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坦誠
第167章坦誠
青木仙尊將蕭陌憶扶正，看著她，拇指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卻突然彎了唇角。
蕭陌憶淚眼朦朧之間看他笑，抽噎著止不住。
青木仙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以往從沒想過，人的眼淚，也並不完全都是讓人覺得悲傷的。」
蕭陌憶正抽噎著，極力想平緩因哭得太猛而無法順暢的呼吸，聞言又是一堵。可仔細想想卻又莫名好笑，她一把抹了淚，吸著鼻子，說話斷斷續續的道，「每次你一笑，就沾染了俗世煙火氣，……倒不像仙人了……」
青木仙尊莞爾。那笑容里的溫柔如春風拂面，熏人暖陽，讓蕭陌憶一時不知道後面說什麼好，只能直愣愣看著他。
「仙人是什麼樣子的？」青木仙尊含笑問。「我又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應該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遺世獨立，清越出塵，宇宙星辰都在你的眸子里，世事萬物不過身外物……」
她還沒說完，拚命吸了鼻子，把臉上的淚全擦了，似要保持形容。青木仙尊見狀，收了笑，靜靜等她未完的話。
蕭陌憶想起剛上霧隱島見到青木仙尊時，只覺得這人真的是天仙下凡，縹緲紅塵之外，而她心裡，曾經也真的是希望他一直是那樣子的青木仙尊的吧？
「仙尊，……」
青木仙尊搖搖頭，「青木。」
「……」蕭陌憶深吸一口氣，似下了重大決心，她揚起臉，看著他，「仙尊，我一直懷有避世的念頭，即便我亦是大道之上汲汲營營眾生之一，也從來並沒有真的想要尋求大道根本。正如我曾說過，普通人的壽命不過七八十，我其實從來不介意。如果我看到蕭燦長大成人，我就此歸於塵土，亦不足惜。但人終逃不開慾念。」
她停了停，似乎在給自己鼓足勇氣。「我看到琉星真人隕落面前時，忽然間害怕了死亡。並不是害怕死亡本身，而是害怕我看不到燦燦以後的樣子，看不到你以後的樣子，看不到未來的樣子。所以，我忽然明白我在追尋什麼，是我的念想，那是大道，還是執念，我並不能區分。我想要活下去，儘可能的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人事物，為了他們付出在所不惜。而我此刻能這樣將這一己之私的慾望說出來，敢於直面我的內心，是希望我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因為大道險阻而消失於天地之時，心中不再有愧疚與後悔。」
青木仙尊聽得認真，他並沒有出聲，只是靜靜聽她又道，「所以，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蕭陌憶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她說，「我不是蕭陌憶。」
「我不是你知道的那個蕭陌憶，我叫蕭寒，我不屬於這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到了這兒，等我回神的時候，已經成了蕭陌憶。記憶有一部分是缺失的，我記得你說過是被你抹去了。那我是什麼時候成為蕭陌憶的？」她這番話說的十分清晰，即使語氣急切想要證明或澄清什麼似得，也那樣清晰。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是蕭寒也好，變成了蕭陌憶也好，有什麼分別？可是我接觸修道不過這些年。到現在我才明白所謂因行果報。我現在受得果不是我種的因，我無法做到坦然……我……」
青木仙尊卻突然伸出手來，按在她唇上，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話。他望進她的眼裡，「我抹去記憶的是你嗎？」他輕聲問。
蕭陌憶疑惑地點點頭。
青木仙尊語氣越發輕柔，「上霧隱島的是你，渡天劫生下蕭燦的是你，拼著被天珀門抓回去的可能也要留下來救傳送陣那裡的是你，為蕭燦忙前忙后也是你，明知道天門開啟困難重重卻依然堅定陪蕭燦進來的人是你，即使不願意麵對修行種種，卻為了我們踏上尋成神之路的還是你。是不是？」
「可……可是……」蕭陌憶有點結巴。
青木仙尊想了想道，「我早有察覺你似乎與御天魔尊之間緣分匪淺，也了解過蕭陌憶此人平生，曾推算過一些事情，也有聽說過九州傳聞，雖然真相如何並不十分清楚，但那又何妨？」
「真心待我之人是你不是？」他問。
蕭陌憶嘴唇動了動。
「說了剛才那番話，亦不過是害怕我心之所系之人不是你，是不是？」他含笑又問。
「誰種的因，誰受的果，究其根本，不過是疑心我相知相識難以割捨的並不是你。是不是？」
蕭陌憶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圓了眼睛直直盯著他。
青木仙尊笑，「被我說中了是不是？」
他牽起蕭陌憶的手，拉住，眼瞼微垂，「我從未雙修過。沒有過合籍道侶。情之一字之於我，乃是一片空白。我深知紅塵萬丈，這是必歷之劫，初時接納你與蕭燦，只覺契機到了，因緣際會。但始終不夠。我嘗用心體悟這種感覺，來修鍊我自己的道，可依舊不對。御天魔尊曾說，我如果不安頓好你和蕭燦，還修什麼仙。起初我不以為然，覺得安頓你們母子之事，實在過於簡單。可是慢慢，才終於知道，不將你們負於心上，怎知情有多重，苦痛有多深？」
青木仙尊看著在他掌心蕭陌憶的手，「我可能做得不好，甚至很多時候根本不會，可是我想，我不需要鐵壁銅牆毫無破綻的外殼，不需要膽怯因變得柔軟而生出弱點。即使會嘗到苦痛煩悶，也甘之如飴。」他重新抬起頭來，笑容再度漫上眉梢眼角，「我很高興，當我明白我的內心時，能得知你也一樣，會為我的想法而憂愁，會想要在未知的未來中將我放有一席之地，會把我這樣無趣的人納入到你如此珍貴的一生中去，我真的很高興！」
蕭陌憶嘴唇抖動，望著他，眸子如被細雨洗過亮如星辰，瑩瑩間卻忽然仰起頭來，拚命地眨眼。
青木仙尊失笑，「你這是做什麼？」
「我怕我一低頭，眼淚掉下來，我這會兒哭得夠多的了，再哭下去連我自己都要受不了了，你讓我望會兒天！」她咬著嘴唇，連壓抑著無法言說的感動和難以自持的狂喜，卻聽見青木仙尊帶著笑意的聲音道，「道法自然，何必勉強？」
她拚命眨眼拚命眨眼，卻終是在滾燙熱淚落進鬢邊時，再度低頭撲進青木仙尊懷裡，死死將他摟住。
「你別死！別在尋求大道之上在我先死！千萬別！千萬別！」
青木仙尊埋在她發側，感受那份無與倫比的喜悅，而後用力擁回她，「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