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藝不容易

這麼一行高大挺拔的男人，黑色軍靴踩地，步伐整齊，啪嗒啪嗒的就走了進來。

從食堂大門口進入，灑下一片黑影。

沈七七也是不由得轉過了腦袋，正好看見今兒中午遇到的那個男人，不過，更令她驚訝的是，南宮越也在其中？！

院長大人目不斜視，大步邁過，身子自女孩身邊生生擦過。

南宮越也穿著一身軍裝，路過沈七七的時候，偷偷沖她眨眨眼。

這是什麼個情況？！

沈七七心裡微詫，目光下垂，正好落到南宮越的肩頭上，一杠兩星！

真沒看出來啊，這小子居然還是個中尉！

「首長好！」教官反應過來，抬手敬禮。

院長大人倒是沒說什麼話，微微頷首，走到最前面的一張桌前落座，看來是食堂里的人早就知道他要過來，已經提前備好了。

「開飯吧。」此時，落座后的院長大人，開口了。

「回去！」教官低聲斥了一句，沖著沈七七暗暗擺手，示意她可以進入用餐隊伍中。

沈七七低頭，即刻小步的跑到後面的用餐隊伍里，尋了個空位便站了進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沈七七抬頭一瞧，正好看見自己這桌人中，圍坐著八個人，除了她以外，另外三個則是她的室友。

「全體都有，坐下！」

前方教官一聲令下，女生們統統拉出桌下的凳子，無聲而整齊的落座。

但誰都沒敢動筷子，雙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靜候教官的下一個指令。

「首長，您看……」教官轉過了腦袋，目光看向沒說話的院長大人。

男人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點頭。

教官得到指令，轉回頭，聲音徒然拔高：「全體都有，用餐！」

話剛落，女生們快開始動起了手，拿饅頭的拿饅頭，夾菜的夾菜，也沒人說話，偌大的食堂內，除了細碎的吃飯聲以外，基本沒有其他異聲。

沈七七有些迷茫，看到別人再拿饅頭吃，她遲疑了一下，也伸手拿過了一個饅頭，軟軟的，熱乎乎的，對於一個下午沒吃過東西的她來說，還是蠻有誘惑感的。

她張嘴咬了一口，卻什麼味道都沒有。

女孩兒皺眉，抬眸，又看到別人都是吃一口菜，再啃一口饅頭，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似乎很好吃。

沈七七眨眨眼，又默默地拿起自己跟前的筷子，夾了一口鹹菜，放到嘴裡以後，又咬了一口饅頭，慢慢的咀嚼起來。

但是很顯然，她有些不習慣，秀氣的眉頭揪成了一團，面有痛苦之色。

「喂！」此時，旁邊忽然有人輕輕地捅了她一下。

沈七七轉頭，看著王莉莉，嘴裡還包著饅頭，咽不下去，也不敢吐出來。

「吃不慣？」王莉莉低低的問了聲，目光瞅著沈七七鼓起來的腮幫子。

沈七七搖搖腦袋，嘴裡繼續努力地咀嚼著食物。

就算是吃不慣，她也要吃慣！

「你肯定是南方人，吃不慣也正常，何必硬撐著？」王莉莉看著沈七七一副痛苦的模樣，忍不住翻翻白眼，動手替她盛了一碗清湯，遞到她跟前，一邊又道：「喝了它！」

「唔唔唔……」沈七七忙不迭的點頭，放下手中的饅頭，捧著碗大喝了一口，就著湯咽下了嘴裡的那口饅頭，頓覺舒暢不已。

「來，吃不慣就扳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慢慢吃。」王莉莉在一旁解說，教給沈七七一個新的吃饅頭方法。

沈七七的身材嬌小玲瓏，加上長得又秀氣，自然會把她與南方的溫婉女子聯繫到一塊。

而王莉莉呢？直奔一米七幾的高個子，身子也壯，屬於性格豪爽的東北妞兒！

十分鐘后……

「全體起立，目標操場！」

前方的教官忽然喊了一嗓子，霎時之間，食堂裡面響起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女生立刻起立，將凳子快速準確的放回原位，筷子和婉也立馬擺好，一個個的撒丫子就往外面跑了去，有的嘴裡還塞了半個饅頭，一邊往外跑，一邊趕緊往肚子里咽。

沈七七才吃了幾口而已，看到這仗勢，先是愣了愣，直到王莉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還愣著幹嘛呀，收拾好快走！」說完，轉身便已經跑了出去。

沈七七回過神，趕緊起身，將凳子放回原位，筷子和婉放好，末了又看了眼還剩下半邊的饅頭，咬咬牙，抓起來塞嘴裡就往外跑。

她的動作是屬最慢的，幾乎是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剛跑了沒幾步，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南宮左兒！」

南宮左兒是誰？沈七七皺皺眉，低著腦袋接著往外跑。

「南宮左兒，南宮左兒！」

噢——

想起來了，好像她現在就是叫南宮左兒來著！

思及此處，沈七七雙腳驟停，轉身，往後看了去。

南宮越正倚靠在椅子邊上，似笑非笑的睨著她，而旁邊的院長，也正看著她，只是依舊一副面癱相，冷得厲害。

教官起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在聽到他們喚這女孩為南宮左兒的時候，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轉身沖著院長敬了個禮，小跑出了食堂。

這下，食堂里倒是徹底靜了下來。

「你是不是忘了你叫南宮左兒？」南宮越還是一副賊笑的模樣，看著立正杵在原地的女孩，特別是那鼓起的腮幫子，令他啼笑皆非。

而這邊呢？沈七七還在努力地咽著嘴裡的東西呢，她根本沒料到南宮越會忽然把她叫住，這一嚇唬，她咽得有些急，卡住了，臉蛋兒瞬間就漲紅起來。

南宮越也明顯發現了沈七七的異樣，臉色一變，趕緊盛了碗湯，跑到女孩兒跟前，連連就道：「喝一口，快喝一口！」

沈七七被噎得厲害，捧著碗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順了氣兒以後，臉色這才慢慢的緩了回來，一雙眼睛卻是淚眼汪汪的，看起來極可憐咯。

南宮越瞅著女孩兒這副模樣，直搖腦袋：「你還真不適合在部隊里混！」

「誰說的？」沈七七瞥了他一眼，很不服氣，小聲的回答道：「總得給我一個適應的過程，我能克服一切困難！」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因為食堂里太過安靜，細聲細氣的聲音，卻還是一字不漏的傳到了那邊男人的耳中。

「很好，你要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沉默許久的院長大人，忽然開了口，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一面大鼓，淬然被重鎚敲響。

沈七七被嚇了一下，抬頭望了過去。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南宮越笑，拉著沈七七走了過去，指著座位上的男人，開口道：「這是我舅舅，南宮博世！」

嘎——

沈七七驚訝，這個面癱男就是……就是那個在雲南的女營長南宮博西的老公？！

哇，真令她感到驚訝。

不過，更令沈七七意想不到的還在後面。

「我爸臨時受令出國了，以後我舅舅就是你的老師……」南宮越的聲音緊接著傳來。

瞬間，沈七七隻覺得天上一道驚雷驟然劈下，而且正好砸她頭頂。

她長大了嘴，不可思議的看了看南宮越，又轉過頭，瞪眼看著沒什麼表情的南宮博世。

「他可是院長，醫術不比我爸差勁兒，你可以跟著他好好學習！」就在此時，南宮越湊到女孩兒耳邊，低低的說道。

「可是……可是……」沈七七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別怕……」南宮越沖她眨眨眼。

沈七七皺起眉，欲說什麼。

忽然，前邊坐著的南宮博世站了起來，一米八幾的個子，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明早來我辦公室里報到，除了晨練以外，你可以不用參加其餘的訓練。」男人沉穩的說完這些話，邁出步子，大步走出了食堂。

身後跟著的一干人，很快也跟著走了出去。

其實，實習生的訓練，根本用不著南宮博世親自過問。

可是，他今天卻忽然降臨，而且還當著教練員及一干領導的面兒，欽點沈七七為徒，這殊榮，以後可要令不少人眼紅。

不過，沈七七倒也不用害怕，她不用參加其他訓練，除了睡覺以外，其餘時間都只需要跟著南宮博世學東西，倒也避免了與其他人打交道，也不會受太大的影響。

況且，之後阮皓晟少將的到臨，不單免了她唯一的晨練，更是直接命她搬出了宿舍樓，使得她遠離了輿論的圈子……

南宮博世走了以後，南宮越的話頭又開始變多了。

「怎麼樣，第一次看我穿軍裝吧，帥不帥？」男孩站到沈七七跟前，擺了個特別騷包的撩人姿勢。

沈七七見狀，只是翻了個身白眼，轉身欲往外走。

「哎，你去哪兒？」南宮越看到她要離開，趕緊把人拉住。

沈七七回頭，看著他道：「我要出去集合！」

「甭去了，咱們吃飯！」南宮越回頭，拉著沈七七往飯桌邊走去。

女孩兒犯倔，並不大願意，只是道：「不行，這樣別人會怎麼看我？我得去集合參加訓練！」

「你不能過度運動，參加什麼集合訓練啊！」南宮越一個勁兒的拉著人往飯桌邊走，一順口，把這話說了出來。

沈七七怔，半響，吶吶道：「我為什麼不能過度運動？」

「運動過度，你的心臟會負荷不了！」南宮越一邊回答，一邊回頭，可當看見沈七七愣住的神情時，他自己也傻了。

「啊呸呸呸，我就是說著玩的，玩笑話而已啦，你別當真，你可千萬別當真啊！」忽然有反應回來，南宮越趕緊賠笑，心裡懊悔得不得了。

完了完了，他怎麼就說出來了呢！

轉過神，南宮越又小心翼翼的去瞅沈七七臉上的神情。

女孩兒半垂著眼捷，沒什麼表情，只是乖乖的坐到南宮越他們之前所坐的桌前，拿起筷子便開始吃了起來，她吃得很小口，慢慢的將饅頭扳成塊，然後就著榨菜，往嘴裡放。

南宮越做了錯事兒，心裡有些忐忑，跟著沈七七落座后，一邊吃饅頭，一邊看著他。

一頓飯吃完，兩個誰都沒說話的孩子，整整花了一個小時。

兩人都姓南宮，食堂的人也不敢催，只得耗著時間在旁邊等著。

吃完飯後，南宮越把沈七七送到了宿舍樓下，說是第二天讓她自己去院長辦公室，而關於其他的相關事宜，會有專門的人來幫她解決，讓她不必擔憂。

沈七七點頭允下，上樓之後，發現室友們都沒有回來，她自己拿著臉盆去接了水，洗臉洗腳之後，倒在上鋪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一陣尖銳的集合哨響起，安靜的宿舍樓，立馬開始騷動起來，所有女生訓練有序的翻身下床，穿衣服、疊被子，統統搞定不過十分鐘時間，隨後全部下樓集合。

沈七七昨天睡得很早，所以第二天早早的便起了床，有了比別人更多的時間整理內務，這一次晨練集合哨，她並沒有遲到。

操場上，百來號人集合，沈七七因為是中間插進來的，所以她的位置在最後面，但幸好她也不是個矮個子，倒是並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關於這個晨練，我們前面就曾提到過，軍醫實習生和新兵畢竟有些不同，因此訓練強度也會相對少了很多，基本也就是跑跑步，練練軍姿，很輕鬆。

晨練過後，沈七七去了院長辦公室。

『咚咚——』

此時此刻，女孩兒正站在院長辦公室門口，先是抬手敲了敲門，隨後揚聲道：「南宮左兒報道！」

幾秒后，裡面一道男聲傳出：「進來！」

沈七七暗暗吸口氣，推門進入。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間非常現代化的辦公室，高端大氣上檔次，特別是那挨著牆面而立的書架，特別大，整整佔據了整張牆面，上面擺了很多很多的書籍，據沈七七目測，起碼上千本！

南宮博世正低頭伏案書寫，女孩兒走進以後，他也並未抬頭，只是慢悠悠的揚起了聲：「談談你對中醫的看法！」

對中醫的看法？

沈七七挑挑眉，看著前方的男人，稍微遲疑了一下，方才慢慢的啟聲道：「中醫學是一個偉大的寶庫，它作為一種經驗醫學，有數千年，數萬年的歷史，因而它所積累的經驗，在數量上是非常巨大，非常豐富，非常」

「停！」沈七七正講的來勁兒，前方的男人忽然出聲打斷，只見南宮博世慢慢抬起頭顱，透過眼鏡片望著女孩兒，眼中閃著不悅，他沉聲便道：「我要的不是照本宣科，說說你自己的看法！」

「我自己的看法？」沈七七皺皺眉，想了下，總結成八個字，道：「一針在手，天下我有！」

「……」南宮博世愣住。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沈七七眨眨眼，看著坐於書桌前的男人，朗聲道：「這就是我對中醫的看法！」

南宮博世並未言語，沉默了下，方才又道：「我看過你的基本資料，你接觸中醫的時間並不長，說說你為什麼會選擇中醫？」

沈七七聽他這麼一問，激動了，幾乎不假思索的開口，亢奮的很：「古有扁鵲起死人，華佗救戰傷，今有王清任醫林改錯，白求恩紅色革命！這些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他們一直就是我的目標，我以後也一定要向他們一樣，捨己為人，為了人民，為了革命，我願意」

「打住！」南宮博世再次開口打斷她，男人覺得頭有些痛，動手摘下鼻樑上的眼鏡，他一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道：「有想法不錯，但不能空想，要腳踏實地，明白嗎？」

「明白！」沈七七立刻挺胸立正，標準的軍姿。

南宮博世點頭，指了指牆邊的書架，道：「你看書吧！」

「啊？」沈七七一聽，瞪眼，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復又不確定的問道：「您……您說什麼來著？」

「看書！」南宮博世好脾氣的開口，復又道：「等你把這些書都讀過半數的時候，你就可以跟著我學東西了」

「什、什麼！」沈七七一聽他這話，嘴巴一張，難以置信的看著男人：「讀、讀過半數？」

我的媽喲，上千本書籍，至少讀過半數，那就是說，她要至少讀完五百本書籍，才可以跟著南宮博世學東西？

想到這裡，沈七七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連連搖頭：「讀完這些書，起碼也要好幾年啊……」

「你不願意？」南宮博世挑眉，譏諷道：「我還以為你很有毅力！」

「我當然有毅力，我最不缺的就是毅力了！」沈七七一聽，立刻便不由答道。

南宮博世聞言，淺笑，點頭道：「以後你每天都來我這裡報道，屋子裡也有茶葉和飲水機，你可以一邊泡茶喝，一邊看書！」

「……」她可以不來報道嗎？

「有問題？」看到女孩兒不說話，南宮博世又不由道。

沈七七趕緊搖頭，連道：「沒問題，沒問題！」

「那好，你可以開始了。」南宮博世說道，末了，低頭又繼續寫東西。

沈七七心裡那叫一百個不願意啊，可看著南宮博世冷冰冰的模樣，她也不敢再提出什麼意見，乖乖的走到牆邊的書架前，大概將上面擺放的書籍遊覽了一遍。

書架上的書籍都很籠統，有像《本草綱目》類的藥學著作，也有《李時珍傳》類的人物傳記，但總歸都和『中醫』沾邊。

沈七七看來看去，最後挑了本人物傳記，坐到沙發上看了起來。

其實，沈七七的閱讀速度並不快，一本小小的傳記，她整整看了一周才把它看完，就當她準備換下一本書的時候，南宮博世針對這本書向沈七七提出了相關的問題。

結果，一問十不知！

南宮博學當場發怒，那張臉沉得就跟塊冰似的。

沈七七倒是有著極高的自覺性，立馬站直身子，規規矩矩的開口，表示自己願意重新將這本書再讀一遍，直到將裡面的每一個細節都倒背如流。

如此，南宮博學的臉色才緩和過來，什麼也沒說，轉身坐回書桌前，繼續**的事情。

於是乎，沈七七正式進入悲催的背書生涯中。

這哪兒是要教她學習中醫啊，簡直是在訓練她的記憶力嘛。

半月過後，沈七七的閱讀速度還是沒有進步，不過她整理內務的速度倒是提高了不少。

雖然，她還是不能將被子疊成『豆腐塊』，但至少每天早晨吹響集合哨的時候，她能按時報到，一次也沒有遲到過。

日子似乎就要這麼過下去，這一天，原本安靜的早晨，再次被一陣尖銳的哨聲劃破。

瞬間，整棟宿舍樓開始騷動起來，穿衣服的、洗臉刷牙的、疊被子的……所有人都亂成了一團。

十分鐘后，百來號穿著軍裝的女生，齊齊在操場集合完畢。

教官正慢慢走上前，掃眼掠過眾人，隨即慢慢開了口：「今天，我們就不晨練了！」

「哇，真的嗎？」

「哎呀，太好了，總算不用跑步了……」

「太陽大西邊出來了？」

不出所料，教官的話一出，隊伍裡面就開始喧鬧起來。

教官似乎早就料到這種情形，他不疾不徐的一笑，忽然厲聲開口：「都給我閉嘴，誰再說話，全體受罰！」

百試百靈的一句話！

果然，此話一出，隊伍立刻安靜。

教官滿意的點頭，雙手負背，慢慢開口：「今天不晨練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軍區里要來一位大人物，新官上任嘛，閱兵禮是少不了的，人人有份，雖然你們只是實習生，但這是咱們軍區自己的閱兵禮，只要是咱軍區的人，哪怕是軍犬，都要參加！」

教官的這話一落，隊伍中，一道聲音響起。

「報告——」

「說！」

「請問，上任的是哪位新官？」問話的也不知是哪位學員，膽子挺大。

不過，教官此刻的心情，明顯不錯。

「阮皓晟少將！」教官開口回答，語畢，話鋒一沉，又忽的揚聲：「全體都有，立正，向左轉，目標師部，起步——跑！」