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是村長來了。」聞朋驚訝。
「村長來幹什麼?」姚世玲問。
「當和事老吧,媽,我去開院門。」聞青站起來。
「去吧。」姚世玲催促著聞朋快吃,自己開始收拾廚房。
「媽,村長和隊長來了。」聞青在院內喊一聲。
姚世玲提著煤油燈,從廚房出來,後面跟著聞亮、聞朋。
「村長,隊長,你們來了。」姚世玲笑著。
「村長好,隊長好。」聞亮、聞朋問好。
「好好好。」村長笑眯眯地問:「你們都吃過了?」
「吃過了。」聞朋回答。
「村長,隊長,進堂屋喝杯開水吧。」姚世玲招呼著。
村長、隊長原本就是來說項的,自然要進堂屋:「好。」
「聞亮,聞朋去西屋拿你們衣裳,洗洗澡去睡吧。」姚世玲說。
「媽,我想去大路上玩一會兒。」聞朋說。
聞亮拉著他往西屋進:「下午剛失火,誰還想著玩。今天不玩了,明天再玩。」
聞亮、聞朋從村長、隊長身邊走過時,二人同時聞到一股極其誘人的豬肉大蔥香味,二人轉向聞亮、聞朋,看到聞亮、聞朋嘴上油汪汪的。
這年頭,大家對葷腥十分敏感,一年到頭,除了過年時,接年、送年有兩頓葷腥以外,平時里誰見過葷腥啊。
可是,聞青家好像吃的是豬肉大蔥餃子,村長、隊長甚至都聞出了肉嫩蔥香來,這聞青家不是全村數一數二窮的嗎?怎麼這不逢年不過節的,倒是吃上肉了。
村長、隊長暗暗想,指不定聞青家是水灣村最富的,那些整個嚼舌的女人們一直看不起聞家,卻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呢。
「村長、隊長,坐。」進了堂屋,聞青立刻拎過來兩個木頭凳子。
村長、隊長掃了聞家堂屋一眼,雖然和自家堂屋差不多,但是聞家的明顯乾淨整潔了很多,條幾、飯桌、凳子、木盆架擺放整齊,令二人不由得對姚世玲、聞青暗暗稱讚。
「村長、隊長,喝開水。」聞青遞給上兩杯開水,順勢坐到了姚世玲跟前。
姚世玲問:「村長、隊長,你們這麼晚過來,是有啥事兒?」
村長、隊長面面相覷,這才直入主題。
村長嘆息一聲說:「是這樣的,今天傍晚呢,二隊院后失火,你們也都知道,我呢,冤枉了朋朋,是我對不住你們,你們也別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姚世玲接話。
聞青在一旁聽著。
「你們也知道,二虎子放火,虎子媽昏倒,剛還去先生那裡瞧病,額頭上被樹枝上戳了一大口子,身體倒是沒啥,就是家裡損失太嚴重了。」村長看向隊長。
隊長接話:「加上你們家,有七家麥秸垛被燒了,你們家也和王嬸正面衝突了,我和村長的意思就是想著,看在王嬸一年的糧食幾乎燒光了的情況下,能不能少讓王嬸家賠點,王大剛才可是當著我和村長的面就哭了,大家都是鄰居。」
聞青算是明白村長、隊長的意思了,就是說王大知道自己錯了,不想賠,求著村長、隊長當說客,最好能不賠。現在村長、隊長以聞家開刀,只要聞家鬆口,他們就可以拿聞家來說服其他六家,比如他們會說,你看聞青跟王嬸都要打起來了,人聞青都沒說要賠多少是不是,你們也少賠點吧。然後聞青就成了其他鄰居嘴裡暗罵的對象。
「村長……」姚世玲才剛一開口,聞青按住她的手。
姚世玲看向聞青。
聞青說:「村長,隊長,王嬸的遭遇,我和我媽都很同情,但是受火災的七家裡,我們家燒的是最不嚴重的,而且,我們家連個頂事的男人都沒有,這賠不賠,賠多少的事兒,我和我媽都見識短估算不出來,不如問問楊奶奶家和周大哥家,他們算是我家的長輩,我和我媽跟著他們,聽組織的安排。」
村長、隊長一愣,二人沒料到聞青這個小姑娘,非但洞悉了他們的意思,而且以四兩撥千金的力度,又將了二人一軍。
接著聞青又問:「村長、隊長,不知楊奶奶家和周大哥家,他們是啥意思?」
村長、隊人一臉尷尬。
「還、還沒有問他們兩家。」村長結巴說道。
聞青笑著,大大方方地說:「那就不用問我們家了,我們是小家,跟著他們大家的意思,村長、隊長,你看這樣成不?」
村長、隊長頓時窘迫,聞青話說的漂亮,其實質是拿話在臊他們,她家都受了那麼大的冤枉,你們當時不主持公道,現在過來替別家說情,門兒都沒有。
村長、隊長自覺自己確實有點過分了,尋著要去別理詢問的理由,出了聞家院子。
一出院子,隊長生氣地說:「我就說,咱不能看誰弱就欺負誰!」
村長反問:「我有什麼辦法?王大和他媳婦那麼能纏能潑,我咋辦?」
「咋辦?用政.策壓,不服從組織,以後國家有什麼好處,統統給他們家斃掉!別一個老鼠壞一鍋湯。你看看聞家今天白天平白受冤枉還不夠嗎?現在又拿人當軟柿子捏,聞青說的那些話我臉都紅了,你再看看人家吃豬肉大蔥餃子,人家姚世玲、聞青的氣度,聞亮、聞朋學習都好著呢,村長,我告訴你,別看她家現在窮,指不定哪天,你我脫掉鞋子都追不上呢!」
村長急了:「我這也不是被王大哭煩了嘛!」
隊長態度比較硬:「再問幾家,看怎麼賠,制度還是要執行,不然,就拿政策壓!看王大和他媳婦服不服!」
「成!」村長本意就不想替王大當說客。
說村長、隊長就去了楊奶奶家。
這邊聞青、姚世玲在燈下做鞋子,邊做鞋子,邊聊今天的事兒。
相對於姚世玲的息事寧人,聞青的態度就是不惹事兒,也不怕事兒,事兒來了,迎上去打退,怕什麼!
姚世玲笑著:「你這性子,馬上就趕上你二叔了。」
聞青笑著:「我比二叔會過日子。」
說到聞青二叔,聞青又想起了紀彥均來,然後說:「媽,我今天見著紀彥均了。」
姚世玲一愣,針頭差點扎到手。
聞青抬頭看著姚世玲說:「我跟他說清楚了,我以後肯定不會嫁到紀家,我跟他們家再也沒關係了。」
姚世玲打量著聞青,問:「真的?」
「嗯。本來紀彥均就不喜歡我,是我拿著二叔的話,硬綁著他,這樣也沒意思。」聞青平靜地說。
「那紀彥均怎麼說?」姚世玲問。
「他氣走了,不過,以前我跟他吵架,他從來沒找過我,這次肯定也不會。而且,我過段時間就去市裡上學了。」聞青笑著說。
姚世玲看著聞青,沒有從她的眼中看出對紀彥均的眷戀,姚世玲放下心來:「這樣挺好,等你上高中,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了,再談對象,知識深的人懂道理一些。」
聞青笑著點頭:「嗯。」
當天晚上,聞青躺在床上,沒有立刻睡著,而是想著姚世玲的話。
上高中、考大學、談對象……她這輩子應該不會再談對象了,上輩子她三十五歲的時候病逝,這輩子會不會三十五也死了,或者三十四歲,三十歲,又或者二十多歲就死了?
這樣的她,哪會去談對象,這不是害人嗎?她只要努力賺錢,讓媽媽過上好日子,給亮亮、朋朋鋪一層最基礎的路,讓他們自行奮鬥就行了。
想到這裡,聞青沒有傷感,原本現在的自己就是賺來的,即便是二十多歲就死了,那也是賺了。就是有點捨不得家人。
這麼想著,突然聽到村頭傳來王嬸的喊聲:「不可能!我們家麥秸垛都被燒了,我找誰賠去!除非我死,不然誰都不賠!」
聞青聽言,笑了笑,不一會兒困意來襲,她沉沉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聞青才剛起來,姚世玲和聞朋就在竹筐前搓玉米棒子,泥巴牆上掛著的一拎拎的玉米,被摘下來個差不多了,搓下的玉米籽都放在瓷盆里。
「媽,朋朋,你們在幹啥?」聞青問。
「搓玉米籽啊,搓下來之後,我和媽去河邊的地里去種玉米。」聞朋說。
聞亮這時從廚房出來,喊:「吃飯了。」
昨晚的餃子剩下不少,姚世玲將它們放在水缸里冰著,味道沒變,聞亮、聞朋呼哧呼哧吃著。
聞青問:「咱們還有什麼沒種?」
「豆子都種下了,玉米跟麥茬紅薯這兩天就種,等你八月十五放假回來,都能吃了。」
聞青想了想,問:「咱家留的玉米種和紅薯秧子多嗎?」
「多啊,怎麼了?」
聞青反問:「王嬸家的是不是都燒沒了?」
姚世玲怔了怔,沒明白聞青的意思。
聞青說:「媽,先不管他們,吃飯,一會兒我還要去市一趟,把後續事情處理完,就不會再去市裡了。」
「好。」
聞青吃過飯之後,摸了摸聞朋的腦袋瓜,拎著布袋向縣城走。
走到縣城,將自己和姚世玲做的鞋子交給肖姨后,便到四叉路口等公交車,下了車直奔湯權制衣廠。
湯權制廠已經開始生產,見聞青來到,朱師傅、葉師傅熱情上前,把衣裳拿給聞青看。
聞青看從流水線上,抽出兩件衣裳,察看一番,滿意地點頭。
朱師傅和葉師傅這才鬆了一口氣。
湯權也笑著,對聞青表示感謝又感謝。
聞青的任務完成,湯權還真有些捨不得,聞青這麼有才的人,不能為他所用太可惜了。
聞青問:「湯叔叔,銷路有了嗎?」
湯權實話說:「剛投入市場,得有一個適應期,一個月,或者更久才能見效。」
聞青說:「我有一個快速見效的方法。」
湯權一聽,大喜,聞青的方法向來別出心裁,又極其有效,他巴不得聞青天天給他出方法:「什麼方法?」
聞青說:「如果我說了這個方法,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我如果從你這兒拿衣裳,你給我最低出廠價。」
「你也要賣衣裳?」
「我有個店,就是那家肖姨裁縫店。」
「那是你的店?」湯權大吃一驚,聞青看上去不像有錢人家的後代,不過十六七歲,居然有自己的店面。
聞青點頭:「對。」
湯權說:「行,只要你這個方法行得通,最低出廠價外我再打九折賣給你衣裳。」
「好。」聞青笑了,她這個方法是從水灣村的鄰居中想到的,當然,二十一世紀時,這種方法不足為奇,但在這個時代卻很少見,她說:「找托。」
「托?」湯權問。
聞青點頭:「沒錯,托!」女人間的話題除了藏著秘密、八卦以外,還藏著無窮的商機。
水灣村的鄰居說壞的,能讓她的名譽受損。
若是湯權花錢請託,在女人間適時推銷,一傳十,十傳百,在這個時代就起到了廣告效應,當然,前提是她和湯權對新衣裳,都十分有信心。否則再廣的廣告都拯救不了撲街品。
聞青這麼一說,湯權眼睛頓時發亮,激動地說:「聞青,這法子好,太好了,太接地氣!」
聞青笑了笑:「那我等你們好消息,到時候我來拿貨。」
「成,沒問題,效益好的話,我還會給你包大紅包。」
聞青笑了,然後同湯權告別。
湯權連忙地返回廠里,朱師傅、葉師傅見狀問:「湯總,我咋覺得聞青這方法太兒戲呢?怎麼可能幾句話就買衣裳了呢。」
「咱們衣裳好!」朱師傅說。
湯權激動不已:「對,咱們衣裳好,聞青這個法子比我的省錢省事還有效,真是太好了!」
葉師傅不解,真的那麼好?衣裳會好賣嗎?
朱師傅則是中立的態度,他雖然看中聞青的衣裳,覺得會好賣,但是真的做出來了,他卻忐忑了。
真的會好賣嗎?
賣不出去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