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七情六慾
第166章七情六慾
自己似乎又分裂成了兩個。
其中一個冷靜到無情，道，「大道無常，行差踏錯，道消身隕亦是常事。」
另一個卻近乎發狂，「什麼行差踏錯？追求成神之道有錯？逆天修行有錯？大道本身難道是錯？？？」
那冷靜聲音依然凜冽，「現世殘酷，難道你不知曉？若事事順遂，還談什麼求道？」
另一個卻如驚濤駭浪掀起萬丈波瀾，「所以呢？所以什麼是道？究竟，這些人在尋求什麼？想要什麼？為了什麼？」
蕭陌憶站在蒼穹之下，青紫星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只覺得無邊寒冷。她身體一半滾燙一半冰涼，二氣在體內交鋒，試圖佔據一切，卻又驀地衝出體外，在她身周環繞不休。她雙拳緊握，咬緊牙關，想要平息內心的矛盾，卻又無能為力。
那冷靜聲音道，「我知道你在恐懼害怕什麼，其實你一早已經明悟，只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張狂聲音卻怒吼著，「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是蕭寒，不是蕭陌憶，你不懂大道，你不懂這些仙靈神鬼，亦或妖獸邪魔！你不想成為蕭陌憶！你不過是佔據了她的身體，苟且偷安！」
「不是的！我沒有！」
「你知道！你在接受著蕭陌憶種的因，享受著因循而來的果！你吝嗇付出，而貪圖得到！」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你知道！你明白馬博遠對你愧疚，青木仙尊對你愧疚，你在利用這些愧疚，滿足你自己的遺憾！」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我沒有！！！」
「……你在害怕什麼？在恐懼什麼？人命如螻蟻，非關天地不仁。」那平靜聲音最後這一句，話音略輕，不再咄咄逼人，那話音中的冷冽寒風漸息，終是有了些許溫度。
環繞蕭陌憶身周那赤青二氣終是融匯一體，沉入她小宇宙之中，環繞元嬰之外，隨漫天星子共運行。
蕭陌憶彷彿失了魂，就在那裡，周遭再無半點聲音，寂靜的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在這靜寂之中，一步一步，堅定而又踏實。好似那人內心，堅定而又無懼。那腳步十分警惕地在這古神禁制之中走著，小心周圍一切。若是有人看見，定會驚訝這人竟然能察覺古神禁。
然而幾息之後，這人頓住了腳步，他看見了前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蕭陌憶。
「陌憶？！」他立刻出聲，朝著蕭陌憶的方向就跑了過去，如此急切。
那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蕭陌憶的耳中。原本幾乎化作石像一般的她，終於在這一聲中，有了動靜。她慢慢直起身子，轉過頭來。
青木仙尊一怔，剛剛仙心跳動如此猛烈，重見到蕭陌憶那種失而復得的驚喜，在看到她的模樣時，立時頓住了。
蕭陌憶滿臉淚，看著他時淚水還在不停地滾落。
「發生……」青木仙尊想開口問，只是這兩個字如蚊蚋之後，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望著她，重新邁步走過去，離她還有幾步遠時，蕭陌憶忽然動了。
青木仙尊看著她從那裡衝過來，毫不在意這裡的天地法則古神禁制，直直撲過來，心裡就是猛地一跳，下意識先收了仙甲的防禦。下一秒蕭陌憶幾乎撞進他的懷裡，抓著他的仙衣放聲大哭。眼淚就落在他胸前，濕意浸潤，讓他一時間茫然失神。
他察覺自己仙心鼓盪不受控制，而思維卻如此清晰地詢問著他，蕭陌憶在哭，為什麼？哭什麼？怎麼了？
修道之人，原來還是會哭的嗎？
以蕭陌憶離神境界，竟然還是會哭的嗎？
他支著手，感受蕭陌憶在他懷中哭得天地失色，無法壓抑，身形單薄，如此可憐，而回神之時，已經將她擁在懷裡，用力箍緊。
原來是這樣。青木在用力抱緊蕭陌憶的那一瞬間，心中湧起一絲明悟，原來是這樣！他收攏著懷抱，似乎有想要將她揉進身體的衝動，然而雙手卻似乎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只是這樣擁著她，充滿了不舍。
他雖然不是很確定蕭陌憶為什麼哭，卻從她的宣洩之中感受到她內心的矛盾和決心，那不舍迅速擴大，順著四肢百脈流經，最終匯聚心臟。
撲通一聲，那樣用力。
蕭陌憶哭了許久，總算是緩了過來，然而哭得太過用力，抽噎著停不下來。她埋在青木仙尊胸前，不斷深呼吸調整著情緒，同時又忽然之間感受到來自對方那小心翼翼的舉動。
不知為什麼，忽然又有笑意漫上來，讓她一時哭一時笑，連帶著青木仙尊都有些懵卻同時又鬆了一口氣。
他就著抱著她的姿勢問，「可以了？」
蕭陌憶鼻音濃重地應了一聲。隨即便聽見頭頂的一聲嘆息。
青木仙尊開口道，「我以為修道之人，都不會再哭了。」
蕭陌憶一邊笑一邊抽噎，「我沒修行到家，我……還沒渡劫……」這句話出口，那濃烈的悲傷感覺又漫了上來，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進入天人交戰的境界，而是穩穩地控制住了情緒。
「我以為心動期后，就不會哭了。」青木仙尊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木訥。
蕭陌憶止不住笑意，也止不住悲傷，「我看見琉星真人，闖進了禁制，氣息感覺不到，應當是隕落了。」
青木仙尊頓時明白了過來，他將蕭陌憶擁地更近了一些。
「我跟她沒什麼交情，之前遇到也是因為她跟季曲仙尊在一起，季曲仙尊似乎知道我能察覺靈氣波動，一直跟在我後面，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下一秒他們就要抓我去指路。」蕭陌憶一口氣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全說了出來，「但是虛空里出來了許多隻風雷青隼，還有一隻樣貌詭異的三面神獸，操縱了禁制，把我們從天上壓下來，挪移走了季曲仙尊。」
青木仙尊皺了皺眉。
「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很害怕……不……不是……呵呵，我在說什麼！一時心神亂了，是我不對！」蕭陌憶忽然回過神來，立刻想從青木仙尊的懷裡退出來，卻被箍著動不了。
「我現在好了，我……我就是生過孩子以後，偶爾會胡思亂想淚點有點低……」蕭陌憶思維恢復如常，立刻發現現在的情況不太對。她連忙解釋，「不過現在好了，已經全好了。放心吧！」
青木仙尊沒動，卻開了口。他道，「七情六慾本不必拋棄，那是人之本性，然而在七情六慾之中，人往往不能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不能見性明心。為自己的欲蒙住了雙眼，迷迷茫茫不知所謂。然而在得舍之間，在有無之間，道疏同歸。」
他擁著她，道，「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你敢於直面自我，一往無前，那便很好。而我卻無法做到。我，總對你有諸多不舍，原以為是道心不堅，后又以為是紅塵體悟。」
蕭陌憶聽著聽著，卻忽然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再度發起顫來。
「然而並不是，那是我的自以為是，是不敢承受其果。」青木仙尊輕輕壓住她的顫抖，「你現在會哭，是因為什麼？我先前以為是悲傷琉星真人身死道消，后又察覺並不是。」
蕭陌憶顫抖地越發厲害。
青木仙尊無比溫柔，他看著蕭陌憶發頂，感受著胸前的濕意，連帶著心情如此喜悅，「你在擔心我。為我而哭。我很高興。」
蕭陌憶頓了一頓，終是再度嗚咽出聲，淚流不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