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治療
翌日醒來,已到午時,思及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慕傾城覺得那是最備受煎熬的一晚,即使和皇甫景彥同榻而眠。最多的是尷尬,和慕容在一起,絕對是考驗自己定力的問題。
念了一晚上的經文,峨眉的經文,她都快背上一遍了,直到寅時方才睡去。
慕容含影來了之後,首先解決的就是慕傾城的病情。和冬雪商量之後,決定兩日後,慕傾城的身體恢復一些體力,方才接受治療。
對於她體內的兩股真氣,慕容含影雖無法治癒,起碼可以幫助壓制。她有一半的武功出自峨眉,應當說是慕傾城傳授給她的,有些是慕傾城自己自創的。生病無聊的時候,她就喜歡撫琴弄曲,偶爾研習一下劍法。
其他的一些武功是其他門派的上乘武學,為了讓慕容含影和手下的人在江湖立足,慕傾城為她搜集了各個門派的武學典籍。
後來一些是慕容含影自己搜集的,三年前那個意外,慕傾城的身子越來越差,一年一半多的時間都是在養病,還有一段時間在峨眉,在江湖走動的時間就更少了。
慕容含影現在的武功,應該說是和慕傾城不相上下,若是但從《血欲劍法》來說,慕容含影還是稍遜一點,這種武功一般人不能練,慕傾城體質特殊,練習多半是為了治病。
四年前,太師傅為了保住慕傾城的命,把峨眉的上乘武學《血欲劍法》傳她,至於《柳絮劍法》也屬峨眉一大絕學,只不過《血欲劍法》更適合慕傾城而已,可《血欲劍法》比較陰毒一些。
《血欲劍法》也有弊端,每次在慕傾城使用之後,都會如此大病一場,身體越發的虛弱,痊癒之後又和常人無異。可在這裡隱藏的危機,經過上次的事情,慕容含影徹底的認清了,所以曾要求慕傾城不可以隨便亂用《血欲劍法》。
慕容含影體內的真氣比慕傾城的強,對於控制兩股真氣也有一定的作用,所以冬雪才會說只有慕容能救她。別人的真氣在慕傾城這裡只會起到反作用。
為了兩日後,給慕傾城治療,冬雪提前備足了所有藥材。慕容含影一直陪著慕傾城未曾離開半步。
帝都明華殿,大殿之上站著一著紫藍衫長裙的女子,低著頭未曾說話。
大殿之上用錦色綢緞鋪蓋的長形方桌前,一個身著黃色華服的男子裝束的人,用湛藍色的眸子看著大殿之上的女子。手中握著的狼毫停在半空,沒了動作。
「你說慕容含影去了,賢妃就醒了?」
話里有著不解,有著驚訝,更多的是憋悶。
「諾」
女子回答,聲音清脆果斷。
「賢妃現在如何?」
「一直由慕容含影照顧,似乎在商量給娘娘治病?」
「晚上她們兩個也在一起住?」
聽到慕容含影一直照顧慕傾城的話,皇甫景彥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原本清冷的臉,此刻更加冷的直擊人的心臟。
慕傾城已成為自己的妃子,若是如此明目張胆的住在一起,皇甫景彥無論如何心裡也是無法接受的。
「屬下不知,慕容含影晚上未曾踏出娘娘的房間。」
有沒有住在一起,自己也不能親自驗證,畢竟是陛下的妃子,縱使自己是女子,那也不能去偷窺。
「她們打算何時離開?」
晚上不出來,那不是明目張胆的睡在一起了?一想到慕傾城躺在那個女人的懷裡,皇甫景彥如何也接受不了。那是自己的女人,怎可讓別的女人躺在她的床榻之上,這種事越想心裡就越不舒服。
握著筆桿的手,攥得緊緊的,似再用一下力氣,筆就要斷成兩節。
「要等娘娘身子恢復之後,明日娘娘接受治療,估計幾日之後就可離開。」
「好,竹影,你先下去,繼續給朕盯著她們。」
「諾。」
竹影離開大殿之後,皇甫景彥一臉的煩躁,此刻已經沒有任何的心思處理這些瑣碎的奏摺,好想去那個人身邊。身子一下子彷彿被人瞬間掏空,有氣無力的倚著,兩眼迷茫的看著大殿之上的柱子。
夜,肆無忌憚的揮霍著它的黑暗。凄涼寂寥暗夜無月的夜空中,點點繁星恣意的散放著自己的光彩。
在紅色的宮牆圍城的磚紅色的小道中,一抹黑色纖細的身影,有些落寞的走著。
皇甫景彥遣退侍衛,一個人走在回琉璃宮的路上。心有些莫名的憋悶。想及那個人和慕容含影在一起,整個人不再是以前那種冷漠的狀態,更多的是為何那個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心不知被何物什堵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痛的無聲。抬起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更加重了自己的孤獨。
想起和那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愉悅。想起她那百變的風格,孩子氣的發脾氣,霸道不講道理的表情,還有嚴肅的儼然不再是一個十六歲女子該有的淡定的眼神。
她是一個複雜的卻又很簡單的女人,有時候就像孩子一樣,很好懂,有時候更像是藏在幻境里不真實的女人,善良卻又固執的沒有一點人情味。
和她相處的日子很短,卻又覺得已經認識很久了。她對自己從無好感,可自己對她卻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若是她知道會不會逃得更遠?
皇甫景彥踏著沉重的步子,清風溫柔的拂過耳際的一絲墨發,有些搖曳。隨風舞動的黃袍,顯得她更加的纖細。
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高掛在大門上的匾額「雪玉宮」,不知不覺,自己竟然來到了這裡。嘴角掛起一絲苦笑,自己真的是中了她的蠱了。
這麼多年都未曾有一個人打開自己的心結,更沒有人可以影響自己的情緒,那個人來了之後,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讓自己這二十年的偽裝,在她的面前,徹底的崩塌。
她說她喜歡女人,那自己可以嗎?若是真的愛慕容含影,她拼了命也不會進宮,那是她真是的性格。可為何會妥協進宮?
進宮這麼久,除了養病,她幾乎很少踏出雪玉宮,就連給太后請安也以休養為由推掉。她身子雖不好,可自己見她的時候,明明能上躥下跳。縱使是謊言,她也是有著膽量的。
她進宮,慕容含影的態度也是很淡定,這有些說不過去。兩個相愛的人,為何要如此?到底是哪裡出錯了?若是把她從慕容含影身邊搶回來,她會愛自己嗎,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若是她知曉自己是女子,又是何種態度?自己真的能相信她一直隱瞞自己的身份嗎?身份暴露,定然會引起動亂,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真的值得嗎?
皇甫景彥此刻腦子裡亂的如麻團,理不出一個頭緒。心裡有著無數個疑問,對自己的還有慕傾城的。
疑問再多,可最在意的是慕容含影這次要如何做?既然可以同枕共眠,那是不是意味著,慕傾城快要離開自己了。自己也和她同床共枕過,只是最後的結果都是自己遭殃。
她身體不好,兩個人不會發生什麼過激的舉動,可又不能保證不會有親密的舉止。想到慕容含影摟著慕傾城的畫面,皇甫景彥的心更加的亂,眉頭蹙的已經像個有些滄桑的老人。
手緊緊的握著,指甲都快要陷進白皙肉裡面。那個人怎麼能躺在別的女人懷裡,絕對不要,自己也不允許發生那樣的事。
湛藍色的眸子似深淵裡的一潭望不見底的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皇甫景彥轉身大步離開雪玉宮,步伐快速,卻又帶著一股不用反抗的力量。
灰暗的天空,下著絲絲細雨。八月的雨,相對於夏季來說,溫柔許多。
客棧客房裡的光線有些暗,緊閉的窗戶,連街道最後一絲光亮都阻擋在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擊打著房檐,發出悅耳的音符。
客房內的氣氛有些緊張,慕容含影臉色有些陰沉,這幾日慕傾城恢復的並不是多好。可是今日是最後的期限,若不在治療,慕傾城體內封了真氣會堵塞血脈,以她的體質,本來血脈就受到損害,若在瘀堵,她恐怕會殘疾,時間一長命也會沒了。
「慕容,你不用擔心我,看看你此刻的表情,真的很像嚴肅的老婆婆。」
望著在那裡一臉擔心的人,慕傾城輕笑著開著玩笑,好安撫她,自己真的很好,不要太過擔心。
「你見過有這麼清理絕俗的老婆婆?」
慕容含影也回了她一個邪魅的笑容,嘴角輕揚,琉璃色的眼眸中帶著最真摯的柔情。
「噗,你還真能誇自己,以前沒見過,現在見了。」
慕傾城被慕容含影的動作逗笑了,過了片刻,又恢復一臉認真。
「慕容,你真的不用擔心,我相信你,也相信冬雪。所以你也要對我,還有冬雪有信心。」
「好。」
慕容含影對著慕傾城笑笑,又轉身對冬雪說道。
「冬雪開始吧。外面她們守著,不會有事的。」
「好,小姐一會會很痛苦,你要忍著,一會就好了。」
冬雪應了一聲,走至床榻,從腰間取出一個布兜鋪開,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出現在上面。
「姑娘,你上來扶著小姐坐好,我把她體內的銀針取出來。」
冬雪示意慕容含影上床扶好慕傾城,慕傾城身子太弱,坐起來都很費勁。
慕容含影上床,扶好慕傾城讓她倚在自己的懷裡。動作輕柔似在呵護著自己最愛的至寶。
「可以開始了。」
冬雪看情況可以,開始在慕傾城身上找穴位,稍微用力,一枚就赫然出現在她的手中。慕傾城的表情也因銀針的取出變得有些難看,咬著牙,似在忍耐。
緊接著冬雪手中,出現一枚枚銀針,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五根銀針明晃晃的出現方才的布兜上。慕傾城的表情也隨著一枚枚銀針的取出,變得更加的痛苦,握緊的拳頭,陷進皮膚里的指甲,已經泛著點點血漬。
慕容含影看著慕傾城如此痛苦的樣子,心如刀絞,多想把所有的痛苦,自己一個人承受,受了這麼多年的磨折,也該放過她了。
「姑娘,現在開始給小姐輸送內力,不要太急,一定要緩,若不然,小姐承受不住。」
聽了冬雪話,慕容含影雙掌抵在慕傾城的后心,一點點的輸著內力。
慕傾城的好不容易有些血色的臉,此刻早已白的如一層隨機可破的宣紙。臉上痛苦的表情,似在忍受著地獄烈火般的磨折。
嘴角不知何時,開始有暗紅色的血液如一條血河,毫無阻隔的奔流之下。
緊閉的桃花眼,早已沒有了原本的神色,剩下的只有無盡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