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殉情的第十天
鶴見花衣被動作溫柔地擱在了被褥上,太宰低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覺得不自在的花衣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怎、怎麼了?」
「用不用我幫你換衣服?花衣的腳受傷了不方便吧?」太宰隨口說著,轉身看向了一邊的衣櫃,像是要走過去的樣子,「衣服在這裡面?」
「不、不用了!」花衣趕緊拉住了他的手,紅著一張臉急急忙忙地道,「我挺方便的!你出去!」
「是是,」他彎了彎唇,眼眸餘光瞥見的是她連摔兩次磕破淤青的膝蓋,「我出去幫你拿醫藥箱,你自己小心一點,別又摔倒了。」
「才不會啊……怎麼可能一天摔三次。」鶴見花衣本來想瞪他一眼的,但又覺得自己臉頰緋紅,做出這個動作完全沒有氣勢,反而像是在撒嬌,乾脆撇開了臉小聲地說。
直到太宰治走出了房間,莫名局促的少女才像是喘過了氣來似的,捂著滾燙通紅的臉,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將自己身上太宰的外套脫了下來——原本乾淨的外套被她衣服上的水浸濕了,她抿了抿唇,決定待會兒幫他扔洗衣機里。
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換好了乾淨的衣服后不久,花衣聽見了清淺的敲門聲,門外傳來了青年清潤的聲音:「換好了嗎?花衣。」
「嗯,好啦。」她應聲開門,從太宰的手中接過醫藥箱,正要回到房間的時候,頭頂上忽然傳來溫暖的觸感——
哎?鶴見花衣扭過頭,就見清雋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後,一隻手正落在自己頭頂力度輕柔的蹭著。耳邊傳來青年慵懶而溫柔的聲音:「早點休息,花衣。」
客廳里的光照耀進走廊時,已經略顯黯然了,光影里青年的身姿挺拔,容貌精緻,脖頸到微微露出袖口的手腕上都綁著繃帶,神色是慣有的漫不經心,她無意間撞入他金棕色的眼眸中,只覺得那像海洋。
深不見底卻又風平浪靜。
就算是沉溺其中卻也窺不見他的本質。
「嗯……」微微一愣后,她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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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一周之後,腿上的傷調理得差不多了的鶴見花衣去了市場下町的鶴見川橋,起因是她在三天前接到的一個電話——嚴格意義上來說,遊手好閒懶散度日的鶴見花衣並不是真的無業游民,雖然不是自己主動擔任的,但她好歹還是個接了任務的殺手,還是收了定金的那種,所以在一個多星期都沒給僱主帶來好消息后,很理所當然的她被催促了。
暗殺對象是太宰治,她現在的房主,鶴見花衣對太宰的印象其實不算壞,所以對暗殺這件事一直也沒有多積極……不過僱主說她再不動手就讓她賠違約金,她謹慎地問詢了違約金的數額后決定——太宰治你還是去死吧拜託了!
幻術無效,體術,雖然她能看得出來太宰治的體術也只是普通水平,但兩個都半斤八兩她還是別去湊熱鬧好了。
思來想去,鶴見花衣認為自己應該儘力表達出積極暗殺的態度,於是對僱主提出了兩點要求,一是調查太宰治最近幾天的行程資料,二是她需要一把美國斯太爾通用狙/擊槍。
……不能近戰,幻術也不行,最後一招,就是遠程狙/擊了吧。
雖然也不是沒有摸過狙/擊槍,但是鶴見花衣還真記不太清自己上一次用狙/擊槍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不會是師傅教她的時候吧?
畢竟自從她的幻術越來越熟練后,鶴見花衣就不太使用槍械類和近身戰了。
幻術已經恢復了大半,或者說,除了那招外,其他的基本都能用了。
用幻術改變了衣服和外貌,鶴見花衣從僱主安排的人手裡拿到了狙/擊槍,對方按照她的吩咐將槍械拆解放在了小提琴盒裡。
「你就是摩西么?」手裡提著小提琴盒,穿著黑色西裝,一臉嚴肅地男人,在看見了優哉走來的少女后,一時有些遲疑。
摩西?摩西分海?
能別說這麼中二的稱號么?鶴見花衣突然想到了彭格列那幾個非要叫「守護者」的幹部和哥哥那幾個非要叫「六吊花」的部下,就不能好好地叫名字么,鶴見花衣覺得她和這個世界快要格格不入了。
她含糊地點了下頭說:「摩西叫我來的。」
「你是摩西的部下?」他愣了愣,神情詫異,「聽說摩西向來獨來獨往,你真的是她部下?」
「……你都說是聽說啦,不信就算了,拿不到東西,工作也不能開展,大不了責任你擔就是。」扔下這句話,鶴見花衣轉身就要走,本來她對這件事就沒有什麼興趣,只要給僱主一個交代就好了,僱主的人不肯把東西交給她導致暗殺不能進行,不也是一個交代嘛?
然而一聽說要擔責任,男人立馬把小提琴往少女手裡一塞,鞠了個躬,留下一句「那就麻煩你了!」,然後迅速地混入人群里走掉了。
留下鶴見花衣僵硬地抱著小提琴盒面對周圍人懷疑的視線。
用得著動作這麼大么?就不能專業點悄無聲息地把小提琴盒交給她就擦肩而過么?
心好累。鶴見花衣覺得僱主的人可能是智障,聯繫起每次和僱主交流時對方沉不住氣暴躁又嘚瑟的口吻,她想了想,又覺得僱主也是智障。
糟了,雖然還沒有看,她已經開始懷疑僱主交給她的這份情報的可信度了。
佯裝鎮定地拿起小提琴盒下了鶴見川橋的花衣在經過一個轉角后,又用幻術再度轉變了自己的外貌和衣著,最後去了情報所示,太宰治經常去的幾個地方踩點。
聯想到太宰家中幾乎塞滿了冰箱的酒瓶,鶴見花衣在認真地思考後,將狙/擊點確定為了太宰治常去的某家酒吧對面的制高點——某個酒樓的第五層,來之前用手機的攝像頭試了一下,她的幻術已經恢復到了能騙過電子設備的程度。
將手中白紙化作了身份證明展示給前台小姐看過後,她成功地拿到了房卡,潛伏進來時還不忘買點零食打發時間。
下午四點二十七分時,穿著沙色風衣的黑髮青年進入了酒吧。
剛好將手裡薯片吃完的鶴見花衣把包裝袋扔進了塑料口袋裡,並戴上了早就準備好的白色手套,調試著從小提琴盒裡拿出並組裝好的狙/擊槍的準星。
斯太爾通用狙/擊槍,有效射程是八百米,但在實戰中子彈到1200米的地方還具有殺死人的能力。
而酒吧距離賓館五層,不足七百米。
十字準星從男人的肩膀一路上移到他的太陽穴,出現在瞄準鏡中的青年懶懶地托著腮,笑容輕浮,和旁邊性感嫵媚的美人聊著些什麼,修長白皙地手指輕握著玻璃杯中晶瑩醇香的美酒。
時至下午,酒吧里的人還不算太多。
鶴見花衣覺得就算她待會兒沒控制好狙/擊槍走火了,流彈也不至於傷到其他人,頂多打到那個還沒到晚上就出來玩的美人。
她輕輕地握了下扳機。
渾身都是破綻啊。
鶴見花衣突然想,熱愛自殺,性命還總是被人盯上的太宰治能活到這個時候,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在腦內推演了好幾遍,彈道終點的結果總是讓人遲疑。
只是繼續猶豫下去也無法得到更好的結論,鶴見花衣在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決定待會兒擊中了就讓僱主把餘下資金打過來,跑路去義大利,如果沒打中……今天晚上吃什麼好呢。
這個時候還在不合時宜地想著其他問題的鶴見花衣,在瞄準鏡內閑雜的人員剛好走過,彈道清空的瞬間,她扣下了扳機。
子彈出膛聲令她心跳紊亂了一瞬,血液的鼓雜訊仿若在耳畔炸裂,被狙/擊槍的後座力震退的少女,差點沒握住手裡的槍。
重新看向瞄準鏡時,鶴見花衣窺見的是對面酒吧里突然混亂起來的景象,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圍著吧台前吵嚷忙碌。
而本該作為暗殺對象的太宰治則半蹲下身將倒在了地面上的女人攙扶了起來,扶到了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鶴見花衣能看見那個女人的臉色迅速慘白起來,捂著一邊的手臂,指間有殷紅的鮮血滲出。
誒不會吧真的打錯人了?
看了幾秒鐘覺得對方沒有性命威脅的鶴見花衣心虛地扯了扯嘴角,然後敏捷地拆下狙/擊槍,把東西塞入了旁邊的小提琴盒裡,在警察趕來之前,急忙離開了旅店。
手上的白手套和裝了狙/擊槍的小提琴盒,分別被鶴見花衣扔進了垃圾桶和河道,就連零食的包裝袋也扔在了相反方向的垃圾桶里。最後在一個無人角落裡解除了幻術的少女,在回去之前還順便去書店裡買了食譜,和去超市買了蔬菜。
第一次照著食譜做菜,就做簡單一點的吧……唔,蔬菜湯就不錯。
比平時稍晚回家的太宰治看著桌上不知道究竟是對它做了什麼,顏色依舊詭異的蔬菜湯,和面前眼眸明亮,神情殷切的少女,沉默了一下才微笑:「花衣你還沒有放棄和我一起毒死在家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