾手江湖賭術，哪有什麼本事。」林沖鄙夷的向身後掃了一眼：「至於他坐頭領的位子，還能有什麼原因？沒見他始終都站在宋江後面嗎？山上人是不少，可怎麼著也得給宋江幾分薄面吧。」
「我靠！當山賊也帶走後門啊！」石方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好，果然，林沖聽到「山賊」兩個字時，眼神黯了一黯，老石連忙補救道：「小弟失言，林大哥莫怪。」
「賢弟說的沒有錯，我等本來就是山賊，既然做都做了，又哪能顧及言語上的不中聽。」林沖自嘲的一句話，怎麼聽怎麼覺得辛酸。
「對了，咱們的位子在哪？別太前面了，小弟可不想惹人注意。」石方趕忙把話岔開。
「嘿嘿，這我可管不了，廳里的座位是按大小排定的，愚兄不才，好歹排在前幾位，兄弟就是想低調也沒辦法了，哈哈！」果然，林沖被石方轉移了視線，還很「歡暢」的笑了幾聲……
不說石、林二人，回頭再看看晁蓋他們。石方他們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注視著老石的背影，久久沒人開腔。
「哥哥可是打定主意要留下石方了？」打破寂靜的正是宋江宋公明。
「不錯！這般人才不能為我山寨所用，哥哥我是寢食難安啊。」晁蓋很感嘆地回了一句。
「軍師，你好歹跟他接觸過一段時日，以軍師看來，那石方能否安心在山上留下來？」宋江很快又盯上了吳用。
回答宋江的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賢弟有話但講無妨。」晁蓋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老實說，我不知道。」吳用眼色變幻不定：「一直以來，小弟自信能看盡天下英雄，可是惟獨此人，小弟是真的看不透。」
「怎麼會？」晁蓋和宋江兩個同時說出了同樣的三個字。別人不清楚，他們可是深深了解智多星有多大本事的，連他都看不透的話，別人就更沒把握了。
「小弟所說的沒有絲毫誇大。」吳用顯得平靜了許多：「石方這人，猛一見，很自然的會把他歸到一介武夫的行列里去，但只有跟他打過交道，更嚴格的說，只有他願意親近的人，才知道他有多不簡單、多可怕。」說話間，吳用彷彿又回到了在石家莊的日日夜夜。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現在他人都在山上了，哪還輪得到他說話。原意留要留，不願意留也要留。再不濟，派人做了他便是了。」石勇不甘寂寞的也上來插話，很有點以主人自居的意思。
「做了他？」吳用斜了石勇一眼：「你才來幾天，你知道石方有什麼本事嗎？」
「不錯！石方就是一隻大蟲，對於他，我等一定要小心從事，斷不可有半點大意。」晁蓋點了點頭，那場大戰帶給他的可不只是噩夢那麼簡單。
「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麼說也就那麼幾個人，山上那麼多人手還怕收拾不了他？」石勇顯然不怎麼服氣，忍不住頂了一句。
「幾個人？」吳用嘴角泛起一絲嘲笑，也不知是笑石勇還是在笑自己：「要是我說，石家莊隨便一個庄丁都能讓你死三回，你信不信？」
「我……」石勇剛想反駁，可眼睛餘光分明捕捉到了晁蓋、宋江二人臉上的凝重，一滯之下，不知怎麼的，心裡冷不丁的覺得發虛，「我」了一聲后，再沒了半點聲息。
「哥哥，有一件事，壓在我心裡好幾天了。」吳用轉向晁蓋，很嚴肅的說道。
「什麼事？」晁蓋顯然沒明白。
「我這次可能犯下了一個大錯……」
「怎麼說？」晁蓋一驚：「你後悔了？」
「不錯，我是有點後悔了。」
「軍師……」宋江也不可置信的輕喚了一聲。
「原本，我只打算把石方家人弄上山就行了，可誰也沒想到會跟過來那麼多人。整整三百多人啊！」吳用說著聲音嘶啞了許多：「哥哥，我曾跟你說過，石家莊的庄丁不比尋常，小弟說的絲毫沒有誇大。據我所知，莊裡有一隊喚作『精衛』的護衛，本事更是驚人。秦明的武藝怎麼樣？我可親眼見到過，三個精衛就把他吃的死死的。山上武藝最好的莫過於林沖林教頭了，可石方自己也說過，真對上林沖，三個精衛也盡足夠了。」
「是，我是聽你說過精衛的事，但我還真就不信他們真有那麼厲害。」晁蓋也被吳用老是誇大石方手下的戰力搞火了，聲音不由大了起來。
「哥哥最好相信！我還要加上一句……」吳用越來越嚴肅了，為了加強效果，他甚至直接來到晁蓋面前直盯盯的盯著晁蓋的眼睛：「即便石方所說的誇大，但小弟以為，五個精衛絕對能對付得了林教頭。我要加的一句是，即便交了手，也不可能有多久的搏殺，數息之間就見分曉，倒下的那個很可能是林沖。」
絲……絲……
四下里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沒人敢懷疑吳用以這麼嚴肅的態度說出來的話的真實性。
「你的意思是？……」晁蓋半天才回過神來，猶豫的問道。
「他想走的話，小弟的意思是，最好不要阻攔。」吳用說出這句話后，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這事還是等等再說吧。」半晌過後，晁蓋還是沒能拿定主意，只丟下了那麼一句，轉過身，進大廳去了，留下吳用一人，仍留在原地嗟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